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潘妮小姐与失恋

和卡伦一起上街后，潘妮总是走在和他差一步的位置，有时候是斜前方，有时候是斜后方。 说白了，这是个只要双方稍微转一下头就能看见彼此的位置。 吃一堑长一智，经历过刚刚的失态，这次的潘妮更加谨慎，不自觉地将捏住裙摆两边的手提高一度。 好近……要不要试着碰一下他的手呢? 少女吞了吞口水，如此想道。 不过，很快潘妮便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愚蠢。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到诺雅姐姐和爸爸，然后离开这里，而不是一直盯着卡伦先生看和犯花痴！ 给我清醒点！潘妮！ 她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结果，因为双手松开裙摆，导致潘妮沉浸在自我挣扎时又摔了一跤，依旧扑在水坑上。 “潘妮小姐？” “不，不用，卡伦先生，我自己可以……” 她谢绝了卡伦伸出的手，扶着墙，踉跄起身。 以后再也不穿这种款式的裙子了。 潘妮暗暗发誓。 二人走了一小段路，从紫罗兰街移动到诺顿街，期间潘妮时不时回头，很可惜并没有看到卡洛斯从远处跑来的身影。 片刻后，教堂顶部以及钟楼逐渐显露头角，同时，远处魔物的嘶吼、破坏声也清晰起来，这让潘妮有些不安。 转过街角，呈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道岔路口，左边是主路，右边是小巷。 虽说是小巷，但却要宽敞许多，两边都是民房，还摆放着不少小贩的摊位，应该是个小型市场街。 “潘妮小姐，您想怎么做？要分成两路么？” 卡伦柔和的声音从侧方传来，弄得潘妮耳朵麻酥酥的。 “嗯，时间不多了，我想快点找到他们。” “好的，那我就走左边吧，主告诉我该这么做。” 他莞尔一笑，轻轻点头示意后，转身离开了。 潘妮也跟着抽出短剑，集中精神，鼓起勇气向巷子走去。 天色已然接近傍晚，在大街上时还能勉强看到天际线上的最后一抹余光，可转入巷子后，这最后的光亮也被吞噬殆尽。 那些撤离没能带走的地毯、水果、瓶罐散落一地，和垃圾混在一起，显得无比杂乱，零星还会出现几具老鼠尸体。 本来道路就窄，这么下来更没有落脚的空间了。 潘妮有那么一瞬心疼自己的新鞋子，但还是咬咬牙，硬着头皮踩了下去。 第一脚就是被雨水浸泡的、烂掉的乳酪。 “恶……跟踩到狗屎一样……天哪，为什么我总是这么倒霉？！” 潘妮直接破防，气呼呼地将其甩掉，剩余粘在鞋底的只能在地毯上蹭干净。 平复心情后，她又移动数米，情况才有所好转，相对应，道路也变得更加狭窄。 “先是鞋子，然后是裙子吗……” 潘妮叹了口气，松开抓住裙摆的手，任凭它们被墙面摩擦，思绪也开始止不住的犯嘀咕。 唉，我现在肯定像路边的流浪狗一样可怜，真不希望这副样子被爸爸和诺雅姐姐看到！ ……不，如果以这点代价就能让他们出现的话，自己宁愿被看！ 到底在哪呢……爸爸，诺雅姐姐…… 可千万别出事啊…… 似乎是天色变暗的原因，又似乎是周围过于寂静，导致潘妮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之前那段糟糕经历。 同样都是晚上，同样都是巷子…… 下一秒，潘妮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踩到某个塑料物品的吱呀声。 “谁在那？！” 她猛地回头，绷紧神经，牢牢握住短剑，指向那道突然出现的人影。 半晌后，人影说话了。 “……是我啊，潘妮，我是卡洛斯。” “卡洛斯？” 黑暗中看不清人影的具体外貌，但通过身形和那显眼的粉色头发依旧能判断出的确是卡洛斯。 眼见危机解除，潘妮长舒一口气，缓缓放下手里的短剑。 “真是的，不要走路没有声音啊……吓死我了！” “抱歉，谁让我是个小透明呢。” 卡洛斯挠了挠头，向潘妮走来，同时打趣道：“说实话，你掏出短剑的时候也吓了我一跳啊，不过更多的还是心寒。” “对不起啦……我也不想这么做……但你也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万一蹦出来的不是卡洛斯，而是别的什么东西怎么办？” 潘妮心不在焉地卷起头发，声音闷闷的。 或许是不想再聊下去这个话题，卡洛斯把目光移到少女的十字短剑上。 “不错的武器，雕工精美，嗯……材质是冷钢吧？诺雅姐花多少钱给你买的？” 可让卡洛斯没想到的是，听到这话后潘妮先是微微一愣，随后瞪大双眼，露出难以置信地神色看向他。 下个瞬间，潘妮竟再次举起武器，主动与卡洛斯拉开距离，并缓慢向后退去。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神中更是透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惧。 “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这把短剑是诺雅姐姐买给我的……你为什么知道？” “…………” “哈哈……你这是怎么了，潘妮。”卡洛斯僵硬地笑了两声，张开双臂，展现出人畜无害的样子，向潘妮近了几步。 “只是碰巧看见而已，真的，因为那天我也在街上啊，你知道，我没事就喜欢去城里买一些占卜道具。” “不……不不不……你退后！别再往前一步了！” 潘妮接连摇头，挥舞剑刃，厉声呵斥道： “如果是在庄园附近的商业街还好说……我们去的可是市中心，怎么会这么巧？