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楠呼吸一滞。 不可言说的心悸,如藤蔓蔓延。 裴闻炀身上带着枪,束枪带也在,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看起来是来医院有事。 裴闻炀的头发短而干练,于他的气势很搭,带着抢的姿态无端让人不敢靠太近。 因为脚上有伤,星楠走步不稳。 裴闻炀的电话还没挂,他观察着星楠赤脚的模样,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站在那里像一个不能控制自我的矛盾体。 他视裴闻炀最危险,也视他为水源。 越靠近他,星楠身上的不适逐步递减。 找……找个办法和裴闻炀多待一会儿,这是星楠脑子里唯一能转动的思想。 星楠走到裴闻炀面前半米的距离站着,他走的艰难,停下来的时候唇瓣微张细细喘着粗气,能看见舌尖。 他不知道说什么,脑子太想组织语言,却觉得怎么开口都不对,说什么都不够好,渐渐的眼神变的焦急,那种失落是裴闻炀马上就要走掉的真切感。 强光在地上被地面折射出倾斜的弧度,裴闻炀站在光里,星楠被阴影隔开,再近半步,朝露重阳。 他对裴闻炀的依赖是带着眷恋的。 逃离不掉的想更近一步。 说……说点什么呢,让他不要那么快走掉,星楠咬着唇,嘴巴张开。 没有声音。 “慢慢想。”裴闻炀的声音先响起。 星楠再次被看穿,心口也跟着震颤。 他被自己急的喉咙干涩。 “你的声音……真好听。”星楠真心道。 很没营养的话,裴闻炀一向不会回答。 “你……为什么会在医院?”星楠说话的声音缓慢,又像是刻意的,一个字当两个字说。 “换一个问题。” “是工作结束了吗?” “换一个问题。”裴闻炀看着他的长睫,扇的很慌张。 星楠瞬间紧张了起来,裴闻炀这样的人平日里连行踪都是保密的,有些话不能问,他一开口就在错。 “吃……饭了吗?”星楠懊恼地垂眸,这也不是一个好问题。 “你脑子里只有这些吗?”裴闻炀问。 “我的嘴有一点笨。”星楠更急了,“我只是想多和你说些话。” 星楠努力找着话题:“昨天你救了我,我还没谢谢你。” 裴闻炀眼神望着地上突然滴落的血迹,眼神往星楠的手腕看去,手背微微肿起,针眼位置在出血,显然是被暴力扯掉的。 “不用,你并没有很珍惜我救回来的命。”裴闻炀冷声道。 星楠:“…………” 星楠意识到什么迅速按住自己的手背,他一点也不想在裴闻炀面前撒谎,“不是的,是因为想见到你。” 话语间星楠害怕自己没表达清楚,咫尺的距离下往裴闻炀身边靠近一步,踩在裴闻炀双腿之间,橙色的光投射到瞳孔中,阴影没去,夕阳施舍了他。 太近了,像是抬头就能亲到。 “我没有撒谎。”光斑在他眼下落下印章。 “我没有说你撒谎。”裴闻炀垂眸俯视他,可以看清星星根根分明的睫毛轻颤着。 靠的越近,他越怕。 明明那么怕,却又要极力靠近。 “回病房。”裴闻炀的语气中带着强硬。 “不回去,我身体没什么问题。”星楠认真地问,“我能……和你待一会儿吗?” 裴闻炀审视着星楠,“为什么?” “喜欢。” “喜欢什么?” “和……你待在一起。”星楠的声音轻的像风,也沉甸甸。 “这样光着脚待吗?”裴闻炀笑着问他。 “都好。”这对星楠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 这时候裴闻炀的通讯器讯息震了震,他拿出来瞥了一眼上面的讯息。 【问过了,他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我真来不了了老大,您刚好在医院,顺道看看,挺可怜的,医生强调他很危险。】 裴闻炀眉宇间细微转变,旋即大步往前。 星楠跟上,他见裴闻炀头也没回地就走到了自己所在的病房。 星楠十分抗拒地不想进去,裴闻炀就要去按床头位置的呼叫器,星楠的速度没有那么快,他有些认命地问裴闻炀:“医生来了,你就要走了是吗?” 裴闻炀动作顿了顿。 “是觉得我会走,所以不想医生来是吗?”裴闻炀将话反过来,不留余地反问。 “……是。”星楠垂眸,没看裴闻炀。 “所以我不走就可以叫医生是吗?” “真的吗?”