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华州城史百果挨饿 槐树坡李来旺被打

人逢喜事精神爽，春风得意马蹄疾。从白村回来，一路心情愉悦，不知不觉早到华州，看天色尚早，史进便进城去看看有什么新鲜食材，菜市场转悠一圈，订了一些货，路过水果摊时，突然发现一个四五十岁男子正在墙角垃圾堆里翻人家倒掉不要的烂苹果，找到一个比较好的苹果，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赶忙在衣服上擦了擦，迫不及待地大口吃起来，看样子是饿坏了，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男子又蹲下身子翻找，史进看的仔细，感觉面熟，不禁脱口叫出声来:“百果哥。” 男子抬头看着史进老半天:“你，你是大郎兄弟。” “你怎么在这里，落到如此地步?”听着史进问，男子羞愧地低下头，支支吾吾难以启齿。史进知道他饿了，忙带他进一家面馆，烫一碗臊子面，又加一个馍，让他吃饱了再说。 原来这个男子是史进同村人，都姓史，按辈分排史进叫他哥，祖辈都是种水果的，家中也有上百亩果园，到他父亲这一辈果园做的不错，虽非大富大贵，但小日子过得很实在温馨。他父亲也希望他继承祖业，把果园做好，所以一出生就取名百果。这史百果从小就接触各种水果，在果园里摸爬滚打长大，所以很小的时候就掌握各种水果栽培管理技术，长大了更喜欢钻研，喜欢大胆尝试，所以果园越做越大，品种越种越多，品质也越来越好。父亲看到儿子出息，就把果园彻底交给他管理。他比史进大十多岁，整日风里来雨里去，看起来面相显老。史进从小都吃他家水果，当年史进家也是地方顶级大户，所以他家各种上好品质水果都会先供应史进家，两家彼此有很多交集。史进上了少华山后也曾多次到他们家采购水果，后来去了水泊梁山才失去联系。 史进看着史百果吃饱肚子，才听他说出原由。原来史百果老婆一直没有生育，为此到处求医寻药，钱财耗尽，结果吃药吃出怪病来，一命呜呼，他父亲也因整日焦虑，一病不起，所以史百果也无心照料果园，断了收入。前年听史志平说有个名医可以治他父亲的病，就想方设法请来名医，名医把脉后说可以治，但要一百五十两银子。要是以前这区区一百五十两银子他们完全不在话下，但眼下是家徒四壁，只能望洋兴叹。这时史志平好心，愿意借钱给史百果，史百果尽管感觉利息高点，但只要能治父亲的病，他咬咬牙就把借据签了。药吃了两个月，父亲没救回来，欠了一屁股债。 人没了，欠的债总要还，史百果只能去重新整理果园，奈何荒废了几年，重新整理要花费很多钱，没有投入回报自然很少，收的果卖掉都不够支出。一年过去，欠的钱变成二百两了。史百果清楚，这样下去永远也没有出头之日了，无奈只好把果园抵给了史志平。想着在家也没有什么事情做了，所以带上仅有的三四两碎银就来到华州，心想自己还有力气，这州府之地，需要苦力的地方多，好歹也可以混口饭吃。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到哪里找活做，他便在街上边走边搜寻，但凡有看到人多的地方都会凑过去打探市面，就这样转悠了三四天，把个华州城大小街巷都转个遍。白天买两个馍喝点水充饥，晚上找个废窑洞或者破庙睡一觉。找不到事情做，史百果心中也烦闷，这日一觉睡到半上午，懒洋洋起来，刚走出破庙，就看到了同乡李来旺悠哉悠哉地走过来。 这个李来旺是隔壁村的，打小都认识，只因人生得小细，尖头鼠目，生性又灵活，能说会道，所以大伙都叫他钻天鼠。他乡遇故知，史百果像捡到了根救命稻草，忙上前招呼，李来旺也非常热情客气，拉着史百果问长问短，得知史百果是来找事情做，就爽快地答应带他去，史百果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李来旺其实根本也没有事情做，只是带着史百果转悠了两个赌场，这日运气爆棚，连赢两场，虽然是小赌，少说也赢了五六两。有钱了，李来旺很客气，请史百果吃饭喝酒，一点也不吝啬。