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势,霸道,凌厉。 他就是一柄剑。 蓬勃的剑气自他体内宣泄而出,杀意十足。 “苏暮云,殿下之死谁都不愿,还请你为天下黎民,三思而行。” 当年听闻女儿身死,一夜白头的剑仙苏暮云看着魏公公,声音悲切道: “你让我为黎民苍生三思而后行,那谁为我的外孙三思而后行呢?” 当年他方才坐上百花城城主之位,根基未稳,受到族中长老掣肘太多,故而三思而后行,未能第一时间出剑。 后来等来的便是女儿身死的消息,当初若是没有三思而后行,是不是便不会有那么多悲剧。 废话不是他苏暮云向来的作风,未等魏公公辩驳,他已经一剑递出。 恐怖的剑势之下,锐不可当的剑气夹杂着滔天剑意砸向魏公公。 魏公公不敢有丝毫大意,全力运转天罡童子功,一道天罡之气护住身体。 铛。 全部罡气直接被剑气击碎,切割成无数碎点,魏公公也被击飞出去。 轰。 他整个人砸入城墙之中,整座青石堆砌起来的城池都随着晃动。 号称当世杀力第一,岂是浪得虚名。 魏公公从墙中挣脱出来,脸色阴沉了下来,刚要准备放手一战,顾邺的声音响起。 “魏公公,停手吧。” 听到顾邺的劝阻,魏公公只能无奈卸去罡气。 顾邺看向苏暮云,脸上是藏不住的愧疚。 当初他亲自跪在这个老人面前许下承诺,会护静儿一辈子平安,他食言了。 静儿死了,而他还活着,愧疚而断活着。 “岳父,你要杀便就动手吧,小胥自知罪孽深重,愧对与你,愧对静儿,愧对小浔。” 苏暮云满眼愤怒。 “你知道便好。” 他没有给顾邺更多煽情的废话,一剑斩向顾邺,顾邺缓缓闭上了眼睛。 剑过无声,只有满地头发。 苏暮云缓缓收剑,重重呼出一口浊气,留下一句。 “好自为之。” 削发代替首。 当年因为关系着整个百花城,长老们百般阻挠,他未能递出这一剑,后悔莫及。 十八年后的今天,他无所顾忌的递出了这一剑,只觉得痛快至极。 整个京城之人就这般看着他来,又看着他去。 剑仙苏暮云,恐怖如斯。 若不是顾邺阻拦,魏公公借助京城大阵,苏暮云想要走出京城也不是什么容易之事。 甚至有可能走不出去。 可这就是顾浔的算计,对人心的算计,他拿捏住了父皇心中的愧疚。 东宫。 陈太后气的咬牙切齿,还想着等到顾邺与他老丈人拼的你死我活,他在出去收拾残局。 只是不知道顾邺这般没有骨气,堂堂君王给人下跪也就算了,被人削去头发也能忍下来。 一个苏暮云难缠归难缠,还不至于让她躲在这里不敢露面,可是加上一个李子凌,情况就不同了。 两人联手,无法调动京城九龙大阵的情况之下,还真未必拦得住他们。 与其拼的鱼死网破,还不如放他离去。 接连吃瘪的陈太后也意识到被人摆了一道,却又无可奈何,自言自语道: ”做局之人是赵牧,还是顾邺呢?“ 她眼中猛然露出一道杀气。 “还是他二人已经联手了呢?” 她嘴角又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 “本宫倒是想看看你们究竟想干嘛。” 她能以妇人之身,架空皇权数十年,又岂会是省油的灯。 走出京城之后,苏暮云忍不住的露出了笑容,直觉的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 一人一剑杀入长安,他二十年前就想这般干了,只是顾忌太多,没得痛快出剑。 今日痛痛快快的出剑,也算是了却当年心愿。 “没有想到我苏暮云也有给人当打手的一天。” 只不过想到雇主是自己的外孙,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能给让赵牧都吃瘪之人当打手,不丢人,一点不丢人。” 长安城内,听着苏暮云大笑而去的众人,心中皆是一阵惋惜。 他苏得意年轻之时有多得意,如今就有多失意,中年丧女,儿子不知所踪,如今唯一的外孙身死,何等凄凉? 任谁眼中,他都是悲极而喜,以笑代哭。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发自内心的笑意,是这数十年来最值得大笑的日子。 清源江上,顾浔一人懒靠在小舟之上,看着两岸青山在往后倒退,心中是止不住的惬意。 