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来到船上,船里还算宽敞,有一间简单的床铺,还有简陋的厨具,不过食物早就不新鲜了,焉搭搭的被放置一旁。 几人分散而立,各自戒备。 早晨的海风吹来,带着一股咸湿的气息。阳光映在海面上,波光闪闪。似有一股魔力,令人放松不已。 虽说早就将船仔细检查了一番,可海上是最容易出事的,不得掉以轻心,离了岸,不代表水中就安全。 就算现在距韦家灭门才一夜,可保不齐还有漏网之鱼,正在暗处伏藏着,蓄势待发,趁人不备,一击毙命。 江湖之中,风云变幻无常。 财富会转移,权利会更迭。乱世求生存,盛世暗浮沉。诸多阴谋诡计,唯人性永恒。船行了大约半个时辰后,黑衣人手提食盒,边把东西摆上桌子,边问道:“公子,时辰不早了,先吃点垫垫肚子吧!这船上的食物都吃不得了。” “不吃,不饿。”少年生硬拒绝道。 槲寄尘离得不远,从黑衣人刚开始说话时,就把耳朵高高竖起了,此时听见这话,心想着:还算你硬气! 黑衣人早料到会如此,可还是轻声劝导:“此去吴家堡还有好几个时辰呢,公子现在不用,待会儿这时间一久,馒头,包子可早就塌了,不只会变硬,加上这日头又大,可能还会变馊。” 望着少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立马添柴加火道,“我们几个倒是从小习惯了,一天未进食米也不会感到饥饿。可公子你自小身体便比别人弱上几分,就算打小练武,可力气也还是比别人小,现在你又不爱惜自个儿身体……” 眼见他还要喋喋不休,少年立马伸出手,掌心向外,“别说了,我吃还不成嘛?”夹起一个包子,狠狠咬了一大口,像是对包子不满似的。“你们也赶紧吃吧,路途遥远,加上海上天气变幻莫测,现在风大倒是省力,万一遇上雷雨天就麻烦了。” “是,公子!”黑衣人欲走,少年却叫住了他,“鸣哥,下次不要那么唠叨了!我耳朵实在受不住!” 鸣哥并未回答,只是淡淡一笑,留了一个脚步轻快的背影。 除了槲寄尘,他们一致认为公子还是很好说话的,没有不讲道理,也不像旁人说的那样固执,除了脾气大了一点,没啥怪毛病。 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视线在打探,少年夹着包子的手顿了顿,只见槲寄尘眼巴巴地望着那最后一个包子。 对于槲寄尘来说,就算是个素菜包,可和了猪油,味道自然就不会差到哪里去。加上昨夜一心想着趁其不备,要其狗命,没好好用饭,现在早已饥肠辘辘。 此时闻到船舱里飘着的香气,就让那馒头在槲寄尘眼中身价倍减。并非是嘴刁,而是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想亏待了自己的五脏庙的。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掉!要吃就滚过来拿。”少年即使气早消了,耐不住嘴上不饶人。 眼看最后一个包子送入狗嘴,槲寄尘面色都不好了,心情跌到了谷底。 慢腾腾挪过去,拿了馒头,就着水,一副味同嚼蜡的样子啃着。 少年又不爽了,“没规矩,没礼貌,连句谢词都没有!” 正不爽着呢,槲寄尘怨气冲天,讥讽道:“我不像你们读书人,我就一莽夫,没上过学,不懂那么多规矩,就只知道一句,“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少年顿时不悦,皱眉道:“啧,你就不能好好说话是吧?” 槲寄尘沉默,只机械地啃着馒头,不再理人。眼中空空,目光呆滞的望着海面上。 太阳正是正午温热时,水面上的反射的光让人眼前只觉明晃晃的,忍不住要晕眩过去。 少年见他不回应,只冷哼了声,就躺在船上唯一的小床上休息了。临睡前,还目光带着明显警告意味地瞪了瞪槲寄尘,其中想法不言而喻:别再爬床,不然你狗命难保! 槲寄尘目光虽远看海面,可脑中想法是止不住地冒出来,心中愈发烦闷,连带着看这几个黑衣人都带着不善的目光。 不知是觉得现在的槲寄尘毫无威胁,还是认为不值得计较,几名黑衣人就算是感受到了,也不回应,有偶然对视的,也假装没看见,直接忽略,望向别处。 算了,槲寄尘心痛到无法自拔,快速地瞄了一眼少年,想到之前忍了又忍的行径,此时想起,还是气不过,凭什么他能随便扇人一嘴巴,不打回来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你给我等着吧! 猝不及防的与一道视线相交,是那个叫阿星的人。 此时阿星看到槲寄尘像做贼心虚似的,快速看了他家公子一眼又连忙低头,想不通为什么。 槲寄尘顿感不妙,怕其误会,正欲解释,可又怕是画蛇添足,越描越黑,万一别人不是如此想的,我再解释就有欲盖拟彰的嫌疑。 呵,真是见鬼了! 