历史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12月31日(二) 这是北星公司经历的最简单的大件起吊仪式,且不说简单到没有鞭炮烟花燃放(这里法律明令禁止燃放鞭炮烟花),甚至连“起吊”的指令都没有。凝聚多少匠心锻造的长长的灰不溜秋的圆柱形的大家伙在预定的时间悄没声的离开了地面。如果说以后人们为这座化腐朽为神奇的电站感到功不可没,那么今天起吊的大家伙在此其中一定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从此带着使命性的厚厚的大铁罐悬吊在四五十米的高处开始汽水分离的高压作业。也许有人会抛来不置可否的声音,不过一个小小的机组有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在煤电领域超临界、超超临界的大型机组早已看不到汽包的影子。只有小型机组才会使用这种已经被淘汰的过时的笨重的大家伙。我们要说的是它之所以存在,匠人费劲巴力大伤脑筋的制造,科学家的反复论证,一定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前面已经交代过这是一座用来焚烧垃圾的电站,因此,这座电站跟以往普通的煤电机组有着与众不同的意义。谁都知道煤炭资源是不可再生的,但生活垃圾是必不可少的存在,垃圾带来的危害不消说人们实在拿它没办法。这种把生活危害转换成有价值的工程,远比以往用来解决能源的煤电机组更起到世人醒目的作用。这种带有科研探索性的工程,能把生活垃圾做到实实在在无公害处理,能使辅助燃烧的煤炭跟可燃垃圾做到实实在在环保达标,同时使炉温达到产生高压蒸汽带动机组运转发电,那些带有社会责任的科学家不知苦苦费尽多少脑汁。因此,能参与这样走在时代前列的工程建设的单位跟个人应该说是幸运的。再先进的机组能不能得到正常安全的周期运转承建队伍的经验、技能、责任起到关键作用。如果一台煤电机组是一个完整的生命共同体,把所有部件精确装配在一起,使有形的物质变成无形的能量,世界由此而绚丽。吃进去的粮食是黑黑的煤粉,水是生命不可或缺的元素,做出的工是电,北星公司便充当了孕育机组生命母亲的角色。 这是一个史无前例的时代,有人说几十年的发展压过了几百几千年历史缓慢的进程。一切形势所迫,容不得迟滞不前。历史已经给落后民族带来了惨痛的痛击,贫穷绝不是甘心遭受苦难那么简单。自从发现以蒸汽作动力来带动机械运转那天起,世界很快由萧条死板变得繁荣。可以说一切都是现代工业催生的结果。煤把水壶里的水烧开顶破壶盖,或者在壶盖安上口琴一样的弹片在水烧开时鸣笛来提醒人们。简单的发现启动了聪明的大脑,使煤跟水的配合利用发挥到极致。水由液体变成气体,又由气体回到液体,物质本身没发生变化,只是形态在火的作用下像变魔术一样经历了超乎寻常的膨胀挤压,干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事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看似老掉牙的话题再度当回事儿提起有些使人生厌。细想这些才是发生多久的事儿。北星公司自成立到今天不过几十年,现象,这样的大活如果不开出几张大面值罚单,就显得自己的工作不够到位。这此之人实则少有干才,多以取媚于上得位而苟活。看似长着灵活的头脑,其实没在正事派上多大用场。安全法规是在一次又一次事故发生后生成的箴诫,这种人不过凭着安规对违反者施以罚款以示警诫。如果自己的作为不能为别人带来实质性地好处,又怎么能大言不惭地对别人说自己是一个有用的人。第一个想到制作安全帽的人,也许从某些为自我保护天生带有甲壳的动物身上得到了借鉴发明了安全帽,使多少人避免磕破脑袋的事发生。第一个想到制作安全带的人,也许从妈妈防止孩子从安全的地方掉下去摔伤宝宝,便用一根带子把孩子栓起来既要使孩子放开手脚活动还要使孩子安全得到保障,由此根据人体结构创造了安全带,使人们在高处作业放得开手脚。诸如此类。真正的良才只会在使事物发生本质转变上动脑筋,而不是借助事态趁机得到好处花心思。没有哪一个受罚的人从心里感激说,谢谢你罚了我的血汗钱,使我的孩子失去几天的生活费,或者积攒下来偷偷孝敬父母的钱被你们掠去了。到头来人们并不真心畏惧安规的条条款款,而是害怕自己不要被罚款。难道否认那些辛辛苦苦为改变世界为得到微薄收入努力付出的人的价值?但是他们的利益却轻易被剥夺,剥夺别人利益的人难道比创造价值的人对社会贡献更大吗?