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聊着,竟不觉已经走到一条奇怪的街巷里。此街两边都是两三层的木楼,每栋楼上都站着几位打扮得花枝招展浓妆淡抹的姑娘,这些姑娘一见到街巷上有男人走过来,就争着向他招手,向他打招呼。而这些男人面对这些打扮艳丽的姑娘们,也大多会笑着打招呼回应,有很多还会说些讥诮下流的话。楼上的姑娘们面对这些下流话竟也不觉得脸红,打手势招呼他们上楼来。 “这邯郸人可真开放,当街调情,完全不知道害臊!”戴长乐感叹道。 “你这就不懂了,这叫勾栏,俗称妓院,来这里的男人都是来享受的!”刘病已解释道。 “哦,我明白,我明白!”戴长乐笑着说:“可惜我兜里没钱啊,说不定咱俩也能去……” 戴长乐话未说完便被刘病已打断。“诶,你这又胡说了,这哪是我们该待的地方,刚才没注意竟走到这里来了,咱们还是走吧!” 戴长乐听了点点头。这两人当即便要走,可是刚转身,便听到有女子的声音在招呼他们。 “两位小兄弟要去哪儿啊,为何不进来玩玩?我们这儿什么姑娘都有!” 刘病已转过头去看,只见那说话是个年轻的女子,女子身着一身浅红色丝帛质的裙,头发盘着,攒着银质的发簪,她的脸上涂着一层浓重的脂粉,手上还拿着个绣着牡丹花的流萤小扇,正站在离他们最近的一处小楼的一楼靠着门倚着。女子实际上已经毕竟不年轻了,实际年纪可能已过了三十岁了,都可以给刘病已和戴长乐两人当妈了。只是由于妆画的重,且言行举止皆十分风骚,才让人觉得她还很年轻。 “不了,不了,我们没有钱!”戴长乐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事,没钱下次补上就行了。一回生二回熟,你们二位小兄弟来都来了,岂有让你们空手而归的道理!”这女子一边说一边倚着门扭动着腰肢,眼睛还一直瞅着刘病已俩人。刘病已被瞅不好意,把脸转向另一边,而戴长乐呢,脸也被瞅得通红。 正在这时,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一辆马车疾驰而来,正朝着刘病已戴长乐两人这边奔来。 “让开,让开!”赶车的人一边喊着,一边挥舞着马鞭子。 刘病已和戴长乐还在发愣,竟站着没动。马车疾驰而来,眼看即将撞到人,而刘病已和戴长乐此时也看到了,他们想躲,不过情况紧急,他们已来不及躲避。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马车却突然停了,赶车人在这危急之中竟还勒住了马可见其赶车技术之高,而那马似乎也不普通的马。 “让开,让开,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不怕死吗?”赶车人一边说一边甩起了鞭子。鞭子甩过来,戴长乐身子往后一躲,手臂上也仍是着了一鞭子。殷红的血立时从那鞭子落处流出,戴长乐顿时怒了。 “呃,你这混蛋,刚才差点撞到人,不道歉,反倒还用鞭子抽人,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你看看这是什么!”那赶车人指了指马车上悬挂的东西,说道:“看到没有,这就是王法!” 刘病已和戴长乐仔细去瞧那赶车人所指的东西,只见那是黑底描金的木牌子,上面写着个大大的“霍”字。 “啊呀,原来是霍家的人,了不得!”只听不远处一男子小声说道。 “霍家的人怎么到邯郸来了,奇了怪了!”又听一女子的声音议论道。 刘病已虽从小生活在乡间,但舅爷爷史恭曾做过官,闲居在家种地后对朝政仍很关心,时不时会提一些朝中的事,刘病已在舅爷爷家生活也有所耳闻。刘病已知道此时朝中的大权名义上归于皇帝,但实际上是由霍光、上官桀、桑弘羊这三人把持着。这其中以霍光权力最大,官拜大司马大将军,掌管整个大汉的军队,连皇帝在他面前也要毕恭毕敬的。说霍家是当今大汉最有权势的家族,并不过分。所以当听到人们的议论时,刘病已自然而然想到霍光,想到了霍光家族。这马车坐的是谁,是霍光本人吗?还是霍氏家族中其他人,亦或只是霍氏家族的仆?刘病已不知。不过,刘病已却知道,无论是哪一种,他和戴长乐都惹不起。 “看清楚了没?看清楚了还不让路?”那赶马车又厉声喝道。 