可第二天运气就没那么好了，输了个精光，晚饭也没得吃了，史百果就买几个馍馍，两个人凑合着填饱肚子，在城外破庙过了一夜。次日起来，李来旺告诉史百果离此不远有个槐树坡，是个繁华去处，那里有个醉仙楼，老板就是你村里的九纹龙史进，他强盗不当了，跑到这里开酒楼，生意好的不得了。他可是个大好人，就在进醉仙楼路口设置了一个难民救济站，每日巳时至午时都向路过难民发放馍馍，还有滚热汤水，管你吃饱。没钱的时候都在那里混吃。今天就去那里混一天再说。 听到史进名字，史百果就不肯去了，混成这样怕邻里见了难为情，这李来旺是死缠烂打哄着史百果去，果然白白饱吃了一顿。这夜依旧回破庙歇脚，半夜醒来，却发现不见了李来旺，外面找一圈也不见踪影，直到第二天天亮也没回来，史百果是想去槐树坡先混饱肚子再说，但转念一想，这样混总不是办法，还是要去找事情做，于是就转进城里来。直转了一个时辰，肚子也饿了，看到对面馒头铺子，下意识摸摸口袋，发现银子不见了，这一惊非同小可，顿觉天旋地转，心中叫苦不迭，一定是昨天晚上被李来旺偷走赌博去了。 饿的两眼冒火，心里发慌的时候，发现了墙角被人倒掉的一堆烂苹果，史百果也顾不上面子了，就翻找烂果子吃，正好这时被史进发现了。 史进听了史百果诉说后叹道：“又是我那兄弟害了你，必定是他看上了你家果园落井下石。当初把这醉仙楼转给我的时候其实也没安好心，好在我是逢凶化吉，因祸得福。所以贵人自有天相，不必烦恼，今日遇到我便是机缘巧合，我那槐树坡后山有一个地方叫流水坞，原先有一个村庄，居住上百人，因后山高，雨季山水凶猛，山坞平坦，经常被水淹，农作物收成都不好，要看天吃饭，所以村民都种果树多。前两年村里出了个富豪，在外面经商赚到了钱，他出资把整个村迁移出去了，现在整个流水坞荒废在那里，有无数现成果树，荒废了怪可惜，这个富豪在我酒楼吃饭时提起过，有人愿意经营，他们只要少量象征性土地租金就可以，你来得正好，我去说说把这片地方搞过来，你去管理。” “好到是好，我目前身无分文，哪有这个实力搞得起来。”史百果面有难色，很无奈地摇头。 史进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钱我出，事你做。你这就跟我回去，我们从长计议。”史百果见史进说的实在，心中大喜，便跟史进回槐树坡去。一路上史进骑马慢悠悠在前面走，史百果在后面紧紧跟着，虽然走得气喘吁吁，但心里是美滋滋的。不知不觉早到槐树坡。 一般这个时候路口的救济站早打烊了，今天却是围满了一堆人，史进过去看了，只见路旁树上被吊起一人，几个凶恶的大汉手里拿着棍棒在辱骂殴打被吊起的人。史百果早认出了被吊起的人是钻天鼠李来旺，就告诉了史进。史进下马分开围观的人群来到近前询问情况，大伙基本都认得史进，纷纷闪开，一个大汉告诉史进说：“这厮欠了我们五十两银子，多次催讨不还，都四处寻找半个月了，今日恰好在这救济站门口撞上了，问他讨要，他却百般耍赖，说这救济站老板九纹龙史进是他老乡，小心他来打断我们狗腿，我们想史老板是大英雄，肯定讲道理，所以就把他吊这里了，正好史英雄来了，你给评评理。” 李来旺见到了史进，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拼命哭喊救命，史进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上前问道：“你欠他们的是什么钱，是不是五十两，先说明白来。” 李来旺哭诉道：“我欠他们的是赌资，当时只借了十两，不是五十两。”一个大汉马上抢过话茬接着说：“当时是借十两，但约定赌局完毕归还二十两，结果输光了没有还，他答应三天后归还三十两，三天过去没钱，他又说推迟十天归还五十两，都立了字据的，白纸黑字都在这里。”大汉说着怀中掏出借据递给史进看。史进根本不想看这些，只远远地蔑视。大汉忙接着说“都又逾期半个月了，我们也不想多要，只要五十两。” “你们也太豪横了，赌场放资，怂恿多少人参赌，然后高利盘剥，你们算过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要在以前碰到这样的事情我非废了你们不可。”