就像一个演员在毫发无伤的镜头下把英雄的角色演绎得比真英雄还要感人,拿了大奖得了重金荣光无限活成了人上人。真正英雄的遭遇的环境岂是演绎者心里那般的轻松,有人说英雄不畏惧流血牺牲,流血牺牲对于英雄重要吗?重要的是自己流血牺牲无愧于自己的使命、任务。使命、任务不是敢于付出流血牺牲就能就能获得胜利。在人们为那些演绎英雄的明星无限追捧的时候,真正的英雄也许因为各种各样不为人知的窘困默默沉寂于浩瀚寰宇之中。真实的世界远没有演绎的世界使人感到贴心,感到精彩。真正铁骨铮铮的英雄从来不会虚饰不会演绎不会取媚于人甚至不会刻意去博人心欢。 在这里,表面法制严厉,实际很多地方蛮不讲理。萨拉姆丁的存在只能以罚款的方式使预判的可能性的事故不会发生,预判的事故或许根本不会发生,只是他们为自己剥夺别人利益行为的借口。如果罚款并没有制止事故的发生,发生事故后责任全推到行为人本身的疏忽,那罚款的意义是什么?“浊其源而求其流之清,不可得亦。”就像有人来到这里习惯性的随地吐了一口痰,被监管的人抓住遭到重罚,重罚后吐在地上的痰难道就变成文明了吗?重罚只能使行为人带来记忆性的约束,处罚人却从中捞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口头教育不好吗?罚五新币不好吗?为什么一次就罚一百新币,一百新币换算成人民币就是伍佰元,因为一口痰一个贫民百姓一个月的生活费没了。有的人情愿挨顿揍也不愿意接受这样严厉的罚款,挣钱远比挨揍还要使人为难。这样的目的是为了保护环境吗?飞行的鸟兽,散养的猫狗排便对环境没有影响吗?自我制约固然重要。用电的人不能说自己用的是最纯洁的能源,发电却难免不会对大环境带来影响。善于吃肉的人凭着自己对美食的感知说什么纯天然的肉味才是最美的食材,难道说自己花钱买肉没参与养殖就不应该承担任何环境保护的责任?环境保护从来就不是局部的个人的事,很多时候做出牺牲的是为别人做着无名的贡献。闻着肉香不能说肉自始至终没沾过臭的脏污。只有有人甘心承受臭味的熏染才能换来美味的肉香。 以严厉惩罚的方式肆意践踏人们辛苦的汗水,这样的文明和发达有什么可称赞的!这样的文明和发达压抑着多少怨气难消的苦情!早在一千多年前,文明尚未教化寰宇,大唐武德年间朝廷就颁布律令,“食禄之家,不得与民争利。”相比之下国内生活的人们,在享受宽松带来幸福时,应该想想那些在国外为不文明的行为付出代价而时刻约束自己不文明的行为,没有理由不为珍惜生存环境亲力亲为养成良好习惯。 既然这里对发生事故明令重罚,为什么还要冠冕堂皇以维护安全为名义,实则以罚款创收为目的,表面看上去这里的制度很严,实则是毫无道理的处罚过重。人生不生病与日常饮食、与生存环境有很大关系,与医院里的医生关系不大,医院里的医生目的是为生病的患者治愈疾病。如果希望有人生病来医院求助医生,如果医生本着治病救人尽职尽责的宗旨倒不失为尊贵的称号,如果希望在治愈患者的同时狠狠地搜刮到一笔不小的财富。患者可就遭了秧,开始不过是身体上的痛苦,为治愈身体的痛苦又增加了经济上的负担,精神上的重负。患者宁可让重病把自己的生命夺去,也不愿使自己因治病弄到人财两空或者负债累累,与此说来,治病带来的后果远比病患本身引发的痛苦要可怕得多。每一分钱对有些人来说得来实在不容易,宁可舍了命也舍不得钱让人听来实在不是啥可笑的事,至于命都没了,留下钱干啥,落到谁的手里同样不值得可笑,活了一辈子拼死拼活攒点钱为了到老有个保障,到老即使死死地掐着被人人耻笑的起不到任何作用的纸票死去也算落个心里踏实。 这天,傅铭宇从萨拉姆丁的身上多少感觉到一点奇怪的反常,当他一下醒悟过来再看他的时候,他已经费劲地朝着炉顶的方向爬去,傅铭宇看着他每迈一步透过肥大蓝色安检服身体颤抖的大肉块,怀疑他能不能爬到炉顶(事实他只到第二层平台就再也不愿往上去了)。这个家伙今天说的是汉语!他不但会说汉语,而且说得很流利。也许英语是这里的官方语言,也许在中国人面前表现自己是印度人理应对母国的忠实。傅铭宇不知道,在萨拉姆丁进入厂区的时候,刚好遇到唐沪仁离开。在他跟唐沪仁打招呼的时候,唐沪仁正跟秘书交谈着什么,不知是没看到他这个大胖子,还是看到不曾理会,唐沪仁就像身边没有人经过一样,照常说着话,照常走着的路。这个家伙之所以干到今天的职位,八爪鱼一样的触手敏感的知道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什么一但触碰了死都不知咋死的。华源公司经理唐沪仁可是一个利害角色。他的上任甚至得到这里最高层的接见。他不过是给人家打工的。 傅铭宇在这里最不愿看到,最不喜欢的人是萨拉姆丁。