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果然辰正前里正们带着相关人等来了行所。 秦云何看看手头案卷，吩咐道：“先请李思齐进来。 李思齐是去年府试前被举发出身不清白的那个考生。 这几个冒考事件里，发生在付青云任内的只有这一个。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人人被带进来。 “草民李思齐见过巡按大人。” “不必多礼，先请坐吧。” 秦云何打量李思齐，虽然失去了考试的资格，但看得出来，李思齐确实是个书生的气度。 “本官奉命巡按各地，处理冒考事件，看到你去年因为遭人举发失去了考试资格。叫你来主要是想问问，对于付知县的这个处置结果你可觉冤枉？或有何不满？” 那年轻人脸有些红：“回大人，我不觉着冤枉，也没有不满。” 这年轻人未免脸皮太薄，不过是问问有没有什么不满，为何看起来似是有些难为情。 “考试前你可知道自家祖辈的出身？” “大人恕罪，考试前我是知道祖父母曾经街头卖唱为生的。不过他们是日子过不下去了自己在街头唱过两年，未曾跟随戏班学习更没有入籍，我们也不知道这也算是入了贱籍……” 秦云何一直觉着这样失去科考资格的是最可惜的。 如今虽也算是清平盛世，但普通百姓难免遇上些难关，突然失了生计，一心只想活下去。 除了读书人家，普通人哪里考虑什么贱民良民。 就算知道的，大抵也想不到只是为了生计临时卖了几年唱，就算是入了贱籍。 “被定为贱民，你可要申诉？” 李思齐沉默了下，摇摇头：“我没什么申诉的。有别的县一个秀才被举发，同样祖辈卖唱但未入册籍，被巡按大人定为贱民。知县大人这才取消了我的考试资格。 其实我也不知道祖父母卖唱两年会算作贱民，倒是险些连累知县大人，实在惭愧。” “被知县判为贱民，你不怨？” 苦读数年，功亏一篑，能甘心吗？ 李思齐眼圈顿时有点儿红，看来确实挺委屈：“开始被举发，知县大人访查了许多邻居，想要证明我不属贱籍。 只是恰好有以前跟祖父母同在临县卖唱的人来作证，就咬定我祖父母虽然未入册籍但唱了好几年，跟入籍没有区别……” 说到这里，李思齐突然反应过来，赶紧解释：“知县大人访查邻居不是要通融，他只是，只是也不确定这样到底算不算贱民……他只是……” 秦云何不怕碰上胡搅蛮缠的，倒真是不知该怎么面对这种太识大体的。 秦云何摆摆手：“没什么，知县断事本就该反复求证，以免造成冤情。” 想必付青云也替他可惜吧。 秦云何也替他可惜，但是他也没办法，这不是他能决定的。 安抚了李思齐几句，秦云何让他退下了。 之后就是南平县几个涉嫌冒考的中，唯一被查证非是贱籍的一个了。 “带陈休跟周德福进来。” 陈休是这件冒考案中的举发者，先后举发了张维张秀才两次，但最终张维还是被认定为良民。 而周德福则是这个案子中的证人之一。 陈休、周德福二人很快被带进来。 “草民陈休见过巡按大人。” “小人周德福见过巡按大人。” “不必多礼，坐吧。” 陈休看上去不到三十岁，虽无功名但也是个书生打扮，应该也是读书人。 “陈休，你是童生？” 陈休有些讪然：“草民只过了县试。” 秦云何点点头：“本官叫你来是想问一下你举发秀才张维的经过。 我看案卷中你一共举发了两次，但最后付知县还是认定了张维出身清白，我想问问你对这个结果可有异议？” “知县大人都已经认定了，草民……没有异议。” 秦云何挑挑眉，这话……怎么听着也不像是没异议。 “那你说说经过吧。” “是。我也是去同学家玩儿的时候无意中听说的，说张秀才跟几十里外的张家庄张财主是同宗，祖辈是从那边迁到现在的村子的。 那张家庄又名皂家庄，县里人都知道祖上是做皂吏起家的。既然张维是皂家庄同宗，那他家不就也是皂吏后代吗？我也是听说朝廷要清士流，想着为朝廷分忧这才举发的。” 秦云何笑了笑，好一个为朝廷分忧。 陈休看秦云何的反应，大概也觉着自己的说法有些可笑，顿时也有些心虚，停住了话头。 坐在旁边没说话的周德福两手撑在腿上，一直略有些皱眉的瞧着陈休。 “巡按大人，你别听瞎说，他就是嫉妒张维考中了秀才，他自己连个县试都考得费劲。” 陈休顿时脸涨得通红，气道：“周德福，你休得胡言！别流品清士流是陛下要求的，我既然听说了，自然有责任举发。” “你可拉倒吧。还把陛下拉出来，不怕陛下咔嚓了你。你跟张维同在一个学堂读书多年，你会不知道他家出身吗？ 张维中秀才的时候张家庄的张员外想跟张维连个宗而已，还被张维拒绝了，这事儿你会不知道？到你这儿就成了听说他们是同宗了，好不要脸。” 陈休更着急了，慌张的看了秦云何几眼，再开口就有些语无伦次：“你、你胡说什么，我哪里知道什么连宗，是别人说他们是同宗……” 周德福不再理他，转而对秦云何道：“大人别听他胡说。我家跟张维家比邻而居好几代了，最是了解他家。他家祖坟就在我们村，村里人都知道的。 那个什么皂家庄张家庄的，不过是当时看阿维中了秀才想交好，就以同姓的名义要连宗。 阿维倒也不知道他家是什么皂吏还是什么出身，也不是看不起他家出身，只是觉着自家贫寒，不愿意攀结那样富贵人家才拒绝的。 也幸好是拒绝了，这要是答应了，陈休更要死咬着不放了。” 说着周德福又斜了陈休一眼：“幸好知县大人英明，没听这个小贼的冤枉阿维。” 陈休似是意识到什么，更慌了：“周德福，你、你别胡说，别欺人太甚！” 这俩人的反应，周德福这话里有话啊。 果然，周德福突然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了阿维的诗到处显摆的事儿。” “你你、你胡说，那就是我自己去西山玩儿的时候做的。” “我又没说是西山那首，你咋知道我说的是那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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