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审言听出是直升机的声音，但是没有多想。 现代社会，和平和发达的基础是永远有一个框架在那儿，很多东西不是随便能调动的。 尤其是天上飞的，管控很严格。 要是他自己，还可能办到，但他留在县里的人没有这样的权限和魄力。 果然，几分钟后直升机的声音就远离了。 也许是那板巧克力，也许是拥抱是实实在在的，也许低谷之后的回升。 顾审言的精力稍稍好了点。 南鸳不太好，顾审言很重，她有点支撑不住，但更支撑不住的是她的肚子。 寂静中肠鸣音的动静可不太好听。 静默的几秒钟后，她自觉平稳且礼貌的问：“刚才那个，是什么？” 顾审言：“直升机。” 他没有再抱着南鸳，有时候一些打断其实能很好的缓解某些冲动，比如他的拥抱。 黑暗中，顾审言问：“你的巧克力呢？” 南鸳：“吃了。” 顾审言这会儿其实已经反应过来了，但他平静的问：“什么时候吃的？” 南鸳：“你睡着的时候。” 顾审言轻轻吐了口气，心里填满了无能为力。 这一刻，他发誓，全世界的好东西他都想给南鸳，但偏偏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说：“那你记得，我欠你一板巧克力。” 南鸳想到他现在的状态，又听他跟交代遗言似的，赶紧道：“那你可一定要还我，活着还我！” 顾审言沉默了一会儿，抬了下手。 他一只胳膊不能动，另外一只握着刀，刚才的拥抱也是勉力而为。 现在，刀柄戳了戳胸口。 他有些羡慕，还有些嫉妒，他不得不承认，他谨哥眼光一如既往的好。 当初，是他错了。 这时候，被顾审言嫉妒且羡慕的人，正在自救。 黑灯瞎火的降落在森林中，你不知道降落在树上还是兽窝，又或者沼泽。 这种未知才是最大的危险。 其他人魏聿谨不知道，他运气不错，落在一棵树上，枝叶挂住降落伞，也挂住了他。 他用匕首割断绳索，从几米高的地方摔下来。 下来时一只手臂撞在树上，脱臼了。 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咬牙复位，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拿着手电筒。 很快又有三个人聚拢而来。 其中一个是顾审言留在县城的得力助手顾安。 顾安是顾家收养的孤儿。 他随顾姓，长大和上学都由顾家一手操办，目前跟随顾审言做事。 顾安运气好，直接降落在大树之间的缝隙。 魏聿谨看着手机上的定位。 之前直升机算是定点投放，他距离顾审言的位置大概一公里。 这在平地上不上什么的距离，在森林里，想要跨越，难度超十倍。 两个小时后，凌晨两点半， 魏聿谨站在残破的车面前，深吸一口气后才走过去，还好，车里没人。 手电筒在车门的血迹上定了一瞬。 血是谁的？ 他拒绝深想，只心道两个人都不在车里，那就是都还活着。 魏聿谨：“林子里不安全，还下了雨，如果我是审言，会选择在树上过夜。” 顾安附和：“您说的是。” 天知道他对魏聿谨有多感激，要不是这位在，他的援救最快得明天下午才能实施。 又说：“少爷和南小姐一定都没事。” 强光手电，像光柱插入黑夜，近处更亮的惊人。 顾安没有看到魏聿谨有什么神色的变化，这个男人仿佛一蹲在岁月山河中永不褪色的雕像。 这样的他看上去无情又冷硬。 但这种时候，强硬和镇定却让人安心和臣服。 魏聿谨循着定位往前，林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很快归于平静。 顾安：“大概是什么野兽，已经被惊走了。” 南鸳听到动静，还以为是狼群又出新招了，之前还刨树根来着。 等看到光柱，最开始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她想开口喊，才发现嗓子已经哑的说不出太大声的话，好在顾审言的手机还有电。 手机密码顾审言之前告诉她了。 南鸳解开密码，点开音乐，将声音开到最大。 外文歌，她听不懂，但是旋律很清晰很高亢也很振奋人心，就像她现在的心情。 几分钟后，南鸳关掉了音乐。 她坐在高处，不知道自己头发稻草一样，脸上蒙着泥浆，看上去有多像个野人。 反正仰头看她的魏聿谨看着真帅。 西装革履是一种帅，迷彩服高帮靴握着匕首深深的看过来，也帅。 南鸳咽了下嗓子，心虚的说：“顾审言昏过去了，对不起” 她叫不醒他了。 还好每次探一探鼻息，人还活着。 她没有照顾好他。 复盘整个事，如果不是要等她，顾审言早走了，他的车也不会正好被泥石流冲击到。 顾安就要开口，这一路上好几个大活人，只有他一直在说话。 他最终没有开口。 最沉默的那个低着嗓音，很柔和的说：“没事了，有我在。” 顾审言先被接了下来，南鸳从上面把他推了推，下面几个男人接住了他。 他们去安顿顾审言。 南鸳往下滑了滑，坐在属于顾审言的那个v型树杈上，往下瞄了瞄。 灯很亮，地面都是枯叶，还算软。 她试试探探，和魏聿谨说：“你往边上去一点，免得砸到你。” 人的日常行为很能反映心理，魏聿谨是个聪明人，还正好读过一点心理学。 比如在这种境地，南鸳都不求助。 他无法分析自己得知车子落崖后的心理，但他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做。 魏聿谨伸手，展开双臂：“跳下来，我接得住。” 果然接住了，南鸳扑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她悬着心也落了地。 就是魏聿谨大概不总做接人的这种活，劲儿太大了，抱的有点紧。 她浑身疼。 不过比疼更强烈的是安心，她也回抱他，她好害怕，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儿。 哪怕自己没死，顾审言要有事，也没法交代。 顾安简洁的给顾审言做了体检，外伤多，内伤不明，但生命体征还算平稳。 反正还不到会挂掉的时候。 他们这会儿也走不了。 黑灯瞎火的跳下来勉强能做一做，但黑灯瞎火的让直升机带上去，几乎没可能。 顾安用卫星电话报平安给上面，然后联系降落的人。 南鸳松了口气。 她靠在树根上，身上披着魏聿谨的外套，干爽中带着点余温衣服，很舒服。 她和他说话。 说一路的经过，说顾审言腿被卡过失血过多，说他和狼搏斗，说狼之前追到树下。 魏聿谨耐心的听着，一边观察她的神态动作。 他默默的判断，小姑娘没有过于亢奋，没有过于低迷，神志清醒，身体没有大问题。 但这只是他的判断。 魏聿谨握住她冰凉的手：“你呢，哪儿不舒服？” 南鸳愣了下，所有的焦虑、害怕、饥饿在一瞬间被手上的温暖压了下去。 她有很多话想说。 鼻子莫名且不可抗拒的升腾起酸意，眼睛也浮起水雾。 南鸳下意识垂了下眼，压制住泪意。 她低声且委屈：“蘑菇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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