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赵齐离开，秦云何又拿起那两张文书看了看，心里疑窦更甚。 不管许家是从赵齐的祖父、曾祖或者高祖那里赎身，这份文书都应该在赵齐家中保管吧。 就算他不知道保管在什么地方，起码也不该不知道从哪儿找到的，更不该不知道赵焕找到了这份文书。 可是看赵齐的反应显然是真的一无所知。 这可太奇怪了。 莫非这个赵家家主真的只是打理打理祠堂，对族中事务知之甚少？ 赵齐从出了城隍庙上了马车脸色就有些沉，半晌突然开口对车外随行的赵宝双道。 “宝双，去把赵焕找来。” “是，小人这就去。” 赵宝双还是头一回听自家老爷直呼那“老太爷”的名字，知道赵齐肯定是因为什么在发火，而且那事儿肯定跟四老太爷有关。 赵宝双抬脚就往赵焕家的方向跑，但还没跑出几步，赵齐又喊住他：“等下。” 赵宝双赶紧停住脚步，等着赵齐的指令。 “还是把十四叔请来吧。” 赵齐的十四叔是他爹的堂弟，是如今赵家在世的叔父长辈里跟他最近的。 听赵齐说完经过，赵十四皱起眉，道：“这个赵焕也真是能惹事，你要不别管他了。” “我也不想管啊，可是他提供的那张文书上印鉴都用错了。” 赵齐也很头疼，跟自己的堂叔也就不藏着自己的心思了：“我就怕巡按大人看出破绽，到时候认定了四叔祖作伪，那恐怕别的话就算是真的也都不信了，直接认定四叔祖诬告？” 当时因为赵焕举发许家，导致县中知县、教谕都被革职。 虽然知道赵焕只算赵家旁支，但是现在的知县还是对他家有些敬而远之，连上任礼都差点儿拒收。 赵家乃此地望族，一向与县中上到县太爷下到士绅地主关系都维持的不错，闹得这么尴尬已经很让人恼火了。 若是再被认为赵焕当时竟然还是因为意气诬告，那赵家再别想跟县太爷搞好关系。 “啧，”赵十四挠挠头，道：“这当时是谁当家还不是咱自己家说了算，就说当时是你曾祖父做主不就行了？” “我是有心遮掩啊，可又担心万一巡按大人较真去查证到底当时是谁做主。一旦查出来，连我也有协助伪造文书的嫌疑。” 赵十四皱着眉手指轻轻敲着桌子，道：“那你当时为何不跟巡按挑明赵焕造假？” 赵齐欲言又止，表情有些无奈。 赵十四叹道：“也就你真当他是个长辈了。” 赵齐确实是碍于赵焕是赵家长辈，倒不是真当他是长辈，而是他就是啊。 他若作出什么祸来，虽然不一定株连赵家其他人，但是传出去是赵家人也不好听啊。 “你看着许家那文书是真的吗？” 赵齐之前光顾着考虑怎么遮掩赵焕文书作假的事儿，还没认真想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许家的文书是真是假，不过他家文书的印鉴是对的。看着也挺旧的。” 莫非许家提供的确实是真的？赵焕确实是故意诬告？ 叔侄俩都想到了这个可能，顿时都有些沉默。 之前赵齐虽然一直不愿意掺和这个事儿，也偷偷腹诽赵焕惯爱吹牛，但是要说赵焕诬告，他又并不信。 之前他觉着这事儿上个巡按既然能定案，又查实了许家给知县、教谕银子打点，那肯定不是诬告。 这会儿他真的开始怀疑赵焕就是诬告了。 “…十四叔，要不…咱再做一份印鉴用对的文书，到时候万一那份被拆穿就再交一份对的……” “不可！”赵十四一惊：“你糊涂啊！” 赵齐也顿时反应过来，这样只会把事情弄得更复杂。 “那十四叔，你看该怎么办？”赵齐愁眉不展。 赵十四也垂目沉思，半晌，道：“阿齐，这样，你立马着人去找真的赎身文书。不管那张文书上写的许家是什么时候赎身的，就把那份文书呈上去给巡按大人。 只说之前并不知道赵焕做假，这份是找旧日文稿的时候无意中翻到的。 这样，至少问心无愧，也不怕查，巡按大人还觉着咱家坦诚。 若是能证明确实赵焕所言属实，那自然皆大欢喜。 就算是最后证明许家的是真的，坐实了赵焕诬告，至少巡按大人不会迁怒，说不定还能稍稍修复跟许家的关系。 至于其他的，只能日后慢慢修复了。” 赵齐听完沉默半晌才无奈的点了点头。 无论怎么看，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了。 “行了，”赵十四见他点头，道：“既然想好了就赶紧安排人找吧。最好是在明天升堂之前将文书找到，提前送到巡按大人那里，不然堂上再提交，恐怕更不好看。” 这事刻不容缓，赵齐马上叫来几个略通文墨的下人，又带着他们去了家里最后面的院子。 赵家起家也有近百年了，如今已算此地望族，家中各种古玩字画、文书底稿不知有多少。 很多曾经的主人爱不释手的后来被闲置就堆放到了最里面的院子里。 那些东西往往很少再被人想起，除了定期会着人打扫，也很少有人去翻动。 赵齐将一间厢房门打开，一股灰尘和返潮的味道扑面而来。 虽然有人定期打扫，但毕竟久不见阳光。 “你俩找那边柜子的，你俩这边，这个箱子里的你来找，”赵齐快速的分配的任务：“都精心点儿，别弄坏了东西，宝双你盯着他们翻找。这边找完如果还没找到，就带他们再去上回找过的地方找。都仔细点儿，今天务必将文书找出来。谁翻到了，重重有赏。” 这话一出，这些人顿时更来劲儿了。 秦云何又忙碌了一天，直到傍晚填完了当天的差册内容才伸个懒腰。 河生又给他斟了杯茶。 秦云何喝了几口才起身到屋外活动，结果没走几步差吏进来禀告：“大人，赵齐求见。” 秦云何往大门外看，果然看见赵齐正站在大门外，见他看过去拱手一揖。 虽然说了让赵齐尽快送来，但秦云何倒没想到赵齐当天就送来，而且是亲自送来。 秦云何笑道：“赵秀才不必多礼，快请进。” 赵齐迈步进来，又拱手道：“见过巡按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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