史进冷冷地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你们私自吊打他已经触犯了大宋律例，我马上可以把你们送进大牢。” 几个大汉见史进这般说，心里也直发毛，史进要是翻脸了再多给几个胆他们也不敢说不。刚才说话的大汉赶忙陪笑着说：“大英雄息怒，我们几个平日就靠这个营生，一直都遵纪守法，所以我们也不多要，只要当时约定的钱。” 史进鄙视他们，厉声喝道：“还不赶快把人放下来！” 这伙人立马怂了，忙不迭把李来旺放下来，这李来旺见有救了，就瘫坐地上不起来，一会腿断了，一会屁股烂了，哭爹喊娘叫疼。史进与那几个汉子道：“你们看，把人打成这样了，话不多说，且去把他伤医治好了再来我这里拿钱。” “我们打的都有分寸的，没有大伤，顶多一点皮外伤，抹点药膏就好了，这李来旺是有名的癞皮狗，大英雄不要被他蒙骗。”这伙人一个劲地纷纷叫屈。史进不耐烦道：“要不就给你们十两本金，利息就算医药费，如果再不肯就马上滚，一个子也不给了。再纠缠就先送你们进大牢里吃饭去。” 这伙人面面相觑，没奈何只好依了史进，拿了十两银子灰溜溜走了。史进当场撕了借条，围观的人一齐叫好。其实这些围观者大部分都是懒汉游民赌徒，平时也吃过赌场高利赌资的苦，就是不长记性，一辈子被害。看着这群可怜又可恨的人史进大声告诫道： “你们大伙听好了，看你们这里面很多人都是我这救济站常客，有钱了去赌，赌输了到这里混日子，这样是永远也不会有出头日子的。我这救济站只救急需救的人，自明日开始将不再给赌徒、游手好闲的混子发放食物。有愿意凭本事力气吃饭的人，有愿意改掉赌博恶习的人，找不到事情做都可以在救济站登记，这里可以给大家安排事情做，给大家一个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 史进的话让很多人感到羞愧，大伙低着头默默散开。李来旺跪到史进面前磕头如捣蒜似的拜谢，表示以后一定革心洗面，重新做人，史进就同意让他先留下。他又走到史百果面前惭愧地说道：“对不住兄弟了，昨晚偷了你的钱赌输了，只有日后赚到了归还你。”史百果也不计较，只要求他以后跟着史进好好做事，重新做人，李来旺是不住点头保证。 当晚史进便去与徐品计议整改救济站的事，因为他已经发现救济站失去了意义，事实上真正帮助到的人不多，却养了大批赌徒懒汉在这里混吃混喝；以后不再向赌徒及游手好闲混子们提供食物。徐品点头称是，提议靠一己之力难以长久维持，必须发动吸收大量愿意出钱出力做此善事的人参与，能提供钱财，提供职事岗位的都可以；同时可以给那些愿意做事的无业游民提供职事岗位；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让他们自食其力，摆脱贫穷，达到救济目的。史进听后表示赞同，要徐品搞个详细制度出来，徐品不敢怠慢，连夜把方案做出来，次日一早就送给史进过目，史进看了大喜，马上安排公告于众，并向在职人员讲解落实新规定。 那些经常来救济站混吃喝的人看到公告，只在远处张望，大多数人不敢像往常一样肆无忌惮的要吃要喝了，个别死皮赖脸的人被严厉驱逐后也不敢再来，往日热闹的救济站一连冷清了许多天。后来陆续有人来找事做，都一一登记造册，对那些比较实在可靠的人就当场收了几个，被收的人一日三餐都给安排吃喝，提供住宿。过了几天来登记的人就多了起来，也有以前游手好闲之徒，都表示以后愿意踏踏实实做事。 周边的许多大户人家商贾店铺老板也纷纷来要求参与善举，出钱的不少，提供种地打杂等长工岗位也不少，都让他们在登记的人群中挑选，彼此都皆大欢喜。看到救济站的转变，史进总算放下心来，于是他想腾出精力去租到那个流水坞，让史百果去搞个像模像样的果园出来，这个果园一旦搞成，可以让更多的闲散人员有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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