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颂安用手取了一些土来放在手心里，非常满意，向四娘道：“你明儿去找找花匠，让他给弄点葡萄种子种上。”</p>
四娘轻轻笑了一下：“奶奶说这话就是外行了，葡萄籽得先在温水里泡出芽来，再移到土里，眼见已经是深秋，须得尽快挖出窖来，日后下雪了，这秧苗才不致被冻死。”</p>
她难得在程颂安面前露脸，给她做了半日事，见这位主母没有架子，愈发胆子大些，口齿也伶俐不少。</p>
程颂安见她说出这么多道道来，才觉这种地也有一番学问，那襄王可真不是一般人，为了皇位，也肯做泥腿子做的事。</p>
不过她是运气好，阴差阳错得了个会种地的小丫头。于是赞道：“今日你做事做得好，想要点什么，去找你海棠姐姐领。”</p>
四娘捏着衣角，脸上挂着点为难，站在那里不动。</p>
海棠正巧从抱厦里出来，听见问道：“你这个人，干活那么麻利，说话却又不爽快。奶奶让你说你就说，或是衣服，或是吃食，或是赏钱，或是玩意儿的，别扭扭捏捏不像话。”</p>
四娘这才鼓起勇气抬起头，有些羞涩地道：“奴婢听着海棠姐姐几个的名字，都好听，因此想着让奶奶也给奴婢赐个名字。”</p>
程颂安没料到她的要求是这个，讶然道：“海棠姐姐的名字是她娘取得，另外三个自小同她一起长大，本来名字又不好听，于是便各自取了个花名配她。你好好的，改名做什么？”</p>
四娘垂了头，低声道：“奴婢家中六个孩子，大姐叫大妮，二姐叫二娘，三姐叫三娘，奴婢便叫四娘。只有小弟，爹娘才花钱托先生取了个好听的。”</p>
“五个姊妹光听名字像五个玩意儿，奴婢斗胆求姑娘给起一个像样的。”</p>
听了这话，程颂安不由得对她多看了几眼，要说她的长相，斯斯文文，也就一般人才，但眼睛里却有一股劲儿，像野草一样不认命的劲儿。</p>
她像幼时在益州的自己。</p>
程颂安默了下，对她道：“你叫踏雪如何？”</p>
四娘听了眼睛一亮，只觉得这两个字听着比四娘叫起来又响亮又好听。</p>
海棠问道：“可有出处？莫不是要她踏雪寻梅？”</p>
程颂安靠着西边的窗子，又想起那个潇洒不羁的少年，那日他骑马踏着夕阳而来，在空无一人的山谷处，念了一句诗。</p>
那句诗她到现在还记得：“无人扶我上青云，我自踏雪至山巅。”</p>
她念出这句诗的时候，脸上带着一抹静谧温和的笑，过后心头又泛起细细密密的酸，夕阳映在她的脸上，像挂了一层淡淡的哀伤。</p>
踏雪小心问道：“这首诗是奶奶作的吗？”</p>
程颂安淡淡笑道：“不是，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作的。”</p>
踏雪还想再问，一抬眼瞥见崔元卿正长身玉立地站在程颂安身后，吓得立刻请了安退了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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