这种人最是没心肝的,除了借机罚款,发完款就像没事人一样继续跟你表情不变的言谈。明明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好像伤害于己于人毫不相干。甚至常常听到有些人这样说,“罚款又不从自己腰包里掏,何必太计较呢?”不过,傅铭宇从他最后那句话态度骤然转变感到有些奇怪,“你们的工作干得很好,我知道啥事都没有,我不过是在履行职则罢了。”一个处处挑人家毛病,突然说起人家的好来,对这种一向冷漠无情一下转变到人情世故,脸部紧紧巴巴的肌肉像浇过水干旱皱巴巴的泥土一下变得松弛。像正在龇牙咬人的恶狗只需扔过去一个馒头,顿时变得像见到主人摇尾乞怜舔起主人的裤脚,使人难以摸透它的心思,心里感到好不自在。傅铭宇心里复杂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放下,看到加藤穿着墨绿色的整洁的工作服正朝着这边走来,显然他是来找自己的。 有人把一段据说一个抗倭士兵与同伴当时在战壕里的对话用文字记录下来。被他发现抄在日记里,走到哪都带着常常拿来读给人听,人人听后都深以为然。 …… “他妈的小鬼子为啥打咱们?” “我哪里知道?反正打都打来了,还问那干啥?直接打回去就好了。” “难道是看咱们好欺负吗?” “有道理。” “我从来没干过欺负人的事儿,平生最受不得被人欺负,哪怕去死。” “那咱们宁可去死也要把他们打回去,跟他们血拼到底!” “血拼倒没啥可怕的,就怕背后有人捅刀子,被人捅了刀子还被骂成是傻瓜。” “反正早晚都得死,既然不能挺直腰杆活着,不如以死相搏,死都死了还管人家说啥?” …… 这里,北星人管日本公司有时叫鬼子公司,管日本人叫小鬼子或者鬼子。尽管从不当面这样称呼,被傅铭宇听到会给予严厉训诫的,“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我们是在干工程,是在跟人家合作,人家对咱们客气,咱们也要以礼待人。”尽管被训诫的人明显的表现不服,似乎在说,“又没当面说,难道还不让人背后说说吗?”这样的想法对加藤是个例外,就像日本曾经侵华,并不完全都是十恶不赦的坏蛋。加藤跟北星工人打交道从来不说日语,流利的汉话如果不是那身监理服,人们一定认准他是中国人,要么按这里的习惯称呼华人。人们对加藤转变态度除了他跟北星工作配合耐心,言谈举止还有一种亲切感。对于这样的人人们没有理由不对他尊敬些。 我们前文已经说过加藤是一个身体健壮行动勤快的的人,北星公司所有的安装细节都细细的检查过,发现问题或者他认为的问题都及时跟工人沟通。对于今天的吊装任务早就确认不会有任何差错。他是想约傅铭宇休息的时候一起去喝茶。傅铭宇爽快的答应了,并说去之前跟他电话联系。 傅铭宇到炉顶看到吴爱民、苏方达几个人配合那两个孟加拉人检查更换起升的卡子。吴爱民在国内几次配合起重用劳新革吊装遮烟角的经验。再干起来就显得驾轻就熟了。那两个孟加拉人对吴爱民的熟练操作并不感到好感。冷漠的态度就像债主遇到欠债人一样,总想找他们麻烦。吴爱民不知道自己哪里干活不尽心总惹他们挑毛病。心里在想也许他们认为自己的机械有多先进,北星公司既然能承包这样大的工程却没有能力独立完成这样的大件吊装。事实完全不是吴爱民想的那样。北星公司只是给租赁公司缴纳设备的租赁费,他们除了该拿到的工钱一分好处都没得到,在他们看来北星至少会给他们每人一千新币的辛苦费。明说出来又怕把事弄糟,不说北星又不明事理,只好把气撒在跟他们配合的吴爱民几个人身上。倒真应了那句,哪里不膏油哪里不转转。吴爱民心里自我安慰,反正再有个几小时就完成任务了,忍忍就好了。 傅铭宇到炉顶的时候,一个穿着破旧浅蓝色工作服个头偏高浓黑髭须,另一个衣着略显整洁长相俊俏个头明显比那一个矮下去一截,身材跟那个同样偏瘦脸庞偏黑的孟加拉人盯着傅铭宇看了又看。他们从北星工人见了他顿时表情严肃知道这个个头中等体型胖胖戴红色安全帽说话细声慢语的人是这里把握实权的领导,原以为是来给他们发赏钱的。矮个的表情里似乎做好了打算,如果傅铭宇跟他们打招呼,刚好借机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甚至想到傅铭宇不会说英语,准备把话说得更直接一些,省的翻译模棱两可的遮护过去,只要自己能得到好处管他领导不领导。谁知傅铭宇只跟北星工人交代了几句好好配合的话,连个招呼都没打像没看见有人站在一边似的就走开了。如果傅铭宇知道那两个孟加拉人抱着那样不切实际的想法,除了感到可笑,甚至是可恨。一切的起重机械都要经过这里安全部门的认可才能使用,且不说大笔的吊装费被这里的机械租赁公司给赚去了,北星公司没有赚头不说还得搭上人工费用。