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天峰。</p>
苍松下。</p>
李子夕倒了三杯六品灵酒于地。</p>
坐在青石旁，李子夕边自斟自饮，边自言自语：“师父，时间过得真快，从我拜你为师，已经过了五十八年。从你离我而去，已经过了四十五年。都这么久了。”</p>
“可我感觉就在昨天，你还在教我练剑。你以气化剑，对我说，何为意，何为势？”</p>
李子夕念道：“剑是什么？非金、非器。剑是气，剑是意。何为意……”</p>
他自得一笑：“你看，师父，我都记得。你说的每个字我都记得清清楚楚。”</p>
“你说的都是对的。哪怕我现在的境界远胜于你，哪怕我现在的剑道远强于你，我还是觉得，你说的每个字都是对的！”</p>
“世上皆说我李子夕天赋无双，连天盟都说我‘人族第一天骄’，可是师父，我是真心觉得，你的剑道天赋还在我之上！只是时也、命也，终究让你这个无双剑客化成了，孤峰上的一坯黄土。天道，何其不公啊，待我如此之厚，而待师父如此之博！”</p>
碎天峰顶，有空间碎裂如琉璃。裂缝四周，时有绚丽彩光渗出。</p>
忽然电闪雷鸣，有磅礴大雨倾盆而下。</p>
大雨落下，只笼罩百丈方圆。</p>
雨中，李子夕坐在地上，看着这碎天奇观。</p>
他说了很多，想起了很多，到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想。</p>
他只想静静地陪着自己的师父。</p>
就像游子，哪怕在外面再怎么风光、再如何得意，回到家后，也只想靠在父母膝前，洗去身上的疲惫，和心里的感伤。</p>
李子夕忽然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这般脆弱。</p>
当年弱小时，他不敢表现自己的弱小。他努力地挺直脊梁，咬着牙、闷着头，默默地修行，一点点地积蓄着力量。</p>
到后面他强大了，翻云覆雨、叱咤风云，所有人都觉得他特别强大，他也觉得很特别强大。</p>
但，直到这刻，李子夕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这般脆弱。</p>
李子夕散去神识，放开神罡，任由那豆大的雨点打在自己身上。</p>
他甚至全神贯注，去捕捉雨点打下来时，那微微的痛和一点点的麻。</p>
他找到了。</p>
沉浸在其中。</p>
任时间流逝、任风雨磅礴。</p>
他的心，彻底宁静下来。</p>
他心平如镜，再无一念。</p>
在这种沉寂中，有什么，在悄悄地滋生。</p>
李子夕不管也不顾，任由它偷偷地生长着。</p>
直到直到某一刻，李子夕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副画面：</p>
也是这样劈头盖脸的雨，自己初悟剑气，在雨中挥洒剑气。一剑化方、一剑化圆。</p>
薛师在雨中喝着酒。他品一口酒，道一声“好”，流一滴泪。</p>
到最后，薛师大声说道：“李子夕，你，当为神！”</p>
“李子夕，你，当为神！”</p>
李子夕喃喃地念了一句。</p>
心中悄悄积蓄的那种莫名，在这一瞬间，达到极致。</p>
李子夕抬指，指尖一道剑气。</p>
一剑化方、一剑化圆，剑成方圆！</p>
方圆生，悬于雨中。</p>
雨不能落！</p>
定定地看着这方圆，李子夕笑了。</p>
他说：“我，当为神！”</p>
他大声说道：“师父，我，李子夕，必为剑神！”</p>
说完，他的身影缓缓消失。</p>
只留那磅礴大雨，依旧！</p>
大雨未歇。</p>
碎天峰顶，偷偷溜来一位修士。</p>
一个半大孩子。</p>
他今年十四岁，炼气四层，内门弟子，姓布，自称“布大师”。但因为人跳脱，常有惊人之举，被同门戏称为“布着调”</p>
有一天，布大师突来豪气，不顾禁令，艰难地爬上碎天峰顶，欲体验那一览众山小的豪情。</p>
他发现了青石旁的那棵苍松。</p>
苍松松叶如剑，每一叶都透着剑气。</p>
万簇剑叶便刺出万道剑气，且万道剑气，道道皆不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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