刘病已便要拉着戴长乐走,可是戴长乐此时却犯了倔劲,他甩开刘病已的手说道:“看清楚了又怎么样,不就是个狗字嘛?我可没有给狗让道的习惯啊!不过话说回来,只要你向我道歉,我还是可以给你让道的!” “你……”马车夫大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说罢那人又甩起马鞭子朝戴长乐抽过去。 “啪!”鞭子落到戴长乐身上,与之相伴的还有他疼得咬牙的声音,可他仍未挪动身子。 “啪”又是一鞭抽过了,这一下比之前那下更重,且抽在他大腿上。饶是戴长乐死要面子,也这一边挨了之后,也疼地倒在地上,捂着被鞭打处嗷嗷叫。那马车夫见此情形并未收手,仍扬起鞭子。眼见鞭子又要落在戴长乐身上,一个声音打断道:“当街持鞭打人,成何体统?” 刘病已和众人听了声音后都转头去看,只见不远处一个白衫青年正缓步向他们走来。此人身材高挺,气宇轩昂,虽不知其来历,但也可以猜出其非等闲人物。 “你又是谁,敢管我们霍家的事?吃了熊心豹子胆吗?”那赶车怒喝道。 “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是你,而不是我!”年青人说道,说到这里在,他眉毛一紧,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说道:“你张口霍家,闭口霍家,车内的人与霍家有什么关系?是霍大将军本人吗?还是霍大将军的家人霍禹、霍山、霍云?我看都不是吧,这些人无论哪一个出行的排场都比这大,坐的马车也比这奢华。而且他们此刻都在长安,不可能来邯郸。我看这车中人,充其量不过霍家一奴仆,又或者连奴仆都不是,只是一个狐假虎威的冒牌货。” 这青年人语声虽不大哦,但说话却是有理有节分析地头头是道,而且自带威严,众人听了无不感佩。那赶车人显然是被青年人的话戳中了,他语声颤抖地问:“你,你胡说什么啊,,我们家老爷是如假包换的霍家的亲戚,怎么可能是冒牌货呢,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年青人一笑说道:“是你胡说八道还是我胡说八道,我写封信给霍大将军问问便知。我要告诉他有位自称霍家亲戚的人,在邯郸城的月下街当街用鞭子抽人,我看霍大将军到时候会不会派人把你们抓起来?” “呃……”赶车人支吾着说不出口。这时一直坐在马车里的人终于开口了:“敢问阁下是何身份?”那语声沉着有力,听声音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 “我是何身份,你还不配知道!”青年人淡淡地说道。 青年人说完,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大家都在屏气凝神地等待,唯有那青年仍是一脸淡然,仿佛是成竹在胸似的。 “阁下多有得罪,还望海涵,我们走吧!”车中人说道。 “是!”马车夫答应道。 随即,马车夫甩动马鞭,马车随即转向,朝来时方向疾驰而去,很快便消失不见。 马车完全消失后,众人又都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都是在夸赞这位青年男子好气度好口才。刘病已和戴长乐呢,心中也对这位青年是既敬仰又崇拜,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而当事人自己呢,则似乎对这些赞叹以及崇敬的目光毫不在意,他仰着头,闲庭信步一般径自朝着月下街的出口走去。 刘病已和戴长乐一直望着他的背影发呆,好久才意识他已走的远了,忙快跑几步,追上去问道:“恩公留步,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兰陵萧望之!”青年人留下这句,便信步离去,再不肯多言。刘病已望着他背影消失在街转角,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在心中默念着“萧望之”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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