即使傅铭宇想到给他们辛苦费也不会达到他们想的一千新币,不能满足他们的想法他们照样不满意。又不是北星自己不能完成的高难的技术。由此使人想到,就连眼前的两个家伙都想揩油觉得北星的钱好赚,就连会点这样简单技能的人都觉得自己了不起。由此使人想到,那些一时不能实现的发展必不可少的科技领域将会遭受怎样被人卡脖子的困境。 吴爱民始终不明白那两个黑鬼究竟怀着怎样的怨气竟干出令他气愤已极的事来。当事实在眼前发生的时候他紧紧地攥着拳头,若理智压制不住心头的火气真想恨不得朝那两个黑鬼挥拳过去狠狠教训他们一顿。尽管他平日对深有肤色的人种还够尊重,从不用带有污蔑性的称呼叫他们“黑鬼”。那天却觉得叫黑鬼简直抬举他们了,污蔑人格?这样的人也配谈得上人格?更令他气愤的是,当他把自己愤愤的心情向自己同伴倾吐希求得到跟他相同的理解时,谁知那种无动于衷的表情似乎以一种蔑视的态度向他回嘴,“我以为是啥样的大事值得你大惊小怪的呢?”言外之意只有穷鬼,只有饿死鬼,或者只有经历过因长久穷困饥饿的心里留下创伤的人才会有这种强烈的反应,亦或者是说但凡生活富足的人有谁能把这种事放在心上,谁又一口咬定自己从没做过类比相同的事,即使不像他们那样直接,不过是带着虚伪的心里让时间承担负罪的责任,似乎在说自己原本不打算这样做的,只是时间久了使其变质了不得不这样做了,明明是自己不该的罪恶却以无辜的心里求得自我慰藉的谅解。时间变质的不是食物而是人的心里。 “糟蹋食物都是彻头彻尾的混蛋。”吴爱民有着跟别的孩子不一样的童年,正如当今无数留守儿童小时长久得不到父母安全体贴的呵护,长大后心里对安全感的缺失有异于常人对父母的爱恋跟依赖。吴爱民从小经受的苦难使他对食物的珍爱视同于生命。一个馒头不小心掉在地上,擦掉上面的尘土照样吞下去。没有食物的给养,生命的细胞很快就会失去活力,生命很快就会完蛋。虽沃野千里,水涝干旱,尚有贱年不收,饥不能饱其腹,寒不能暖其身;然日月精华,土壤给养,既得丰年盈仓,安不能忘其危,乐不能弃其悲。藏粮充盈,国民多饿死,是隋朝国祚不久的诱因。且不说历史因饥饿触发惨绝人寰的悲剧,即使太平盛世,依然仓有余粮,人心不慌。食物,经过春种、夏耘、秋收,冬藏的辛苦耕作,又经过厨艺的精心加工、烹制,是最美不过的珍品,能吃多少就吃多少,不罔对付出心力人的尊重。说又能说自己不吃饭就能活下去。别人冷漠的态度简直刺伤了吴爱民心里的痛点。 顶升进行一半的时候,停下来检查各部零件有无异常。吴爱民刚好借机去了一趟厕所。 “反正停下来了,我去趟厕所。”吴爱民跟苏方达说了一声就顺着锅炉钢梯快速的跑了下去。吴爱民从心里不愿跟那两个孟加拉人打招呼,他们只会说自己相互听得懂的话,根本不懂汉语。再说还有苏方达跟另外两个人呢? 吴爱民回来的时候,翻译张雨涵跟他说,“那俩家伙告你状了,说没有见到配合的那个人?让我跟负责人打电话换人。我说,‘别人都有重要的活可干,只有他们暂时闲着没事。’” “你问问他们是不是跟野猪同窝,我拿他们当人,他们反倒干起不成人的事来。”吴爱民知道张雨涵是不会把他的话翻译给他们听的。 有人送来了午饭。青椒炒肉,木须柿子,外加一个鸡腿,五只大虾,热乎的饭菜在环保的方便饭盒还有些烫手。送饭的人特意把三份盒饭送到了那两个孟加拉人的身边,其他每人一份。也许考虑那两个人的饮食习惯不同给他们外加六七个馒头。不知是谁的主意,这样的待遇体贴到让吴爱民几个中国人心里有点酸酸的。接下来发生的事更让人难以接受。送饭人刚刚离开,那两个人悄声低估了几句,矮个瘦小的便抱起留给他们的盒饭一股脑的重重的丢进了装着油污烂布的垃圾桶里。接着下了锅炉。一会儿从便利店里买回来了火腿跟面包。 “简直是畜生!”苏方达小声地嘀咕着。 吴爱民也紧紧的攥着拳头。 “你们不吃好好的放在那儿,拿回去别人照样吃,扔在垃圾桶算是怎么回事?”另两个也心有不平地说。 为这事跟人家计较的确显得气量狭小,但是物质的贵贱难道跟金钱价值是等衡的吗?吴爱民情不自禁想到垃圾场里那些腐烂霉变的发出恶臭的食物,越是夏季越是肉类的食物越是让人无法接近。有多少食物被悄悄的丢掉、抛弃,老鼠、苍蝇、蚊子以及滋生各种各样看不见的细菌不知给世界带来多大的祸害。同时在不同的地方又有多少生命因饥饿而被扼杀。这样的事儿只是碰巧遇到,吴爱民心里并非有所针对,这样的事儿并非不在每个人身上发生过,今天半碗米饭,明天半盘菜,随意丢掉吃剩的饭食似乎理所当然,用不了几天远远超出眼前的数量。