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和常有田，是采购三科里岁数最小的两人。 领导就把他们安排在一个桌子上，面对面地办公。 常有田从坐下后，就一脸的犹豫纠结。 他几次想和王平说话，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两人坐得这么近。 常有田的异常，自然也被王平注意到了。 “常哥，你这是有事啊？”王平把头往前靠了靠，小声地问道：“有事，你就吱声，崩跟我客气！” “嗯！”常有田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小王你你那儿能搞到鸡蛋吗？” “呃！”王平愣了一下。 他知道常有田为什么纠结了。 找肉蛋之类的副食品，本身就是采购三科采购员的本职工作。 常有田，他一个专门干这个的采购员，却向另一个采购员求助。 而且，他求助的对象，不仅岁数比他小，资历也比他浅。 这确实挺让人难为情的。 “常哥，你这是？” “嗨！别提了”常有田苦笑了一下，“你嫂子现在怀着身子，这营养就有点跟不上！ 现在这种时候，这肉了什么的，咱就不琢磨了。 琢磨也没用！ 除了每个月的那点儿定量，你根本就弄不来其他的肉。 我就想着，弄点鸡蛋，每天给她冲热水喝。 这不也算是补充营养吗？ 谁知道”说着，他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前段时间，溜溜地在乡下转了三、四天，根本就找不着鸡蛋。” “这不能吧！”王平惊讶地问道：“我上个月和赵哥下去，还看到一些人家养着鸡呢！ 要不你问问赵哥他们？” “问过了！赵哥、肖哥、卢哥那儿，我都问过了。”常有田说道：“他们那儿也弄不来鸡蛋。 平子，你不知道！ 乡下的情况，现在是一天比一天紧张。 你这个月过去，还有鸡、有蛋。 可等你下个月再来 唉！别说鸡和蛋了，连个鸡毛，你都见不着。” “不能吧！”王平吃惊地说道：“乡下人可是把产蛋的老母鸡，叫‘鸡屁股银行’的! 现在连鸡都杀了吃了？ 这已经这么紧张了？” “谁说不是呢！”常有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满是无奈地说道：“咱们在四九城，可能还感觉不到什么？ 最多也就是吃的不好罢了。 可在周边的乡下，那是根本就没得吃。 现在哪还顾得上什么‘鸡屁股银行’啊？ 他们是有口吃的，先填了肚子再说。” “这四九城周围，这么大一片儿,不能都这样吧？” “那倒不能？不过”常有田苦笑着摇了摇头，“就算有人还留着下蛋的鸡，那鸡蛋也是只换不卖。” “只换不卖？啥意思？” “还能啥意思？”常有田解释道：“人家饭都吃不上了，留着鸡下点儿蛋，不就是想换点粮食吗？ 我扫听了几家还有鸡蛋的。 最便宜一家开价，都是一个鸡蛋换一斤粗粮。” “呃！”王平惊诧地道：“这么贵！那细粮呢？细粮又是怎么个换法？” “细粮？”常有田苦笑着摇了摇头，“人家根本就不换细粮。 人家现在就想着，多换点粗粮，好多吃一段时间，先把命保住了再说。 要是换了细粮，一顿两顿可就吃完了。 以后要是没了粮食，不还得饿死嘛？ 至于说拿钱买 嘿嘿！我把钱拿出来，人家连看都不看一眼。” “嘶！”王平吸了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常哥，那你就用粗粮换点，不行嘛？” “我倒是想换，可我也得有啊！”常有田一脸的无奈，“好家伙！一斤粗粮才能换一个鸡蛋。 我们一大家子省上一个月，才能换几个啊？” 说完，他又满眼期待地看着王平，“怎么样？小王你那儿能弄来鸡蛋吗？” “这”王平低头沉吟起来。 科里的老采购,都弄不来鸡蛋。 常有田却找上了他？ 常有田可不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心态。 自己毕竟之前给科里弄了十五斤肉。 他这是把希望寄托在，自己弄肉的那个渠道上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禁微微感叹：到底是干采购的! 只从十五斤肉这件事上，就能推断出：自己有特殊渠道，能搞来一些好东西。 不像院里的那些人没见识，还以为自己是从黑市上买的。 现在这种时候，怎么可能会有肉流通到黑市上？ “嗯！”王平沉吟着点了点头，但是没说话。 这让对面的常有田精神一震，激动地问道：“小王，你真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科长--李广文就推开小办公室的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大家伙儿，都静一静啊!咱们开个小会” 常有田略显无奈地冲王平丢了个眼色。 那意思是，咱们一会儿再聊。 看到大家把视线都转到了自己的身上，李广文满意地点了点头。 “今天这个会，咱们主要说两件事。 第一件呢！ 就是小王的自行车，昨天已经发到他手里了。 从明白开始 作为咱们采购三科的采购员，他也要和大家一样，开始下去跑采购了。 至于他负责的片区 我昨天和长河商量了一下 先把他手里的红星公社分给小王。” 说完，他把头转向王平，“小王，你没有问题吧？” “领导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王平站起来，一脸严肃而又恭敬地回道。 “嗯！”李广文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第二件呢，就是趁着这个会，和大家说一说 咱们厂的小食堂，又他么快断顿了。” “呃！”资深采购员--赵长河愣了一下，插嘴道：“科长，小赵弄来的十五斤肉，这么快就要没了？” “时间不短了。”李广文略显无奈地道：“已经二十来天了。 主要是咱们这里 这么长时间了，还是一点东西都没弄来。” 科长--李广文的这番话，让采购三科首席采购员的赵长河，脸色微微一红。 他犹豫了一下，略显赧然地说道：“科长，这真不是我们不尽力。 您也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长河，你不用说这些，我心里都明白着呢！” 说完，李广文又转头看向众人，宽慰地说道：“大家伙儿放心！ 我李广文不是那种，为了跟上面交待而死命往底下压的人。 我给大家说这些，就是想着：咱们尽全力去做。 最后实在不行，那大不了再找李副厂长就是了。 反正啊！只要他老人家出面总能弄点东西回来” 说完这些，他自己就‘嘿嘿’地坏笑了一下。 这也让办公室内原本紧张的气氛，立刻松缓了下来。 “那”赵长河接着问道：“小王上次那十五斤肉，还剩下多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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