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此时大吃一惊,虽已然将事情猜到了几分,可眼前的绝色女子与那牌坊上写的“古稀”有太大出入,仍是不敢轻下判论,何况这女子看来只有双十年华,怎么要口称老身? 于是对那女子道:“到底是何原因你要称自己作‘吴梅氏’?那吴梅氏死时有七十多岁,你最多不过二十,快快细细讲来其中缘由,若是诓骗于我,定叫你魂飞魄散。” 那女子听了李秋的话后犹豫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精彩万分:时而微笑,时而愤怒,时而怨恨,时而无奈,时而渴望,时而躲避,如此种种,不一而足。直过了半晌,女子彷佛下定了决心般,冲李秋磕头哀求道:“求道长救我,来世做牛马必报道长大恩。” 李秋顿时感到事情蹊跷:刚才欲来害我,现在又教我救她,其中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不成?又想道:且慢,小心这鬼魂施计诓骗我,待我听了她的道理再做定夺。当下冷哼道:“哦,让我救你,却才你还说我不过炼气一层,留不得你,怎么转瞬功夫又教我救你?这见风使舵的本领你倒学了个十成十。” 女子听了李秋冷言冷语并不着恼,只是哀求道:“道长且听妾身言明,自会明白妾身苦楚,事情原委,循环因果,如此这般。” 当下细细地对李秋诉说道:“妾身确实是吴梅氏无疑。妾身原名梅青青,十六岁嫁入吴府,与吴府大少爷吴学春结为伉俪,婚后我们也可以称得上琴瑟调和,举案齐眉。夫君哪里都好,只一样,就爱结交江湖异士,因此府里经常出入各色人等,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好抛头露面,因此常躲了不见,倒也过得的安稳无事。”说到这里时,女子一脸幸福缅怀景色,呆在那里。 女子愣了一会,回过神见李秋正定定望着她,忙道:“妾身失态,道长见笑了。” 李秋微微一笑道:“无妨。” 女子这才继续道:“就这样,我在吴家过了十四个年头,为吴家生育了一子,本来以为好好的日子却因为一个人的到来彻底改变了。”女子脸上闪现出怨毒的神色,表情极为痛苦。 过了一刻钟时间,女子才慢慢平复心中激荡,缓缓说道:“那一年,我的儿子刚满十二岁,我与夫君正庆贺儿子生辰,门外来了一个道士,说是要求见吴家少爷,给我的儿子卜一卦问问吉凶。我夫君最喜结交异人,立时答应,忙请那道人进了门来。我因关心儿子吉凶,也没有回避。那道人进的门来只是不停看我,非常无礼,给儿子胡乱卜了一卦说道是儿子有不小灾祸,需父亲到镇外的道观里焚香斋戒三日,他在府里沟通天地祈福,方才免得了这场祸事。我夫君不疑有他,当日便离了府去了道观。那道人则摆了香案,烧了符纸,说道要为我儿祈福。”说罢脸上浮现厌恶神色。 “当晚我哄睡儿子后,一个人早早在房里睡下。三更时分,我只感到有人在摆弄我身上被子衣衫,睁眼瞧时,竟然是那道人要非礼我,我宁死不从,他见我心志坚决只得逃走。我心里害怕的紧,本来要去寻丈夫归来。又想到若是被夫君知晓,只会恶了我俩感情,因此只得将此事埋在心底。那道人却第二天就离开了府,再没回来。” 女子顿了一下,平静了语调道:“三日后,夫君回府。那道人既已离去,我也不想再提此事,只愿与夫君白头偕老。谁曾想,夫君竟带回来几颗红色的如葡萄粒般大小的药丸,说是道人赠予他的,吃了强身健体。”此时女子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红晕,让人见了喉头发痒。 “我已认定这畜生不是好人,那药怕也是来历不明。奈何夫君信这神仙魔怪之说日久,不听我劝,坚持服用那药丸。夫君服了那药丸后,突然变地龙精虎猛,日日挞伐不已,我见那药丸除了催情不曾有其他害处,也就放下心来,心道夫君累了时自会厌弃那药丸。谁知,半年后夫君每日必服那药丸,且从每日一粒增到每日二粒,又半年后增到三粒,不服用则如病疴之躯,终日无精打采,我再劝夫君停药夫君动辄打骂于我,再半年,夫君病入膏肓,后悔不已,让我待他死后改嫁他人,我与他情深日久,早已绝了此念,夫君死后一直未曾改嫁。”说完,已是泪流满面,恰如梨花带雨。 “就在夫君死后不久,一天夜里我正在灵堂守夜,那畜生道人竟然不知从哪里进得了门来,竟然又要非礼与我,我宁死不从,最后用烛台刺穿自己的脖子,那道人才再次吓得逃跑。我本来欲寻死殉情,奈何此时儿子跑进来灵堂,喊了众人过来,我却想到,若我再死,那公婆与儿子无人照料,情景凄惨,只得收拾眼泪,主持家业,直到七十岁时才死。” 女子讲到这里已是噎不能语,李秋听了也是喟然长叹,却也知道这故事只是起了个头,后面才是紧要关头。 果然那女子用丝绢擦了眼泪低头继续讲到:“就在我死后被皇帝钦赐贞节牌坊不久,那畜生竟然又出现在了镇中。此时我已是鬼魂之体,本欲转世轮回,谁知那畜生竟然破开了我的棺木,剪了我尸身上的两根琵琶骨,将我的魂魄拘在这里不得转世投胎。” “凡人死后魂魄若是不在七七四十九之日转世投胎,便会魂飞魄散,要么就会变为无思无想的孤魂野鬼,那畜生不知学了什么妖法,传了我些,使我保持魂魄不散,又传我《养魂诀》专门在童女身体丹田内种下阴丝,夺童女青春寿元,为这畜生所用。