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跟翻译说一声让送饭人带回或者放在那里原封不动也好,他不知道这两个人心里觊觎得到的好处绝非是简单的一顿盒饭就能打动的,以此来向北星宣泄心中的不满,最好是北星工人当着他们的面把被丢弃的食物捡起来吃掉。 跟每个人不同经历的童年比起来,吴爱民的童年就像野生的蒲公英从根起到处充满了苦涩。童年跟他父亲相依为命的那些年月,只有过年才能吃上一顿在他看来还算丰盛的美食。今天这样在他心里算是美味的食物咀嚼起来照样搅拌着难言的苦涩,离开家的时候父亲还在谆谆叮嘱,此时再好的食物对于父亲来说不再有机会品尝了,还有那些跟他一样在饥寒中长大的孩子们都活成了啥样子?都能有好的食物来果腹吗?浪费就是对生命的践踏,也是对人格尊严的蔑视,不管别人怎样理解,吴爱民心里是强烈反抗的。正如人有多言,又不花自己的钱,何必太计较!这话听来竟像自己有多么小气。 从那天下午四点一刻发生的掌声、欢呼声、嬉笑声就知道值得欢庆的场面有多热闹。起吊到位的二号锅炉汽包在三一250吨履带吊的配合下,像壮汉胳膊肘一样粗的半圆形吊杆牢牢来的把这个大铁家伙锁在了上面。人们脸上挂满笑容用响脆的掌声代表欢庆仪式,这种最纯真最原始最朴实的笑脸和掌声,不仅仅是为了工程大件吊装到位而欢庆,随着这个大家伙的安稳就位人们终于可以松下心来好好的歇息一下。可以得到北星公司的两天带薪休假,对于干工程的人说从就没想到过国家规定的法定假日,好像这些假日和规定从来就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像北星公司这样带薪休假对于他们来说是从来不敢去想的奢望的事,特别是在北星公司出劳务的印度人听到这个消息,大声欢呼,高兴的跳了起来。有人用英语叫着,“hello cha。”也有用刚刚学会的蹩脚的汉语喊着,“中国人,老大,我爱你!” “这是一群得到一点好处就嗷嗷地乱叫的家伙,干活的时候能躲就躲,能偷懒就偷懒,不愿意多付出一点汗水,任何好处都不想落下,总觉得自己是活得最精明的,其实是最让人看不起的猪狗一样的家伙。”有人这样说完,又有人反驳了过去。 “不要这样说嘛,这样说他们也听不懂。再说汉语猪狗的发音在印度语里没准变成了亲娘亲爹一样的发音了。” 有人用那样难听的挖苦的口气跟印度人调侃着。得到回应是,“老大,你说得真好,我知道你是在夸奖你们自己。” “混蛋,谁说他们不懂汉语?” “是的,我们是混蛋,不过你们比我们更混蛋!” “没想到这家伙是个汉语通。” 对于干工程的人来说,整体工程没有竣结之前,永远都是紧张繁忙的,业主等着工程投产回笼资金,工程队的人们也急切希望工程结束回家跟亲人团聚,对于离家久别绵绵思故乡的人们来说没有比回家团聚更重要。长相厮守不觉情义深,浅别思归愁苦日尚短。 太阳带着十足的热量从远处海面将要沉落下去了,这一年里是人们最后一次看到太阳的影子,等到下一次跟太阳照面的时候将是新一年的开始了。晚上下班前,吴爱民,苏方达,站在锅炉钢架最顶端的平台上朝远处望去,沧海无际,天宇澄净,彩霞绮丽。吴爱民沉默的盯着被似烟非烟似雾非雾犹如海市蜃楼一样繁杂的胜景。他虽说所学不多,但对毛主席诗词的酷爱却情有独钟。因毛主席的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竟把同一格调的宋词也多有记在心里,特别是那句,“徙倚望沧海,天净水明霞。”眼前看到的自然景观毫不逊于一千多年前江南才子叶梦得怀着忧国忧民的心里走出小窗低户陡然间看到的景色。 这晚太阳似乎不甘心一年这样结束,眷恋着天空和大海。远处的天空和大海交织在一起被晚霞染得彤红彤红的。似乎特意制造出美好的景色在人们心里留下难忘的记忆。 像无数失去亲人一样,原本是不值得一提的理所当然的生活琐碎一下变成值得珍藏的美好的记忆,即使最严厉的教训也变成深有留恋的爱意。何况吴爱民的父亲从小就觉得亏欠着孩子的,不曾对他有过一点过激的打骂。尽管吴贵成也拼着命的想让吴爱民在学校念出好成绩,像那些有头有脸的过着轻巧的生活。当他明白自己所谓美好的想法不过是一种梦想,也就毫无办法的放弃了。尽管后来吴爱民知道按着父亲那样的希望不但是一条改变自己命运的捷径,也能使父亲脱离苦难的生活。但生活不会因为在他知道生存艰难时的觉醒而给予弥补的机会。 在吴贵成的心里,吴爱民是一个让他失望的孩子,做父亲的多么渴望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给他带来希望的小子好好的念书,长大以后在念书上有了出息。再也不过那样的苦日子,即使他的头脑再愚钝也清楚地知道像他们那样的人除了读好书哪里还有更好的出路,这辈子指望着当爹的改变生存的状况是不可能的。