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修行

在修行开始前，圣白莲给了盺殃两样东西，给了盺殃半天时间。 一把刀，一堆骨。 刀自然是重楼，骨自然是盺殃的。 别上重楼，柄端白羽微曳，看着一堆细碎白骨盺殃却有点无所适从。 “自己去处理吧。”圣白莲说完，禅房的门关上，盺殃被请出房外。 将碎骨用包裹包好，向沿途的各少女行礼作别后，盺殃便离开了命莲寺。人间之里东侧有条卖小食的街道，买了几串团子。盺殃边吃边逛，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街边摊位叫卖，人妖共适，行人的络绎不绝，溪桥畔垂柳衰颓，柳叶纷乱而落，上桥而望，溪中有鱼，摆尾而动，嬉戏流离。 盺殃立于桥上看了许久，直到几片柳叶落于其肩，好似轻拍，才初醒。 拭去肩上落叶，盺殃走向人里西侧角落的一间花店，买了一包花种，两包花茶便回了家。 轻推开门，来到院中中庭，寻了片向阳之地，拔出重楼清理了杂草，以森罗万象将斩下的杂草化一小铲，盺殃再挖出一个小坑，打开包裹，将碎骨尽数倾于其中，埋上一层土壤撒下花种。 想了想，盺殃将这一隅尽数杂草除去，将剩余花种种下。随后单手一挥，庭院中的井水涌出，片刻中庭中下了一场不算大的小雨。 “果然还是不想丢弃掉呢……”喃喃几声后，盺殃转身回到房中烧起水来，沏了盏茶坐在门前，茶香匀散，飘逸渺渺…盺殃看着天空，见流云飘散，风轻云淡，闻秋色瑟瑟，澄净空明。 时光虚掷，饮尽杯中花茶，又换了三杯两盏，直至花香远逸…… 半日埋骨，半日种花，半日闲适，半日已然过去…… 淡淡呼出一口白气，盺殃将摆出的杯具座椅收拾回屋，扫了扫门前落叶枯木，合上门扉，离了家。 向着左邻右舍打过招呼，盺殃又来到东侧那条小食的街道，买了包麦芽糖，放于怀中后便沿街走到了命莲寺。 在门前驻足片刻，盺殃轻推开门…… 中道之上，圣白莲不易察觉的笑容，绽放……仿佛早已等待，眯眼看着盺殃。 风过，云影颤动，秋蝉凄切。 盺殃看着圣白莲，衣角微微摆动，几片枯叶丁零从树颠飘落，恰巧在两人之间，搁置了两人…… “呼……” 淡淡的白气从盺殃口中呼出，深秋的冰冷，万物凋零……一切都在向最残酷的严冬迈进…… 殃：“……修行…开始了？” 圣：“是的。” 殃：“…” 圣：“…” 殃：“…想先看看吗……” 圣：“可以话。” 殃：“…那便开始吧……” 黑色的咒文慢慢蔓上皮肤，纠缠、扭曲……眼微睁，周身的气压猛地一沉，一脚踏地砖石碎裂！ 暴起！风啸！ 盺殃一记直拳直击圣白莲面门！ “南无三……” 无形的气罡随着合十的双手放出，盺殃的拳头悬在了圣白莲面前，不住地颤抖，却是一寸难进！ 看着那些扭曲的咒文，圣白莲微微蹙眉，有不解，疑惑。 “……请留情。” 平淡的话语从盺殃口中传出，随即转身后跃，盺殃拉开了与圣白莲的距离。 “那是自然。” 圣白莲笑道，如沐春风。 “…谢谢。” 说完，盺殃迈前一步，森罗万象无声地向四周铺盖……如滴落于水面般，空气中泛起了微微涟漪…… 一股无形的流动穿过了圣白莲的身体，圣白莲低头看了看，随后看着盺殃……看着他皮肤上不断缠绕扭曲的咒纹。那是魔人卷轴上的咒文，而那不断扭曲的姿态却将咒文的原意剥离地残破不堪……为何如此圣白莲自己也不得而知，魔界的大多数东西都赋有生命，而那黑色的咒文，就如同活了般…… 圣白莲单手伸出……这简单的手势使盺殃瞳孔瞬间放大，原地圣白莲的身影慢慢消散，待盺殃刚想闪避时，一记沉重的闷响在空气传开…… 跪倒在地，盺殃蜷着身，咬牙咽下痛苦的呻吟，双手捂着胸口，那里的衣服已经变得破烂不堪，一道赤红的拳印就似烙铁般烙印在了胸口！ 圣白莲看着身下的盺殃，咒文更多地纠缠扭曲着，诡异而放肆…… 远处圣白莲的身影已然消散，那是一道残影。 “五感，即是：形、声、味、觉、触……” 平淡的话语从圣白莲口中述出，未听完，盺殃猛地一拳砸地！森罗万象侵入，瞬间尖石突起，如一朵莲花般包裹着盺殃，分外绽开…… 圣白莲闭着眼，双手合十，凛冽的尖石刺到其身体时如同撞上一座山般顷刻瓦解，一点伤痕也没留下…… “形以目识，声以耳识，味以舌识，觉以鼻识，触以体识……五感的强化的确可以使普通人超凡入圣，但同样的，要付出的代价……” 盺殃撑地，转身上踢！ 