此刻的他大抵是明白当年李太白的心境了,‘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确实是轻舟已过万重山了。 “就是不知道外公怎么样了。” 虽说请外公出山,问剑长安,可他内心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长安可不是什么善地。 不过他留有后手,想来是不会出大问题。 外公问剑长安城后,天下人都认为自己死了吧。 毕竟二十年前女儿死了苏暮云都未曾问剑长安,能让他不顾一切出剑的,也只有他唯一的血脉顾浔了。 顾浔看着悠悠江水,叹了一口气,终是彻底走出了长安城。 确实,自己也该抛弃四皇子这个身份了。 于他来说,四皇子这个身份更像是一个枷锁,困住了他的一切。 自此之后,便是天高路远,一切皆在自己脚下了。 “阿沁,阿沁,阿沁。” 连打三个喷嚏,顾浔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赵凝雪,心中暗道: “不会是她又在咒我吧。” 还是原来的话,此局并非是赵凝雪不聪明,而是她从一开始便没有将顾浔视作对手,方才会输的这般彻底。 若是从一开始,她便认真布局解局,顾浔未必能如此轻而易举的拿捏住她。 能让戎狄都忌惮的女子,岂会是泛泛之辈。 自始至终,顾浔都不觉得自己赢了赵凝雪。 忽然,一道身影飘然而至,落到船头,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即使年过七旬,依旧藏不住他飒然风姿。 腰间挎着一柄青色长剑,一手提着一颗脑袋,一手提着一坛美酒。 哪怕是第一次见,那股源自血脉的亲情让顾浔感到格外亲切,顺其自然的喊道: “外公。” 苏暮云眼中是藏不住的高兴,看到顾浔就像见到自己的女儿一般。 “像,很像你娘。” 看着老人那深情的目光,顾浔只觉得心中堵的慌,瞬间眼睛通红。 为了不让眼泪落下来,他只得转移话题,看向外公手中的那颗头颅道: “外公,这是” 苏暮云微微一笑,炫耀般的提起杜平萍的脑袋。 “老子的外孙,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的。” 如此护短之语,顾浔还是第一次听到,眼泪再也忍住,夺眶而出,这些年在长安受的委屈一并涌上心头。 娘亲死后,那个少年的头顶再也没有遮风避雨的伞了呀。 这种失而复得的安全感,一直是少年心中追求的。 看到顾浔的眼泪,苏暮云心中也是堵的慌,扔掉手中的人头,轻轻搂过外孙,拍着他的背道: “不哭不哭,是外公不好,应该早些去长安城接你的。” 顾浔哭的更加的委屈了,在外公的怀里,他永远只是一个孩子。 母亲死后,他便再也没有了可以遮风挡雨,放肆大哭的怀抱,所有的心酸委屈只有自己扛着。 “外公,你怎么不早些来接我,我一点都不喜欢长安。” 听闻怀中哽咽,这位天下杀力第一的剑仙最终于破防了。 这一剑扎在他心头,无比刺痛。 “是外公不好,是外公不好,没有护住你娘亲,还让你受委屈。” 多少次生死边缘徘徊他都没有哭,见到外公的这一刻,积压在心中的泪水全部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他也只是一个孩子呀。 这十多年,他唯一的泪水只是流在母亲的坟前,其他处,他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今日,终于可以在外公厚实的胸膛上上放肆大哭,没有人会取笑。 苏暮云轻轻拍打着外孙的后背,早已老泪纵横,后悔自己不该遵守承诺,不该和女儿赌气,早些将她们母子二人接出来。 感受着外孙滚烫的泪水,他才知道这些年小家伙在长安受了多少委屈。 此刻的他恨不得当时一剑斩了顾邺的脑袋,自己的妻子护不住就算了,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了吗? “哭吧,哭吧,我的小浔,把委屈都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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