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听泉双手撑地坐起来。</p>
这具身体饿了太久，不剩多少体力了，她不敢随便浪费，背靠着桌腿继续跟原主说话。</p>
“愿意聊聊你遇到的麻烦吗？或许我能为你做点什么。”</p>
怨鬼被她眼中的认真打动了，沉默片刻，叹息道：“你做不了什么。”</p>
“如今整个庆阳府大旱，赈灾粮被上面截了，地里长不出庄稼，连草根都被挖出来吃……即便你有点石成金的本事，这时候也买不到一把多余的粮食。”</p>
虞听泉忽然留意到，怨鬼的后脑勺有个很明显的凹陷，像是用力撞在凸起的钝器上。</p>
流的血不多，但是多半会伤到大脑。</p>
换句话说，她的死因不是上吊窒息而亡。</p>
很可能是那条绳子不结实，断了。</p>
如此，人就会掉下来……</p>
虞听泉转过头，估量着绳子和大木桌的距离。</p>
按照人体活动轨迹来估算，应该是后脑勺重重地撞到桌角，身体滑落到地上。</p>
伤势和饥饿混在一块，导致她再也没有爬起来，在痛苦中死去。</p>
想想那临死前漫长的折磨，比窒息更痛苦。</p>
“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虞听泉问。</p>
怨鬼点头，充血的眼睛缓缓转向被木板钉上的窗口，那应该是她为自己打造的防御措施。</p>
虞听泉隐约明白了什么，眼中浮现出少许了然和悲悯。</p>
原来是个孤身居住的弱女子。</p>
她家里没有存粮，别人家也未必有很多。</p>
每逢战乱饥荒，老百姓吃完了粮谷，就去吃草根树皮。</p>
人像蝗虫一样啃光了周围最后一点绿意。</p>
接着，有人发了疯地去吃观音土，好像是饱了，其实不能消化也不能排泄，只会活活撑死。</p>
实在没活路的时候，他们开始吃人。</p>
大人舍不得吃自家的孩子，于是有了易子而食的做法。</p>
还有人绑了家中的妇人和孩子去菜人市场。</p>
为什么叫菜人？因为此时的人已经不被当作人了，这是食材，每个部位有不同的标价。</p>
菜人市场上也少不得挑挑拣拣——买主嫌男人的肉太粗糙，异味重，比不得妇人的细腻柔滑，出汗也少。若是孩童就更鲜嫩，可是肉少了些。</p>
所以，这家的女人不但要防着邻居抢她的口粮，还要提心吊胆，害怕有谁闯进来把她拖走，挂在菜人市场的旗杆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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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本事，筹不到许多粮食，只能撑到今时了……</p>
“村里其他人家至今还没来找我的麻烦，一是因为他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二是怕我夫君突然回来，将他们打杀了。”</p>
提到夫君这个词，怨鬼身上的黑雾略微消散了点，继而疯狂暴动！</p>
充血的眼珠子真的流出两行血泪！</p>
“夫君，夫君……我的千山，他死得好惨！”</p>
虞听泉被她凄厉的一嗓子惊住了，顿了顿才说出不理解的地方：“你既然死在这间封闭的屋子里，怎么会知道你夫君的事？”</p>
怨鬼恨意暴涨！</p>
“你怎知道我只死了一次呢？我已经轮回了千千万万次，数也数不清了！</p>
“每一次都在这间屋子里，每一次都在悬梁自尽之前，每次……都有个白净的后生来给我送信！</p>
“有时候是男人，有时候是女人！</p>
“他们都一样恶心，全都想推我去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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