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着，有村民模样的人在城门处进出，我就过去问了一嘴。守城兵说可以进城采买，只是不是本城人，入城费用需要这个数。”充当斥候的汉子气喘吁吁地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十文？”村长试探着问道。 “怕是五百文吧。”微眯着眼睛，吧嗒吧嗒抽着老烟的族长胸有成竹道。 世道在短短几天内就崩坏了下来。发过路财，岂会只涨十倍几十倍？ “是五两银子！”斥候汉子自己说出口的时候，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五两银子，放一个月前，能买一头牛。而今天，只能换一个入城的名额。 “一起入城五两，还是每人五两？”老族长坐得稳稳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握紧了老烟杆的手到底略出卖了他的内心。 “入城十人以内，每人五两。入城二十人以内，每人十两，且需要出示过所。若是没有过所，也需出示原籍证明，并加一倍的银子。” 村长大怒，蒲扇一般的大手猛地拍在了那个汉子的背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皮！咱有没有过所你不清楚？早不说十两银子，现在才说，逗我玩是吧！” 汉子嘿嘿一笑，并没有躲。 他这不是怕一开始就说了十两银子，老族长会被吓得不敢入城嘛？ 他家里还好有牛车，这几天赶路也不是非常辛苦。可他大哥和三弟家里可没有，这几天实在赶不动路，只能央着他帮忙，属于他妻儿的座位也要分出来和侄儿们一起轮换，他也要帮着大哥和三弟去推车，一天下来腰酸背痛的，倒显得这牛车不是他单独买的了。 他刚可是打听好了，守城的士兵可说了，城里还有老多的大牲口呢。 这一趟，必须让哥哥或者弟弟进城，哪怕他帮衬个一二两银子，也要让他们自己买头牲口去！ 事不宜迟，族长召集了各家各户的户主，商讨进城采买的事宜。 “一百两银子的入城费？还只能选十人进城？！” 众人乍一听说，全部沸腾了。 “怎么会这么贵啊！这不是坑咱们吗？！” “一百两银子？咱一个村子一年也就只能赚到这个数！就这么一个进城的功夫，全没了？” 村长一听，赶紧纠正，“只要不超过十个人，就是按人头算，十两一个人！” 村民经过了一百两的冲击，此刻听说是十两一个人，对比之下，却也不再觉得那是贵出天际的事情了。 “话是这么说，可咱们四百号人，若是只进去一两人，哪里能买得了那许多东西？” 出发前觉得自家方方面面都准备充足了，出发后才发现这个缺不了，那个不舒适。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采买的地方，可不就想把家里缺的东西给补齐了？ 家里有牛有骡子的人家还好，至少有牲口帮衬，活人没那么累。家里只有驴和没有牲口的人家，经过了这么四五天的行程，腿脚都快断了。 此刻他们是最迫不及待想要进城的。 众人忙忙慌慌地商议着进城的人选，人选出来后，又有人统计着各家各户需要采买的东西。 云里旁听了一嘴，和村长说了她们家没钱买东西后，便溜溜达达地走了。 她想进城，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那珍贵的十个进城的名额不会落在她一个小丫头身上。 还不如另想办法。 召集，统计，采买，收取，分发，这一连串行程下来，起码要耗个个时辰。族长也说了今天暂且驻扎在此处，明日再出发。 云里和自家哥哥打了声招呼说她要想办法进城，又去求了方婶子帮着照看自家，这才放心地换了个方向，绕了些路去往宏南城。 离宏南城约三百米的一条路上，有两道身影急急忙忙地靠近，而等了约一刻钟的云里眼前一亮，迎了上去。 来人是一对老夫妇，身上洗到发白的衣服打满了补丁，老爷子背上背着一个背篓，冒出点点绿意。老妇人手上则是提着几双草鞋和草帽。两人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虽有愁苦色，却看不出有什么戾气。 “叔叔婶婶安康！叔叔婶婶是要去宏南城吗？”云里笑吟吟地开口问好，一副熟络的样子。 对面的老夫妇二人面面相觑，互相用眼神对问：“这谁家孩子？你认识？” 眼前的小姑娘一身干净的浅蓝色杂裙垂服，头上梳的是髽髻（指头发上拢，绾在头顶上或两旁的一种发式），眼睛明亮得如同两颗星星，笑起来嘴角有两个小小的酒窝。 这孩子长得真俊。 也不知道是哪家大人这么心大，放任这么好看的孩子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行走。 “小姑娘，你是谁家孩子呀？你家大人呢？”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这么大年纪还被这么小这么可爱的孩子唤作婶婶，还是因为见这姑娘实在俊美，李婆子声音很是温柔。 “婶婶，我家住在前面的老虎山，我爹叫杨小二，他生了好严重的病。我们村子里没有大夫，镇上也不许进出，我好不容易走了一天才走到这里来，想进城去抓些药。可是我听大叔们说，不是本地人的话，进城要收五两银子一个人，婶婶我没有那么多钱，您能不能帮帮我带我入城？就说我是您邻居家的孙女儿，不成的话帮我买些药也行，求求您了婶婶。” 云里抓住老妇人的袖子摇啊摇，摇得她心都要化了。 “你爹生了什么病呀？” “爹从山上掉了下来，这里全是伤，娘说和大夫说了，大夫就知道给开什么药了。”云里在自己身上比划了几下。 “你娘怎么不来？” “我娘也一起摔的，她躺在床上起不来。我是家里最能干的孩子，就由我来买药了。” “喔哟哟，从山上摔下来，怕得是身上都有伤！”老爷子一拍大腿，“丫头得亲自和大夫讲啊。咱们没看见伤口，代买药的话，万一伤口说得不清楚可咋整？” “叔叔您放心，我出门的时候娘给了我铜钱的，我能自己付入城费的，求求叔叔婶婶了，就带我进城去买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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