逼迫我去害人,还道我若是不去照做,就将我吴府老老小小全都变作僵尸傀儡,魂魄都拘在这里不得转世投胎。我实在无法,只好照他所说,在这祠堂里害人。只是不敢种阴丝太多,怕伤了童女根本,所以她们也只是昏睡不醒,身体实无大碍。” 李秋终于明白整个事情的因果,只是那吴梅氏死时有七十岁,可眼下这女子好好青春年华,这让人迷惑不已,便问了出来。 女子听后叹息道:“这畜生年轻时贪恋我的姿色,将我的魂魄拘住后,见我老态龙钟,竟然将我当年刺穿脖子的烛台拿了出来,用上面的精血做引,使了不知什么妖法,将我的形貌恢复到三十二岁之时。” 李秋心道:想不到世上还有如此法术,返老还童,不过恐怕只能对魂魄有效,不过三十二岁的年纪就是现在看来还是像二十不到,这女子当真风华绝代,难怪那道人见了她起了贼心。却忽然想起一事,问那女子道:“你叫做吴梅氏,那万家镇的吴老太公吴善人与你有何关联?” 那女子听了泪水又似决堤般滔滔不绝:“他就是我的独子,吴习善。” “啊!”李秋没成想这女子与吴老太公竟是这般关系,心中已然信了那女子所言,吴老太公的亲生母亲居然如此忍辱负重,才护得了全家安康,倒也令人敬佩,又想起一事,问那女子道:“你既然是吴老太公亲生母亲,却又为何连自己的亲孙女都要害?” 那女子听了连忙摇头道:“道长,非是我要害她,实在是我逼不得已。那畜生曾贪恋我美色,为此不择手段。如今我已死去,只剩魂魄之体,我那孙女与我年轻有七分像,我怕那畜生再起歹心,故而让我孙女也染了阴丝之气,终日昏睡不醒,让那畜生无可乘之机。” 李秋这才将事情原委前前后后推敲了一遍,终于完全相信了眼前这位女子就是贞节牌坊上记载的吴梅氏,忙撤了手中火符。火符已去,吴梅氏压力顿消,不似方才那般战战兢兢。 李秋又问道:“你要我救你,想必是想让我击杀了那畜生,还了你的琵琶骨,好去转世投胎吧。” 吴梅氏连连点头,道:“若是成功,妾身来世牛马来报。” 李秋摇摇头道:“吴老太公为人向善,方圆百里皆闻其名,我们兄弟四个都受了他的好处,到底有些缘分。修道讲究缘法因果,今日我便了了这因果。只是我毕竟才启修真之门,炼气一层,不知能否斗得过那贼道人。那贼人是何修为?可有什么厉害宝贝或者短处,你统统告诉我,我好有个对策。” 吴梅氏见李秋肯帮她,跪下磕头道:“恩公大恩,来世不忘。”又道:“那贼道人有炼气三层的修为,却是有一致命短处。他的法力半数来自我给童女种下的阴丝之气,只要我将所有的阴丝种子取出,他的修为至少跌落一半。” 李秋道:“如此这般,还请你将阴丝种子取出,也好让丫儿与宝儿病愈。” 吴梅氏摇头道:“不可!若是贸然取出,那贼道人势必知晓,恐怕事不可为,那畜生在我体内也种了阴丝种子,我从其他童女获得的修为大半都从此种子传渡与他。” 李秋听了心中计较一番,又问道:“这贼道人居于何处?” “居于万家镇西南三十里外的无为观。”吴梅氏立刻应答。 “今夜他可在观中?”李秋复又问道。 吴梅氏答道:“每晚此时都在观中吸取童女阴气修炼。” 李秋当时点头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夜就去了结了他。”当下与吴梅氏商定:李秋装作被吴梅氏捉住,待那道人上前暴起发难,然后吴梅氏立刻收回所有阴丝种子让其修为大跌,再后面便是一把火烧了此贼了账。 李秋怕祠堂里的异状引得别人疑心,又叫吴梅氏用风将祠堂填满恢复原状。 商计一定,李秋与吴梅氏各自施展急速向无为观投来。 此时天色乌黑无月,那吴梅氏熟门熟路,而李秋则施展《轻云步》,开启神识,因此行路并无阻碍。只半个时辰便来到那无为观门前。见那无为观颇为雄壮,奈何被这贼道人占去做了贼窝。 当下李秋拿出绳子双手反剪作被缚状,吴梅氏则在门前跪倒拜道:“主人,我今日擒了一个小道士,特来献给主人。” 门里想起一个阴寒至极的声音道:“进来吧。”说罢,那门嘎吱开了。 那吴梅氏便押着李秋进了大门,刚一进入,那大门“嘭”地一声关闭,然后四周景色一变,化作恐怖阴森地狱,周围全是血淋淋的尸骨,就在此时,吴梅氏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只听得四周响起阴森地回声般地叫声催彻肺腑:“哈哈哈,吴梅氏,你这贱人,竟然伙同一个乳毛未干的小子来害我,真是该死。幸亏我早你体内留了一道神识监视你的一举一动。等下我杀了那小子再将你的魂魄用阴火煅烧七七四十九天,让你尝尝最大的痛苦。那小子,你进了我的‘万鬼骷髅阵’,就等着化作这阵里的一员吧。”说罢,四周地上的尸骨哗啦啦站了起来,满地的骷髅举着双手就朝李秋扑来。 李秋心道苦也,救人不成反被害,怎么又是该死的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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