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了约莫个把时辰，车夫把吃饱歇足的大青骡拉过来套上车，鞭子在空中甩了个响亮的鞭花，继续上路了。 路上的风景没什么可看的，除了大片的田地，就是路过的村庄，因为久不下雨，车子经过，一片尘土飞扬。 车子一路颠簸向西，在沈钰觉得自己快被颠散架的时候，终于到了二十里铺的曲家老店。 这家客栈的确堪称老店，房子很大一片，门面并不大，掉了漆的招牌透着时光的印迹。 前面是厅堂，有伙计候着，厅堂里有桌椅，供应茶饭，让客人歇脚。 穿过厅堂，有个很大的院子，侧边有大门，车马能直接驶进来停放，院子一边是一溜马棚，里面可以拴客人的骡马，提供草料。 沈钰一家人在伙计的带领下，去了院子另一边的客房。 她们要了个二等房，房间不大，幸喜还算干净，伙计殷勤周到，送来了热水，问明不要茶饭后，就退了出去。 几人平日都没有坐过这么久的马车，一天下来，感觉骨头都要颠断了，全身都痛，又说不清哪里痛，草草洗漱了下，就熄灯睡了。 第二日一早，每个人要了一碗素面，沈钰觉得味道一般，李氏几个却吃得很香，大约是睡了一觉，胃口也恢复过来了。 吃过面结了帐，车夫也拉着骡车过来了。 上了车，沈钰她们因为歇了一夜，精神好了许多，一路上掀着车帘往外张望。 约莫是离县城近了的缘故，路上热闹了许多，有赶车的，有走路的，甚至还看到了一队骆驼商队。 玉桃和玉诚哪见过这些，兴奋地张大了嘴，趴在车窗上伸长了脖子，嘴里低声嚷嚷着：“娘、大姐，快看快看。” 李氏虽也没见过，但勉强还能装做无所谓的样子，低声呵斥姐弟二人：“像什么样子，快点坐好，仔细颠下去就不看了。”一边说着，一边也忍不住往窗外瞄几眼。 沈钰倒是真的无所谓，骆驼而已，但她却认真观察着那些赶骆驼的人，深鼻高目，服饰也和本地人很不一样，确实是从极北的地方过来的外地人，看来这个县城南北来往的人还挺多的。 人多了是好事，人多了，吃饭的就多，食店就能开起来。 一开始卖什么好呢？ 汤面、包子，还是肉夹馍？ 琢磨着这些，安平县到了。 离得远远的，就看到了高大的城墙，这边是县城的北门，城门很阔大，城门前有兵士守着，并不验看往来的百姓，只是在商队经过时，车马过多，就过来维持次序。 城门前熙熙攘攘的都是人，有短打衣着的普通百姓，也有骑着高头大马，身着绸衫的富贵公子。更多的是车马商队，很是热闹。 城门外空地处有小摊贩，沈钰一眼扫过去，隐约看着有卖零碎百货的杂货摊子，也有热气腾腾卖吃食的食摊，还有摆着花花绿绿果子的果子摊。 车夫刘老四是惯常走这条路的，和守门的兵士也很熟的样子，坐在车辕上大声的打着招呼，就驾着车跟在一队车队后面慢慢进了城门。 门洞很深，一进门洞，眼前昏暗一片，好大一会子，才跟着车队慢慢挤挨着走出了城门，眼前才又亮起来。 车队出了城门往左边拐去，刘老四也跟着往左边走，他转头跟沈钰说：“姑娘，集市在县城的东边，那边原来是一大片空地，边境通商后，北边来的商队进城后，总是去那边空地上让驼队休息，慢慢的，从南边来的商队也都去那里，遇到合适的价钱，就直接在那里交易了。” 后来官府索性把那块空地圈起来，搭出一排排的棚子，周边围着盖了些房舍，那有眼光的老铺就在那里开了分号，就成了县城固定的市集了，那儿东西南北都有，县里的人要缺些什么，都爱去那里逛，要什么都有。” “那地方本是穷人家住的，那有钱的贵人都住西边。以前一般不到这边来，现在集市起来了，也常有贵人们派人过来采买呢。”| 刘老四说起来头头是道，一副县城我很熟的模样。沈钰听得仔细，不时问些诸如：这边集市是官府管理了，是不是进去买卖货物的商队要缴些费用呢？商队一般在这里歇几天呢？他们休整完了，是继续走陆路，还是有水路可走呢之类的问题。 刘老四一听这些，很是来劲，大约平日里他总是闷头帮人运送货物，或者载人，只是把他当做车夫使唤，像这样一个好看的年轻姑娘一脸求知地望着她，向他请教，他心里很有成就感吧。 刘老四一路上喋喋不休，有问必答，也让沈钰心中大致对这个集市有了底。 官府一开始并不管理这片空地，这里只是一片闲置的洼地，因着地势较低，百姓也不愿在此建屋居住，草长得比人都高。 后来北方过来的商队看中了这片草地，骆驼在此吃草歇息，很是方便。可是他们在此歇息时，弄得到处腌臜，夏日里更是臭气熏天，他们歇息好了一走了之，周边的居民却怨声载道。 这边境交易是当今皇上极力支持的事，官府对北边边境过来的商队也都客客气气，周边百姓总是在他们走后要替他们打扫留下的污秽之物，就不时的去驱赶商队，这些北境人平日走到哪里都被人奉承惯了，哪里受得住这个，就告到县衙，好好的县衙里经常为了这些事吵嚷不休。 被吵得头痛不已的县令大人于是就想了个办法，把这片空地给圈了起来，平整了地面，搭建了木棚，派了专人过来轮值负责清洁、提供清水，维持次序，商队过来了就按人数收些小钱，一队骆驼也就百十文就能在此歇息一夜，若需待的久些，还可以替商替采买草料送到此地，到时候给些跑腿钱就可以。” 县城的南门外就是运河，有码头可以停靠，运河南起江州府，在此处折转向西，直至京城。 北方边境过来的商队，若想把货物贩卖到京城，要么就从此处走官道走陆路折转向西进京，要么就在此处把货物搬运至船上，走水路进京。 官道陆路要近些，但要从山里穿过，路不好走，路上的花费要高些。 水路因要绕过山区，路程上要远一倍有余，但坐船平稳舒服，银钱上也要少上许多。 以前边境不通商时，县城并不热闹，也没这么些人，现在可热闹多了，做买卖的也多了，据说吉安府的贵人们有时都派人过来采买时下流行的衣服、首饰呢。 沈钰正听得入神，刘老四却“吁”的一声，把骡车停在了一家客栈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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