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阿韭击掌,“姑娘这么快就发现了。” 断开的金镯并未损坏,一头中空,一头是卷曲的花叶,雁安宁捏着断开的地方轻轻一推,两头重新合上,毫无断过的痕迹。 “我大哥的图纸里也有这样的设计,”雁安宁放下金镯,“中空之处可以藏物,军中的斥候常用类似的法子传递消息。” “斥候还戴镯子?”阿韭好奇。 “斥候也要乔装打扮,”雁安宁笑道,“不过未必是镯子,夹层藏物的道理一脉相通,镯子、衣物、木盒,或是别的什么,只要能用,他们都会用上。” “我懂了,这就跟戏班变戏法的箱子是一个道理,”阿韭受教地点点头,“所以这镯子是大公子送的?不然旁人怎么会找飞镜轩打造这样的首饰?” “我大哥远在梁州,哪有机会送我镯子。” “那这人是谁?”阿韭不解。 “飞镜轩是我大哥的私产,由我暗中打理,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雁安宁想了想,“罢了,就当是好心人送我入宫的贺礼吧。” 阿韭闻言,放下有关镯子的疑问,忧心忡忡:“姑娘,你真的要进宫?” “圣旨未到,凡事都说不准。”雁安宁提起笔,在纸上继续书写,“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只要做好万全准备,就不怕措手不及。” 她写完最后两行,将信纸拿起来吹了吹,待墨迹干透,折好装进信封。 “让人送去江府,交给外公。” ……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样的道理不用我多说。” 说这话的时候,百里嚣正在院子里铲雪。 大冷的天,他一身短打,扎着袖子,一盏茶的功夫就将堆满积雪的院子铲出一条道来。 苏青冉跟在一旁:“这里是京城,城防图哪有那么好拿,你这不是为难灵芝吗?” “所以我要的不是城防图,”百里嚣停住脚,“我只让她弄一份京城的城池图过来。” “除了官衙,谁手里有这个?” “那些不黑不白,见不得光的人,”百里嚣道,“他们在一个地方待得越久,打的窝越多,为了给自己留后路,别说一城布局,就连城防守备也比一些金吾卫知道得更细。” “你让灵芝去找他们?”苏青冉皱了皱眉,“她行吗?” “别小看她,她爹做过司法参军,主管刑狱,她对付那些人比你我更在行。” “就算能弄来图纸,你想干嘛?” “不干嘛,看看。”百里嚣将铲子递给苏青冉,拍拍身上的雪渣。 苏青冉将铲子放到墙边:“你该不会想打京城的主意?” “说什么傻话,”百里嚣笑道,“西南军离大衍京城隔着好几个州府,我拿什么打?” “是你说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苏青冉正色,“百里,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问。” “说。” “日后,你到底是想偏安一隅,还是……”苏青冉顿了顿,“你明白我的意思。” 百里嚣支着长腿,斜斜往墙上一靠:“你以为呢?” “就是不知道才问你。”苏青冉见他满脸不在乎,叹了口气,“我猜石守渊迟迟不肯与我们见面,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百里嚣不急着答话,他仰头看向初升的朝阳,淡金光芒泼洒在院落,他眼底一片深邃。 “你告诉石守渊,要谈就谈,不谈拉倒。” 苏青冉愣了下。“你这气性,”他无奈道,“为了安全起见,我没告诉他你会亲自过来。你再等等,让我探探口风,这些日子别到处乱跑。” 百里嚣瞟他一眼。 苏青冉立马会意:“好,好,出门可以,别惹事。” “我像惹事的人吗?” “你都闲得跑来铲雪了,”苏青冉道,“让你住山月楼不肯,非要留在这边,这附近人多眼杂,进出多不方便。” “我进京用的什么身份?住这儿才合适。” 百里嚣说完,侧院传来几声高高低低的吠叫,随即响起人言怒喝与铁链碰撞的声响。 “不说了。”百里嚣放下支墙的右腿,直起身,“你不急着走的话,要不替我铲雪,要不过去帮忙。” 苏青冉犹豫了一下:“我铲雪。” 百里嚣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京城西南角的江府,雁安宁的外公江汉之坐在床头喝药。 雁家派来的大夫上过战场,处理外伤很有一套,江汉之头上的撞伤不太严重,用了大夫特制的药粉,伤势已有明显起色。 但他毕竟年纪大了,急怒之下气血攻心,身体元气大伤,只能慢慢静养。 江府管家持信入门:“老爷,这是姑娘给您的信。” 江汉之放下药碗。 他接过信封,并未打开:“朱家可是悔婚了?” 管家微微低头:“还没收到朱家的消息。” 江汉之闭了闭眼:“是安宁让你骗我的?” 管家把头埋得更低,没有说话。 “那丫头,她以为这样就能瞒过我?”江汉之长吁一声,“我在官场见过的脸色可比她多多了。” 管家朝前半步,扶着他靠在身后的软枕上:“您别生气,姑娘是怕又伤着您。” 江汉之疲惫一笑:“阎王不收我这把老骨头,我哪敢再糟蹋。” “昨日朱家来人还了一把匕首,”管家道,“姑娘就让我把去年那对玉镯给了他们。” 江汉之沉默半晌,“还回来也好,”他自言自语,“本就是病急乱投医,他们早些露出嘴脸,雁家和江家也能少个拖后腿的。” 管家端起一杯温水捧给他:“听说昨晚,朱思远在妓馆中喝醉了酒,翻脸不给钱,让人扒光衣服扔了出来。” 江汉之喝了口温水冲淡嘴里的药味:“朱思远这小子素来温吞,家里又管得严,怎么会突然跑去妓馆闹事?” 他将水杯递给管家:“是安宁干的吧。” 管家低头一笑:“没听雁府的人说。” “那丫头向来有自己的主意,若只是退婚也就罢了,她答应这桩婚事本就是为了她爹,眼下让朱思远出了这么个大丑,一定是朱家又干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我去打听打听?”管家问。 江汉之摆摆手:“她不会告诉你的。” 说了这么一小会儿,他已然有些累了,当下闭上眼睛歇了歇,待缓过劲儿,这才抽出信纸。 雁安宁的信很长,足足写了五页,江汉之看完,默然不语。 管家察觉气氛不对,示意房内伺候的小厮退下。 “老爷,姑娘说了什么?” 江汉之沉默许久:“老房啊,你跟着我快四十年了吧。” “整四十年,老爷。” 江汉之的目光掠过床帐,望向窗纸上映出的树影:“江家上下跟着我,没沾多少光,倒是害得你们时常担惊受怕。” “老爷,这话从何说起?没有的事!” 江汉之笑笑,面色疲倦:“我的性子自己清楚,做学问可以,为官却勉强。我历经三朝,起起落落,原以为在史馆修史能落个清净,没想到还是逃不过朝局纷争。” 房管家听他语气沮丧,赶紧劝道:“老爷,您别多想,姑娘说了,您现在养伤要紧,就算不为自个儿考虑,您还有儿子、孙子,还有雁家,他们哪一个都离不开您。” 江汉之听他提起还在外地任上的儿子与孙子,不由眼眶微湿。 “安宁却是把这些都想到了。”他喃喃道,“安宁说得对,这乱世尚未结束,容不得我们苟延避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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