没想到吴爱民从小对念书不感一点兴趣,动不动就逃课,尽管吴贵成送他去学校的时候,叮嘱老师不听话就狠狠地打他。但是等到老师找到家里说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去上学了,吴贵成举起了巴掌看着眼前跟自己吃尽苦头的孩子犹豫了,巴掌狠狠地摔了下去。吴爱民紧闭着双眼打算接受这个重重的耳光,谁知耳光响过吴爱民一点也没有感到疼痛,老师跟所有在场的人都跟着惊了一呆,吴贵成把巴掌抽在自己脸上,嘴里不停地说着,“是我无能,是我无能……”,充满苦涩的天真的童年在吴爱民的记忆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自从听到父亲去世的消息,吴爱民更加变得寡言少语。别看他表面什么都没说,其实心里不知有多难受呢。有时候呆呆的愣愣在那里好一阵子一动不动,连他自己也不知在想啥,等苏方达叫他的时候,像吓了一跳。他的心无意中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尽管每个人跟父亲的感情都应该是深爱的,苏方达知道吴爱民跟他老爹的感情是很多人都理解不了的。他是他爹把他拉扯大的。 吴爱民心里总是不停地翻腾着离开家时的情景。“你要是孝顺的话,就顺着我的心,听我的话,该出去干活就出去干活,该出去挣钱就出去挣钱。你总不能在家守着等我死去。” 吴贵成知道自己没有多大活头了,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死给这个家添再多的负担。想到的是如果自己死了,家里的日子还要好好的过下去,一个父亲对家庭和亲人如此的疼爱,又怎能不使他的亲人在他逝去的日子里心里倍加痛心。吴爱民从来不责怪吴贵成是个无能的父亲,正是这个无能的父亲给过他无限的爱,即使在贫穷的生活里也使他感到幸福。 “大哥,你歇歇,这些话不用你插手我们一样能干得好。”尽管苏方达听到吴爱民父亲去世的消息心里也跟着变得有些消沉,不过他知道每天登高爬下越是在这个时候是越要冷静。苏方达不知以怎样的方式帮助他消解心里的伤痛,他看到吴爱民干活比以前更加的卖力了。 傅铭宇几次看到吴爱民银白色沾满油污的工作服总是让汗水浸得湿淋淋的。让苏方达到库房领一套新的给他换上。 “按规定,我还不到换工作服的日子。”吴爱民怕这样特殊的待遇引来别人的闲话,诚然不敢接受。 “一套工作服算什么?算是对你工作积极肯干的奖励。不但这样,我还打算这个月给予你一百新币的嘉奖。”对于傅铭宇的奖励吴爱民感觉自己是在欺骗,他本意是想通过不停地干活,不停的流汗忘掉自己心里的伤痛。 以前,苏方达干活出错的时候,吴爱民还会对他发一顿脾气,苏方达怕吴爱民因为干活出错说他,每一样活都尽量干得认真细心。那时,他发现吴爱民变了,在切割物料的时候他有时故意出点小小的差错,想让吴爱民说他一顿,谁知吴爱民接过活直接替他干了。 sk营地的浴室里传出各种嗷嗷怪叫的声音,北星人看到几个黑不溜秋的印度人身上围着一块带有花格的布片遮挡着羞于见人的要害部位,占着淋浴喷头慢条斯理洗澡的样子很是气愤。有的到浴室看看有没有空闲的位置,一见到印度人连洗澡的兴致都没了。有的干脆脱掉衣服挤过去想快点冲冲身上的汗味,谁知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异类见到体肤洁白的北星人竟像伤了自尊一样发出怪叫。一个北星人故意在他们面前显出健壮的肌腱摆出不服就来势巴势巴的姿势。又一个北星人对他们喊道,少整那些表面充满虚伪的样子,干起事来却龌龊透顶,谁不知道印度是世界犯强奸案最多的国家,谁知道那样的人里有没有你们这样的货色。其余人听了也跟着讥笑起来。看到傅铭宇从门前走过,顿时都掩住了口。 “大哥,反正明天后天都不用去上班,咱们出去走走,哪怕在外面坐一会儿也比呆在屋里好。”如果不是没办法住在同一个宿舍里,苏方达很不愿意跟张天云那几个人在一起,哪怕是说一句话,那几个人也要合起火来争个高下。 吴爱民连工作服都没换跟着苏方达来到没人入住的五层朝南的楼梯上坐了下来。尽管太阳落下去了,天紧忙还不能黑下来,在这温暖的地方,人们并不在乎阳光的明亮,反倒晚上日落时分是一天最惬意的。虽说是最后一栋宿舍楼的制高点,跟工程场地比起来眼前算是暂时闲置的地段,远处的荒草地上有两只野狗领着四只狗崽在草地上游逛。苏方达为了转移吴爱民的注意力尽量捡些愉快的话题来消解他沉闷的心情。何况他难以抑制的快乐的幸福的心情不说出来找个人跟他一起分享憋在心里会有多难受。 “大哥,有一件对我来说算是天大的好事,不说出来让你替我高兴高兴显得我有多自私。”从苏方达满面红光流溢出来喜悦的表情里不难知道他那颗像枯杨一样的心在春水的浇灌下又激发了无限的生机。吴爱民脸上挂满疲劳的神情看着苏方达没有说话,但表情告诉他,“你说吧,不说我可没有心情听你卖关子。” “杨林镇被占的事定下来了,杨林镇从此再也见不到一棵杨树,海连湾试种成功的北方名贵树种在那里大面积种植,那里将变成福鞍最大的植物生态园。干涸的水道也要引流从那里穿过。所有的居民住户全部搬迁到福鞍城里去,按住房占地面积进行补偿。我们家的院子是杨林镇里最大的,这次性补偿也是最多的。”苏方达想到哪说到哪一出一段地说了开来,“就连家里的破筐,破车,城里用不上的东西也都折价补偿。不过我家里那些没有卖掉的废铁,废木料给出的补偿价格却不理想,我都是捡最好的留了下来,都是有用的材料,我准备哪天成家做家具时能派上用场,都按废品的价格给折了价。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即使一分不给也不会计较。”看着吴爱民没有说话,苏方达又接着说。“我说的是真的,是确确实实发生了的事。” 吴爱民转回过神看着苏方达一脸兴奋和高兴的表情,不知啥时候眼前从不被人看好的男人变得只有他这个年龄的青春小伙才有的朝气和活力。 “你都成了有钱的城里人了,哪里还用得上那些破烂?”吴爱民知道苏方达心里认定的目标,心想那样好的女人跟你在一起不好好改善一下生活条件岂不委屈了人家。同时又流露出疑惑的表情,难道变化真的有这么快?对于杨林镇他一点也不陌生,那里绵延几十公里的杨树林短短的时间就换成梧桐、银杏各种名贵的树种,平凡的人们也一下变得富有,尽管人们早就在议论中企盼着梦想、希望变成现实,当事实真要发生的时候又总使人有些不相信是真的。还有在这里发生的人和事以及带有传说性的故事也将随之而去,新的故事随着新的生活而发生。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就连从我母亲的电话里都能听出来我们家成了杨林镇里最受尊敬的人家。尽管补偿的款项还没到手,杨林镇很多的娘们儿见到我母亲总要夸奖我几句,这样的事儿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从那些以前看都懒得多看一眼的人嘴里说出来,让我母亲都感到很不好意思。甚至还有好几个是家里有姑娘的母亲,说我是一个心灵手巧能干的手艺人,至于我是在干什么样的活,会什么样的手艺,她们根本不知道,明明是冲着我们家的房屋占地补偿款去的,就是不肯把话明说出来。” 一个男人活在世上如果连个老婆都娶不上说出来总归是很没脸面的事。尽管这些钱不是凭着自己的能力赚来的,尽管这些钱跟社会上那些有钱的富人比起来根本不值得一提,但是对于生存在社会底层的人们来说,有这些钱作为支撑,以前所谓的不光彩都彻底摧毁了,一切都从新来过。一个不被人们重视的甚至被人们看不起的从此变成一个有体面的男人。这一切只能说明钱对于人们的生存来说显得太重要了。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因为金钱而走上犯罪的道路就不足为怪了。 有了这些在普通人眼里算是数目惊人的财富,苏方达的母亲也感到了她不再是人们眼里可有可无的人了。 “达儿,这时候你可一定要想好了,可不能被那个女人的美丽的脸蛋甜言蜜语给迷惑了。你要好好想想她爹以前是咋样对咱们来,以前是咋样把你说的一文不值。如果让我给你出主意的话,我看贾小荣跟庄玉玲比起来可是好多了。心眼也比她更善良。”每次苏方达的母亲在他面前提到贾小荣的时候,他要么一言不发,要么嘘寒问暖说些吃穿之类的家常琐碎把话题岔过去。那边的母亲一点也不糊涂,心知肚明知道自己的儿子根本看不上贾小荣,除了长相还有她身边带着一个男孩,一定程度苏方达的母亲正是看好贾小荣带的男孩,在这个力量明显薄弱的家庭里,多么需要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在家里出来进去。都说生恩没有养恩重,只要从小养大又跟自己亲生的有啥差别。 苏方达知道母亲对自己婚事的人选已经敲定的女人是谁了。在他离开家的这段日子里,确切地说在贾小荣离婚领着一个男孩回到杨林镇以后,她就用各种各样的做法来吸引他母亲的注意,笼络他母亲的心。母亲的身边的确需要一个人来照顾,哪怕是说说话。 苏方达对贾小荣从来就没有过一点点有关爱情上的想法,长相上贾小荣的确没有一张好看的脸蛋,而且个子不高,这都不能算作一个女人的弱点,也不是苏方达不喜欢她的原由,真正的理由是在他离开家以后她对自己的母亲太好了,一个攻于心计的女人在任何男人的心里都不是一个好女人。