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同一家店……你跟那个眼球是一伙的！你……你不是卡洛斯！你到底是谁？！” 潘妮越说越激动，以至于有些破音。 “…………” “算了，反正把你堵到这里，目的就已经达成了。” 眼看事情败露，卡洛斯也跟着失去了耐心，他冷笑一声，表情变得扭曲、诡异。 下一刻，他的身体如同漏气般迅速缩水，更像是某种蛇类褪去的皮，皱皱巴巴，令人作呕。 没有内脏，没有血液，仅是一具被掏空的肉色皮囊。 而本体则化作一坨坨黑色糊状液体，顺着口、鼻、耳、肛门喷涌而出，聚拢后融入黑暗。 最终，它们从暗影中再次诞生，是一只拥有人形的黑色怪物。 浑身萦绕着代表着不祥的、粘稠的气团，它只露出半截身子，另一半仍处于那片黑之中。 那双近七寸长的利爪不断摩擦着墙壁，发出刺耳的威胁声。 “这是……瑞克斯王国的……” 潘妮倒吸一口凉气，接连后退，眨眼间手心里竟全都是汗，双腿更是抖个不停。 这时，怪物说话了。 “我奉那位大人之命，前来代替星星眼除掉埃梅里克家新诞生的【僭越者】，至于你口中的卡洛斯……” 怪物眯起它猩红的双眼，嘴角咧到耳根，狞笑道：“他在一年前就已经死了，而你是下一个。” “我将会替代掉你，不留下一丝痕迹。” 说罢，它慢慢显现出自己的全部，足有三米长的脊椎弓起，伴有一排尖锐的骨刺，整个身体消瘦细长，唯有那双手双脚异常巨大。 啪嗒……啪嗒…… 怪物拖动脚蹼逐渐向潘妮靠近，此时的少女已经无法思考，她怎么也想不到凭自己【艺人】的权能该怎么跟眼前的怪物抗衡。 这场【双人冒险】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陷阱。 现在唯一能活下去的希望就是寻找机会，发动【存在感弱化】逃跑，然后把事情告诉爸爸！ 可……到底要怎么逃跑…… 还未等潘妮思考，影子怪物已经举起巨爪，准备向她削去！ 潘妮双目紧闭，但预想的疼痛和死亡并没有来临。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熟悉的、让人听到后全身酥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请等等，这位影子先生。” ？！ 卡伦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怪物身后，用手杖轻轻戳了它一下。 面对这个庞然大物，从他身上却感受不到丝毫恐惧。 卡伦淡定自若地摘下礼帽，面带微笑，始终保持着优雅气质，声音控制在仅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范围内。 “想要对这位小姐下手的话，得先杀死我才行。” “毕竟我目睹到了全过程，现在逃跑的话，你会很头疼吧？” “为了达成目的，为了完成任务，为了不破坏计划……对，没错，杀死我是必要的一环……” “你会这么做的，对吗？” ………… 奇怪。 好奇怪的感觉。 影子怪物呆愣在原地，看向眼前这个渺小的男人，心中充满疑惑。 明明是反问，可在他口中却如同命令般，让人无法拒绝。 不……是没有理由拒绝。 ……他说得对，他看到了全部过程，所以他该死。 必须……必须马上杀死他！不能让他活着告诉其他人！ 下一秒，莫名的愤怒涌上心头，怪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利爪横扫，划破雨幕，卡伦瞬间被撕成碎片。 他瞪大双眼，嘴巴微张，死死盯着影子怪物数秒后，随着瞳孔中的最后一点光芒消散，彻底失去了生气。 影子怪物杀死了他。 没有复活、再生，也不是幻影、假人。 这个男人，确确实实的死了。 它心中涌动的潮水退散，愤怒也在男人死亡的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冷静与思考。 我刚刚应该干什么来着? 总感觉忘记了些什么…… ……！ 当影子怪物反应过来时，它猛地转身，却发现少女已然消失不见。 由于【艺人】的权能，再加上魔力波动，导致它无法顺利定位到她的位置。 良久的沉默后，影子怪物融入黑暗，销声匿迹。 〇〇〇 “呜呜……呜呜呜（吸鼻涕）……” 撤离的人群中，少女正在嚎啕大哭。 应该是位富家千金，但从行为举止上却看不出一点富家千金该有的样子。 而且穿着方面也是疑点重重，肮脏不堪的礼服长裙，上面冗杂着泥水、鼻涕以及诸多大大小小的斑点污渍。 头发散乱，发卡挂在发丝边缘晃荡着，好像还丢了一只鞋。 “我说……这位小姐……” 一名墨绿色短发少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试图安慰些什么。 可少女丝毫没有领情，一把拍开他的手，甩着鼻涕大声叫嚷道： “呜呜呜呜呜……别和我说话！闭嘴！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呜呜……卡洛斯死了……卡伦也……呜……为了帮，帮我逃跑……死了！都死了！呜呜呜……” “好，好不容易遇到一位……除了爸爸以外的……绅，绅士！” “混蛋瑞克斯王国！狗屎瑞克斯王国！还我卡洛斯！还我爱情！呜呜呜呜呜！” “…………” 从始至终，少年都摆出一副相当复杂的表情，面露难色，接受着她无休止地痛骂。 但没办法，毕竟山姆先生吩咐的工作就是如此。 直到将其送到马车，通过询问少女的管家后他才得知，此人正是诺雅·埃梅里克的妹妹，潘妮·埃梅里克。 一名刚刚痛失亲人，顺便失恋了的可怜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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