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护士长一出去，邱鹿鸣就走到韩美芬床边，“美芬，再住几天院吧，养好身体，才能更好地照顾孩子和家庭。或者，你去我爸的诊所，开几服中药。” 韩美芬摇头，“不了，你们谁都不用管我。” “怎么能不管呢！你妈知道你住院吗？” 付母被两个警察押着，依然大叫，“姓邱的！我们老付家的事你少管！你看我骂不骂死你！” “你看我揍不揍死你！”郑伟火起，若不是马明君及时拦腰抱住他，就冲上去打人了。 于护士长带着李医生过来了，冷着脸拿出一张单子，让付新阳签字，大意是患者不具备出院指征，但患者及家属强烈要求出院，出现任何情况医院医生概不负责，最后，连付母也被要求按了红手印。 李医生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拿着单子就走，于护士长走到门口，忽然对护士发难，“你还傻站着嘎哈，去找清洁工过来啊！赶紧打扫卫生！赶紧消毒杀菌！” 小护士知道这火气不是冲自己来的，立即大声应下，跑去找人了。 同病房的另外两个病人同情地看着韩美芬，与陪护家属窃窃私语，都说这小媳妇太可怜了，让老婆婆给磋磨的，硬是分不清好赖人了。 郑伟和马明君躲到走廊，两位警察也带着付母出去了，韩美芬换下了病号服，慢慢换上自己的衣服，邱鹿鸣不忍心看着昔日朋友落到如此地步，她趁着付新阳收拾东西，她去帮韩美芬穿外衣，“我能帮你什么？” 韩美芬木然摇头。 付新阳过来帮韩美芬穿鞋，客气对邱鹿鸣笑笑。 邱鹿鸣一直能听出韩美芬的呼吸是略显急促的，不知是刚才事发引起的紧张，还是因为体弱，再年轻也不能这样造害身体啊。但清洁工已经来到了病房，冷漠地站在病床边，韩美芬刚站起来，她就使劲抽走了床单，接着就扯去枕套，又开始扒被套，动作幅度极大，像是在撒气。 另外两床病号和家属都默默地看着，邱鹿鸣都替韩美芬尴尬。 韩美芬换好衣服，就出了一身的汗，出了病房，才走了几步路，就喘得不行，付新阳一手扶着她的胳膊，一手揽着她的背，韩美芬无力地靠在他身上。 付母嘴里嘟囔着骂，“不要个脸！” 邱鹿鸣喊住付新阳，“你就不能背着她！” “啊？”付新阳愣了一下，似乎从未想过。 “背着她！” “哦哦！”他很快反应过来，迅速蹲到韩美芬身前，韩美芬慢慢趴到他背上，付新阳没费什么力气就站起来，背着她下楼了。 “给我打开铐子啊！”被两个警察架着的付母，骂骂咧咧。 “出去就打开。” “贱皮子！生孩子自己都能爬楼梯，这工夫下楼又不行了！”付母的声音不小，韩美芬和付新阳肯定都听得到。 邱鹿鸣厌恶透了这个老太太，她之前对韩美芬的好，都是假象么，孩子生完了，就要卸磨杀驴么？ 她回头瞪了付母一眼，付母毫不示弱地回以怒视，但很快又畏缩地低头。 邱鹿鸣一转身，看到身后的郑伟。 怪不得付母老实了，敢情自己是狐假虎威了。 邱鹿鸣四人站在医院门口，看着韩美芬坐进出租车后座，到这一刻，她依然不愿放弃帮助朋友，但韩美芬低头捂着半边脸，根本不抬头，邱鹿鸣隔着车窗朝里望了望，韩美芬更深地低头，不预备与她对视和交流。 见是这样，邱鹿鸣便退回到林海英郑伟身边站着了。 付新阳将韩美芬为数不多的生活用品，放到后备箱里，郑伟和马明君过去把带来的礼品也放了进去，付新阳缩着膀子，连声客套着拒绝，拒绝不了，只好连声道谢。 已经赔付一些医药费并获得于护士长等人谅解的付母，终于在走出医院后，被除了手铐，但小张警长还在训诫她，引得路过的人都要驻足多看一眼。付母觉得丢人，一张脸胀得通红，可又不敢再耍赖撒泼，终于看到儿子关上后备箱了，她立刻冲到出租车边，拉开车门，不迭地催促，“往里去往里去！快开车快开车！” 付新阳讷讷地跟大家打招呼告别后，坐上副驾驶，车子开走了。 马达声中，邱鹿鸣依然听到付母尖着嗓子，不满地说，“打出租车得夺少钱啊！你咋就一点儿都不会过日子呢！”就不知是在说付新阳，还是韩美芬了。 林海英拉拉邱鹿鸣的衣袖，“邱姐，别想那么多了，你已经仁至义尽，是她不肯接受帮助，我们也没办法。” “我知道。”邱鹿鸣点点头。 小张警官拍拍身上的警服，又拍拍胳膊，似乎要祛除什么晦气一般。转身又对身边小警员说，“崔，你不最崇拜技术科邱嘉树么，这就是他妹妹！” “哦！”小崔警官立即肃然起敬，快步走到邱鹿鸣跟前，伸出双手来握，“你好你好！我叫崔浩，我最崇拜邱哥了，可惜只见过一次，邱哥这次去进修，以后还回不回啊？” 邱鹿鸣笑着与他握手，“你好，邱鹿鸣。”她没回答后半句问话，她知道小崔警官这般热情不是针对自己，也知道，那句问话无需她给出答案。 郑伟忽然在一旁伸出手，大声说，“你好！我叫郑伟！” 小崔一愣，松开邱鹿鸣，“你好你好。” “这我对象！”郑伟使劲捏住小崔的右手，带着黑皮手套的小崔，没防备地嗷一声嚎出来，连连甩手。 小张警官过来当胸给了郑伟一杵子，“郑老弟，别欺负小孩儿啊，他是才回来实习的，才多大，你防备他嘎哈？” 郑伟也杵了他一下，“张哥，我就欺负他能咋地！话说，你小舅子不就李勇么，搁我手底下干活呢！” “呃！”小张警官立即哈哈笑，“那我服了！” “真服假服？” “真服真服！改天哥请你吃老刘头烧烤！” “我请你！” 两人哈哈大笑，小崔揉着手指，嘴里嘀咕着，“真是个大老粗” 眼看已到午饭时间，郑伟说，“张哥，咱现在就去呗，还挑啥日子啊！” “不行不行！”小张警官撇嘴摇头，“俺们单位现在有新规定，不许穿警服下饭店，中午还不许喝酒！” “这么麻烦？” “可不呗！没办法，比不了你们电老虎自由啊！”小张警官拉着郑伟到一边，一米七左右的个子，硬搭着郑伟的肩膀，低声说，“我小舅子还真是得多仰仗老弟你了。我老丈人吧，去年下岗了，你说都五十二了，硬是给整下岗了，我老丈母娘还没工作，家里日子不容易，老两口就这一个儿子，不舍得让他出去打工，把棺材本都拿出来了，才给他弄了这么个临时工，嗐，也是我没能耐，去年交警队扩招，我没给办成，让我媳妇给我这顿熊！我都不好意思去老丈人家了。我也不奢求我小舅子转正占编啥的，他人老实，老弟你平时多照应他一眼，别让人欺负了，我就知足了，真的！老弟！改天我不值班，我请你，哦，和你对象吃饭！” “咱哥俩，谁请谁不一样！” “别的！我请你！” 邱鹿鸣只作未闻，和马明君林海英推车等在路边。 她忽然问马明君，“老马，咱县下岗职工很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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