圣白莲显得毫不在意，单手便握住了盺殃的小腿，卷起的风从脸侧刮过，散乱了圣白莲一侧的秀发……身后飘落的枯叶却在着风中被撕裂得粉碎…… 微微一笑，圣白莲松开了抓住盺殃小腿的手，后退了一步…… 盺殃也直起身，皮肤上的咒文不断扭曲，剧烈地呼吸片刻盺殃才平静下来……低头看去，胸口的拳印已经模糊，看来不久便能恢复…… 抬头看着圣白莲，盺殃等着她接下来的诉说。 “殃，你会比别人承受更多的痛苦……五感增强后，你的确能在一定程度上感知你对手动意，但与之相对的，你的感官将变得非常敏感……每一次受伤你都将承担更多的痛苦，而人类的意志力是有局限性的，当你的五感越强，伤害时就要承担的痛苦就越多。每一次对攻击，每一次防御……只要战斗开始，你都将无时无刻地承担着常人50倍、100倍甚至是1000倍的痛苦！而当约束意志的信念承受不了这种痛苦时……你就会死……” 死亡是很简单的，盺殃明白。即使圣白莲没说是怎么死的，盺殃也能明白她说的那种死亡——活活疼死。在各种死亡中，这种死法都是残酷的，但是自己…可能会更惨吧……有着那样的恢复力，这样的死亡必定是十分漫长的……漫长得让人绝望。 “在伤害别人时，你就要有被伤害的觉悟。” 圣白莲想居高临下看着盺殃，但身高不够只能平视。平淡与死寂的瞳孔对视，连吹过的风也止了。 “殃，请在这残酷而美丽的世界（幻想乡）中……”圣白莲迈出一步，双手合十“活着吧……” 上前，脸上带着一丝怜悯的痛苦，目光柔和，如同潺流的细水般…… 一个请字，盺殃听懂了，也明白了。这不是圣白莲的请求，也不是圣白莲的期望，而是圣白莲的希望，对盺殃孤注一掷的希望。 希望你活着，希望你接下来也活着…… “请感受痛苦吧…” 一步，一道劲风以她为圆心扩散，瞬间树叶凌乱，草木横倒……盺殃迅速双手十字交叉护在身前，即使这样也被着劲风也将其吹开3、4米远！ “请铭记痛苦吧…” 缓步走来，盺殃回过神立即后跃一旁，一把抓过一旁的石狮，迸劲举起朝着圣白莲狠狠砸去！…… “请忍受痛苦吧…” 步伐依旧缓慢，面对砸过来的石狮却是连躲闪的意图都没有，而那石狮却在触碰到圣白莲躯体的一刻瞬间碎裂！那纤弱的血肉之躯与石狮的碰撞，却是后者粉碎！ 盺殃并不意外，肉体的强化使盺殃有了非一般人的力量，他很清楚自己与圣白莲的天壤差距，盺殃这样做，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试探。 “最后，请习惯痛苦吧……” 没有悲痛的怜悯，圣白莲再次消失在原地…… ———————————————————————————————————————————————————————————————————————————— 人的生命就是一种惨淡的浓艳，一种纯粹的无所顾忌，一个完全的精神世界的支撑，那些如血的色泽需要人一点一点用沾满鲜血的双手去剥离，直到把那支离破碎的肢体瓦解出来，展现出的却是一个美到极致几乎不存在的世界。（选自《野鸭子》） 命莲寺的庭院中已然是狼藉一片，地面坑坑洼洼，石阶断裂，草木横倒……盺殃躺在一片血泊中，衣裤早已破烂不堪，肌肤上布满了愈痕，青红泛紫……身体传来的痛苦在森罗万象和黑色咒文的双重叠加下被无限放大，如同被凌迟般，肢体被小刀一片片割下。口中不断冒着白气……盺殃现在连牙咬忍受的力气都没有了……双眼无力地看着天空，不知是眼模糊了还是这天空模糊了，如此惨白…… 即使如此，盺殃心中一直有种难言的悸动，自己还能呼吸，自己还有知觉，自己还能感受痛苦，自己还…活着。 活着，哪怕鲜血淋漓，自己还活着，哪怕支离破碎，自己还活着……啊……这是生物对生命本身的执念吗？…… 口中溢出鲜血，盺殃用恢复好了的一点力气颤颤地举起右手，指尖上一点光晕冒出，空气中淡淡地泛点银辉，那些银辉不断地汇集到盺殃指尖，最终变成个球状的物体……那是盺殃买的麦芽糖，本来想送给秦心当作谢礼的……现在看来，没希望了… 真的……有点可惜了呢… 麦芽糖地落在了身上，盺殃缓缓地闭上了眼，而就要在他的手无力地垂下时，一只白皙而又纤弱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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