尽管在他的心里已经注定不会把贾小荣娶进家门,但是他不想用这样生硬的方式驳回母亲的想法。 苏方达知道母亲心里喜欢贾小荣,苏方达母亲心里也知道儿子喜欢的是庄玉玲。如果说以前的重重障碍是来自她的家庭,或者说她的父亲庄林。至于庄林说的那种祖上姻亲的关系根本就是一种借口,算来到他这一辈早已出了五服,根本原因是绝不能让女儿嫁给一个穷得要死的男人。 时代发展到今天,很多女人变得再现实不过了。把事事看得最透的莫过于有女孩的妈妈,女人的幸福与所嫁男人的长相没有多大关系,长相的好坏,衣着的光鲜只是用来勾引女孩上套的诱饵。女孩的妈妈要的可不是这些,要的是能不能给女儿带来永久幸福的基业,要的是能不能给自己带来脸上增光的社会地位。事实证明如果自己没有相当的实力为自己撑起尊严,单凭一厢情愿的运气有时会输得很惨。说白了,在成年人的世界里爱情不过是对经济实力的权衡,只有那些没经历过生活拷打的人,才天真的为中国最唯美的梁祝的爱情故事泪湿粉红的手帕。在君主统治的家国天下,单凭纯真的爱情是很难走进婚姻殿堂的,讴歌祝英台宁死不屈对爱情的忠贞。那些借着为女儿幸福使自己的意愿达到目的的强霸,不顾女儿的死活也决不让有情人成为眷属。有情人以死给人看来跟强霸抗争来向世人宣示自己的心志,人死都死了,还说什么是爱情的力量使他们化成蝴蝶双双飞,这样糊弄人的鬼话岂不成了为把人活活逼死的强霸在开脱罪责。显得世道有多么无奈,如果说给带着冤魂死去的人一个公道,应该让逼死人命的强霸得到惩罚,而不是用毫无办法的化蝶来为死者慰藉冤魂。 如果说爱情是恒定的,是不能拿金钱来估量的,那么几十年前几千块钱的彩礼到了今天随行就市水涨船高已经涨到十几万、几十万又该怎么说?在母亲的眼里口口声声地说,自己的女儿是最宝贵的,彩礼的价码越高越说明自己女儿的身价也越高。事实彩礼要价的高低跟以后人生的幸福是风牛马不相及的。 庄玉玲在第一次婚姻开始的时候,难道不是看到了一片美好的人生前景吗?想要的一切不都实现了吗?但很快又都失去了。 事到如今反转了过来,即使庄林拿出各种理由想促成自己姑娘跟苏方达的婚事,最大的障碍反倒是苏方达的母亲,苏方达他娘反对庄玉玲的原因不是这桩婚姻有什么不合适,也不是庄玉玲在她的心里有多么的不好,而是为了报复,为了对庄林以前对他们家看不起的报复。苏家一下子得到了这么多的补偿款,终于使他母亲有了出气的机会,甚至给埋在地里的男人烧纸钱的时候把憋在心里的话都倾诉了出来。 尽管庄林说过以前的时候是他主张把杨林镇最大的院子给了苏家,苏家绝对不会因为庄林这样一说就会对他的以往而改变了主意。 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苏方达母亲的意见一点也没有影响到儿子对庄玉玲的思念。 世上什么事情都可以忍耐得住,唯有苏方达对庄玉玲的感情就像高山岩缝里的小溪流水,从来就没有断流过,他不停地回想她结婚前到他家跟他说过的话,正是那时候起他有了要改行要做一个手艺人的想法,又不停地回忆她离婚后跟他说的话,她对他表露了心迹,为了她跟她的女儿有一个更好的生活,他在外面干得更安心,更卖力气。他对她的感情从来没有因为她结过婚离过婚而改变过,如果他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别人听,也许不会得到任何一个人对他的赞许,无所谓的,他甘愿为她而活着,自己认准的事就永远都不会改变。他对庄玉玲的感情是从小的时候就开始萌生了。他不认为这次的杨林镇整体拆迁补偿会给他对她的感情带来阻碍,相反有了这笔钱更好的清除了他们之间在一切的障碍。 尽管这些完全是他个人的隐私,放在别人身上是永远都不会说给别人听的,但是这天苏方达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给了吴爱民,想听听他对这件事儿的看法。 “这是你个人的事,要想听我的意见,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是永远都不会从家庭和婚姻中得到幸福的,所谓的爱情,为自己喜欢的女人付出任何都是值得的。” 天彻底的黑了下来,今天就这样了。用米切尔的话来说,“明天又是另外的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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