星楠声音明亮了几分。 他听见裴闻炀说:“一个小时。” “谢谢。” 星楠迅速把自己弄干净躺上了病床! 几分钟后医生过来给星楠重新注射了针剂。 医生知道到9床的情况,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此刻在床榻旁站着的男人这般优越,星楠眼神还落不下去,两人只能是情人的关系。 医生看向裴闻炀,“您爱人的体质很差,给他开的营养液他不喝,你劝一下。” “呼吸急促的病症查不出来,可能是遗传病,等身体好些记得带他来复查。” “一定要复查,否则可能危及生命。”说这句话的时候医生已经往门口走了,说完已经消失在病房中。 星楠慌张地看向裴闻炀,但裴闻炀看起来没有什么情绪,很淡然,他永远是一副不会被外在喜怒干扰的样子。 “你是不是不高兴了?”星楠试探地说,“他走的太快了,我来不及解释。” “不用过多在意别人的想法,如果解释会浪费自己的时间,可以做别的事情。”裴闻炀的调子沉稳内敛。 星楠紧张地问:“……比如做什么?” “比如把床头的营养液喝了。”裴闻炀温声道。 “好。”星楠异常听话,伸手过去便拿起营养液插入了吸管。 片刻后,星楠见裴闻炀再次接起了电话。 人鱼的听力极好,裴闻炀没有避开他,星楠听清楚了对面的声音。 是一个成熟的男音,叫裴闻炀叫的很亲切,在星楠的印象中,没有人这样叫过他。 :闻炀,有空吗明天请你吃个饭。 :我建议你直接说。 :你身边没别人吧?通讯加密了吗? 裴闻炀看了星楠一眼。 :说。 :是这样,前两天海洋中心实验室逃出去一条稀有高等级粉色人鱼,消息已经封锁了,那条人鱼基因特殊,对实验室很重要,实验室将整个泊海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我想申请你的协助! :特征,外貌。 :没有照片,这条人鱼涉及机密,不允许留存,关他的实验室我都进不去。 :挂了。 :诶!别别别!大指挥官!我就知道是粉色,这是唯一的线索,麻烦一定帮我捉回来!不然就是我死! :如果威胁到民众安全,我会射杀。 :他很温和,不会杀人。 :最好是。 后面的话星楠没有心思去听,他脑子混沌听着两人的对话浑身急促的难耐。 裴闻炀挂掉电话后星楠拿着营养液的手在颤。 “在紧张什么?”裴闻炀望向他。 裴闻炀的专业素养太过强悍,许是常年握枪训练实战,那双眸看谁都像猎物,连视线都像是在瞄准靶心。 “……没有。”星楠哑声道。 话落星楠咬了咬唇:“一个……小时要到了,你要走吗?” 裴闻炀看了看时间:“才二十分钟。” 星楠:“你要是很忙的话,可以走的。” “是在赶我走吗?”裴闻炀靠在窗户位置双手交叉在臂弯看向星楠,琢磨不透情绪。 “不是的。”星楠紧扣着手指,细长的睫敛下,“我更希望你留下。” “可是你更怕我,是吗?”裴闻炀不避讳地说。 “……是的。”星楠如实回答,指腹被自己揉捏的青白。 “是我说话太大声了吗?”裴闻炀问。 “没有!”星楠可以肯定不是的,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裴闻炀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没有超过礼貌范围内的分贝。 那是为什么呢,可能是因为裴闻炀平易近人地对待所有人,却总有一层规矩笼罩着,他的内核是锋利的,尖锐的,不可接近的,身上有一条无人能触碰到的红线,不允许任何人跨过。 这样的人,没有区别于社交之外的任何感情,最是无情。 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 “没有很大声。”星楠回答。 裴闻炀说:“不用害怕。” “……好……”星楠没敢看他。 ———————— 可怜样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楠楠杀人不眨眼,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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