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么一直坐着,想他的时候就咬一颗冰糖葫芦,如此心中不会太痛,或是将他写给她的信又展开看一看,笑了哭,哭了笑。 偶尔看到窗外树影晃动,顿一下确认是风至,又开始新的往复循环。 如此吃完了十颗冰糖葫芦,喉中只剩甜腻之后,她才肯跳下窗框,将窗阖好,去洗漱安歇。 直至半夜,她睡意刚起,却听窗外似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不觉心生警惕,过了一会儿,声音又停歇了。 她暗讽自己才独自生活了三年,便养成草木皆兵的性子,又合上眼睡去。 “啪——” 她方才坐过的窗户被猛力推开。 不是风! 她赫然睁开眼,却见月色下好似闪过一道身影,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那身影却已覆在她身上,将头靠在她的颈窝中。 她下意识想推开,闻及他的气息,却是呼吸一滞。 “小祖宗。”他声音喑哑,还带着些哭腔,“你怎么不问问我是要你还是要江山?” 她恍如身在梦中,一时不知是否应该回应,她怕这又是她无数个日夜中的一场梦,一搭话,梦就醒了。 颈窝中一片温热,不知是谁和谁的泪交织在一起。 她方才惊觉这不是梦,却更加难以置信。 他将头抬起,她才借着月色见到了那张她心心念念三年的脸—— 他眼中有沧桑、有暗潮、有哀伤、有眷恋、有庆幸,唯独没有她以为的该有的埋怨。 他薄唇紧抿,却在隐隐颤抖。 她一时不知所措。 他将她的手环在他的腰上,埋头给她深深一吻。 他下颌的胡渣蹭得她有些酥麻。 年轻夫妻的躁动一点就燃,况且他们本就对彼此充满爱意,又是三年未见,滚烫暗潮一起,双方都立马有所察觉。 “可以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 她心如刀割,主动吻上他的唇,揽紧他的背,给予无言的答案。 这一刻不需要过多言语,深夜寂静郡主府中的婉转莺啼和毫无节制的风起风落,便是在诉说着他们对彼此的思念。 三年前的天雷地火终是漫延到了今夜,烧不完,扑不灭。 情之一事,纵使隔得再久远,也会被本能唤醒,他主动,她也主动,他想平了暗潮,她想扑灭烈火,火不断,暗潮不平,便不会有人主动停歇。 破晓,宋楚渝搂着她不肯松开,她安安静静靠在他怀中,他们似乎都在害怕这只是一场梦。 良久,她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朝中……” 宋楚渝咬牙切齿:“好不容易求你那位王夫兄长来扰元平,朕好御驾亲征。” 登基以后出行颇为不便,若不是为了见她,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他要御驾亲征,朝中上下皆是反对,幸好他大舅子战名在外,又是南溟王夫,他御驾亲征也不掉价。 朝臣也没阻拦多久,只求他暗中行事,别又再换一个君王。 他已来元平多日,夜夜跳进郡主府看看有没有人影,他等得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推断。 一直到今夜,他才见她房中亮了烛火。 他设想过很多相见的场景。 他想他应当会痛斥她为何会如此狠心,或是狠狠抱住她让她别再离开,亦或是直接将她扛走。 可真正远远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却有些害怕。 三年了,他们分开的时间比在一起的时间还长,她会不会已经忘了他,她会不会已经不爱他了,她会不会怨他做了皇帝。 他一时间慌乱无比,只好躲在树丛中。 他见她倚坐在窗框上,一手拿着一根冰糖葫芦,时而望望月亮,时而吃一颗冰糖葫芦,时而又放下冰糖葫芦打开什么书信,看着看着又哭又笑。 他不知那是什么信件,怎会让她如此又悲又喜。 他心中一阵绞痛,想往前的脚步却不觉后退一步。 她警觉又疑惑,但没多久又吃起冰糖葫芦。 还是聪颖又迷糊。 他屏住呼吸不敢再有动作,直至她关上窗户。 不知是不是有心事,她没注意手中有一封书信飘落到了窗外。 他待她熄了烛火,才敢上前查看书信。 只一看,胸腔中的爱意汹涌而起,再也不能平息。 “吾妻祯宁……” 所以她在看的是他写的信,她在为他大悲大喜。 所以她真的在山崖下,她也真的还爱着他。 他不想再等,直接破窗而入,才有了今夜的风起云涌。 他放开怀中之人,又翻身覆上。 她惊呼一声,正欲说话,却被他直接用唇堵上。 “白天是白天,晚上是晚上,可是我昏庸无能难以克制私欲,他们最好将我直接奏请退位,好让我能日日夜夜陪着你。” 他说到做到,她方才意识到此前的势均力敌不过是他对她的妥协和退让。 直至天光大亮,房中隐隐传来街边小贩的吆喝声。 她酸软无力,他神清气爽。 “想吃什么?我去买。” 他的话自然得像他们只是寻常夫妻。 府中没有下人,自然没人做早膳。 元曦眨眨眼:“皇上也得自己买早膳,不是一声令下便有宫人端到床前?” “朕这等昏庸君王没人愿意伺候了,将士们已去前线迎南溟敌人,朕却在此处同皇后一晌贪欢,这若是传出去,该如何是好?”他勾着唇同她打趣。 她自是知道这不过是他和兄长的假意打斗,便窝在被子中捂嘴笑。 “那便要被弹劾了。”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传出去吧。朕亲自写皇榜贴在官衙门前的布告栏上,再命几个说书先生写上一段‘君王无度,夜夜向神女求欢’的故事,传遍大江南北,好早日下台,再也不用日日辛苦上早朝。” “那你下台了,谁做皇帝呀?” “让大皇兄做吧,他年轻时挺想坐这位子的。”宋楚渝不以为意。 元曦“扑哧”笑出声:“你也想得出来。” 先帝过世时都已过四十了,闽王只会更年长,纵使没歇心思,恐怕也没有余力了,否则也不会争也不争便让宋楚渝直接继位。 “无碍,谁想当谁当,反正回去我便自行请辞了,我可以做臣子,但这皇帝我一日都不想做了。” “真的不想当?” 宋楚渝坚定点头:“我看这元平挺好的,离南溟也近,以后便住元平吧。” “那你过来。” 她朝他招招手,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 宋楚渝眸色一亮:“当真?” “不信我?”她撅了撅嘴不服。 “信!”他搂住她大亲一口,“怪道他如此聪颖,政事上颇有天赋。” “夫君如何知晓?”元曦讶异。 宋楚渝将她破阵之后的事说了个大概。 元曦听得心酸,开始有些懊恼自己不长嘴,她后悔没有亲自问他,没有陪在他身边度过他最难的三年。 宋楚渝看出她的神情中的愧疚,又上前揽住她:“小祖宗,这回可是真得信我。” 她勾住他的脖颈,认真说了一句:“我信。” 他浅笑一声,大手又开始游移。 “别呀,干嘛呀……”她被吻得酥痒难耐。 他又覆在她身上,却再也没有更多动作,只是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你我之间若隔着山海,我便越过山海,若隔着天下苍生,我便踏平苍生。你就是我的因果。” 【第六卷·夺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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