阿星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又联想到早上见到的那一幕,顿时像茅塞顿开似的,小小年纪,装一副深沉的样子,边摸下巴,边含着一个看着弱智,实则更弱智的笑容,还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 这下好了,彻底解释不清楚了。槲寄尘心中凄凉无比,这都什么事儿啊! 索性干脆闭上眼,不去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仔细回顾他这短短的前十六年半。 为了复仇这一天,他勤学苦练武功,就只有一个愿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等我真正做到之时,却不知道往后活着的意义了。 至于那个幼童,我一直在心中反复纠结矛盾着。 有时觉得能杀便杀,实在杀不了就算了吧,毕竟,罪魁祸首已经偿命。 说来还是我槲寄尘运气不错,韦家家主早在两月前就受过伤,是和别人比剑途中,一时大意,然后受了重伤,一直未愈。能将此人斩杀,实属天助我也。 至于韦家二家主,资质平平,不过阴险狡诈得很,身上的伤有大半都拜他所赐,最后竟是险胜。 有时又想到:放过她,那当初何人放过我两岁的小妹,连自己也是背后中了一剑,直接被扔在死人堆里,韦家家主吩咐,就让我自生自灭。 苍天有眼,幸得师父云游路过,捡到我,教我武艺,才有今天。 可如今,我却好像那行尸走肉,麻木到谷底,连生活都没有了意义。 师父教我武艺是为防身保命,当初我一心报仇,师父自然不肯教。 后来我主动说不去报仇了,师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没说话,第二天却给了我一本入门的书册子。 想来,师父早就知道我不会放弃,会有今天这么一天,可还是教了我。 当听见下山知道韦家家主比剑重伤未愈时,我早已按耐不住内心深处,压抑的仇恨。急匆匆回了山上小屋,未见师父,只有寥寥几笔的书信:早知今日,不必寻我,好自为之。 想到此处,槲寄尘两眼湿润不已,若非顾及场面,真想埋头大哭一场! 这下,我彻底没有归处了,浮萍尚可飘在池塘,船只来来往往尚可停岸;我,孤家寡人一个,只有一直浪荡到江湖了。 槲寄尘继续脑补以后艰苦的日子,不免心伤。想着想着就顺势睡着了。 天色将晚,余晖洒在海面上,这温柔的海风轻轻拂来,让一行人一身疲惫都无影无踪,眼中都盛满了温柔。 除少年外,他装满了不耐烦,因为后来只是光喝了点水,馒头硬的像砖头,啃也啃不来,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了。睡着饿,坐着也饿,眉头深锁。 船只晃晃悠悠,抬眼望去就快靠岸了。 想着岸上的饭庄,少年不再心烦,不过之前看见槲寄尘,一会儿抿嘴,一会儿皱眉,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难得的没出声嘲讽。 此时见槲寄尘睁开了眼,凑上前去一脸莫名其妙的问:“不就没让你吃到包子嘛,你至于伤心成这样?怎么还搞得一副哭哭啼啼的娇柔做派,真是令人不齿。” 又拍了拍槲寄尘肩头,“放心,咱们先下船,这码头那么繁忙,饭庄极多,我还能缺你一口包子吃吗?” 槲寄尘更是气的一颗眼泪要掉不掉的,转过头去,一把摸了泪,毫不辩驳,抬腿准备下船。 这时一位壮汉拦在船头,语气不善道:“各位既来此处,就得遵守此地的规矩。” 略显敷衍的冲船上抱了抱拳,其他不远处的人匆匆赶来,围在岸边,壮汉继续说道:“因海外有一岛上有人惨遭灭门,而凶手至今下落不明,所以上岸的客人都需一一盘查,还请体谅。” 阿星正要前去交涉,被少年一把拽住。 鸣哥一步迈出,脚尖轻点,已在壮汉面前,手中剑出窍一掌大小,正好架在壮汉脖子上,不屑道:“你什么身份,也敢来查我们白云宗?还不让开!” 壮汉不卑不亢,答道:“职责所在,恕难从命!况且之前上岸的清衣公子也无异议,请不要为难小人。” 鸣哥眼神发狠,“乖乖退下,我们清眠公子定不会再追究你的过错。” 听见白云宗时,壮汉还犹豫几秒,当清眠公子这四字灌入耳中时,不带犹豫,立马退至一旁,头也微微低下,认命道:“恕我眼拙,公子请!”其他人自是不敢再阻挡,一一让开。 宗门强盛就是好,到哪儿都得给你一个面子,槲寄尘心梗,本以为那少年是无名小卒,连名字都懒得问,早知道就热情一点,搞好关系,行走江湖也容易一点不是。 槲寄尘下山的机会少之又少,可白云宗的名字还是如雷贯耳,更不用说这宗门最受宗主看重的七弟子木清眠了!其他的倒是不太清楚。 诶,怪不得,白云宗早已名声在外,他们行事亦正亦邪,其中以脾气最臭的木清眠,又称‘木七’最为出名。听说不仅脾气臭,手段毒辣,一张嘴更是存于江湖毒哑排行榜的第一。 由此可见,槲寄尘能忍到现在实属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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