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起初薄司寒有时间还会陪她说说话，后来他回来的越来越晚。 </p>

直到有一天晚上，她听到薄司寒上楼的声音，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推门进入她的房间。 </p>

那种感觉难以描摹，似是醍醐灌顶，过后又有些失落，语鹿突然有种预感，总觉得他说的能不能活着回来那天，已经近到了眼皮子跟前。 </p>

果然第二天一早，周然就通知她收拾东西，准备跟自己下山，去另一个地方。 </p>

她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在房间里瞎转了一圈，还是跑出房门。 </p>

扒在栏杆上问周然。 </p>

“他在哪儿？” </p>

周然抬头望她一眼，嘴角不自觉上扬，他指了指窗外对面那座山。 </p>

“我开车带你过去。” </p>

周然启动车子，一路上都没有开口讲话，15分钟后，车停在另一处山头，旁边只停着一辆无人的黑车。 </p>

视线所及更远的地方，郁郁葱葱里半隐半藏着一座废庙。 </p>

语鹿突然想起了那个薄司寒曾经跟她说过的故事，周然让她一个人继续往里走，她走了喘着气爬了一小段坡，看到了一块大青石。 </p>

果然，就是这里了。 </p>

这废庙已经有了些年生，屋顶坍塌，大门残破不堪，满目疮痍，仿佛时间在这里是不存在的。 </p>

木雕的佛像彩绘早已经褪去，只能依稀辨得些菩萨的轮廓。神像面前的石雕香龛，积满了污水和青苔。 </p>

薄司寒背影许久的在沉默，语鹿望着他沉冷的背影渐渐出神。 </p>

听见外人的脚步声渐近，男人侧身望来的同时抬手掏枪。 </p>

语鹿迎头对视上他如死神一般的眼神，后脊骨发凉。 </p>

待薄司寒一眼看清是语鹿，眼神的狠辣褪去，目光变的温和还带点宠溺。 </p>

“你还真会惹事。” </p>

她不说话，默默看着他。 </p>

薄司寒当没事儿发生似的，踩过一地的碎木屑，瓦砾，走过来拉她，他什么都没有跟她解释。 </p>

但她心里始终觉得，他要回到这里来，肯定是有原因的。 </p>

于是，他拉她，她也不走。 </p>

看她神色郑重，以为真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挑眉笑了笑，低头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p>

却没想到她抬头便在他唇边亲了一下。 </p>

这算是她第一次主动亲他，他整个人都懵着了。 </p>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惊喜，薄司寒神色依旧很稳，松开语鹿的手，稍微用点力搂住她的肩膀。 </p>

“你有话要对我说。” </p>

语鹿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其实我一点都不怕死，如果他们真的要扔我去摩洛哥，我会在半路上就自尽。” </p>

他依旧沉默不语，只是看着她。 </p>

语鹿的声音有些失真，落到耳里，清晰却陌生。 </p>

“不能不去吗？” </p>

她在担心他。 </p>

一个人强大到极致的时刻，往往也脆弱到极致。 </p>

薄司寒目光落到语鹿身上，挨得极近，眸色深深倒映着她的影子。 </p>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有一个疑问？” </p>

“什么？”她的眼睛大的有朦胧之意。 </p>

“你有没有对我心动过？” </p>

他的嗓音烫烫的，凉凉的，漏风的泥墙，萧瑟的别离，一切像是注定走向灭亡。 </p>

她想了很久，才老实又温顺地点点头。 </p>

“有过好几次吧，我说不清楚，像你这样的男人，对人好的时候，真的很难拒绝。” </p>

她跟他不一样，不大会骗人，顶多是回避。 </p>

能够说出来的话，全都是真的。 </p>

薄司寒的眼眸中猛的烧起了火。 </p>

可语鹿接着又说：“但每一次我都会敲醒我自己，要远离你，要冷静，我怕我会陷进去。” </p>

哪怕到她诚心诚意表明心意这刻，她还是比他清醒。 </p>

虽然很难拒绝，但她还是拒绝过无数次。 </p>

薄司寒不动声色。 </p>

“我知道，”他回答，“我保证，我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p>

她知道她无法阻止他的决定，企图用她对他心动过的表白，来阻止他去赴死，现在看来这个选择还是失败了。 </p>

脑子里一片混乱，许许多多往事瞬间涌现，撞在一堵看不见的墙上，碎成无数脉络不明的片段。 </p>

眼底雾蒙蒙的，眼眶中明显有了泪光。 </p>

“可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死，你答应过我你要补偿我，你要死也应该死在我手上。” </p>

她孩子气的闹起了情绪。 </p>

薄司寒被她发颤的声线逗笑，望着她的眼神，情绪深深浅浅，藏着看不清的心思。 </p>

他对她今天的“意外”表现，其实还是满意的。 </p>

只是“去”还是“不去”，已经不是他随心所欲就能决定，有些事，必须要有一个了结。 </p>

隔了一会儿，薄司寒弯下腰十分温柔的亲吻她的额头。 </p>

然后问她：“苏语鹿，正好你今天来这里，我有一句话一直想告诉你。你知道什么叫佛家三宝吗？” </p>

她别过头，明显不想跟他讨论佛学。 </p>

说生死问题了还讨论什么佛学，就因为这里是一个废庙吗？即兴发挥也不是这么发挥的！ </p>

薄司寒把她的不乐意看进眼里，却不动声色的继续说：“佛家三宝是佛教的教法和证法的核心，因而对修行佛法的人而言，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这三宝是他人生得以圆满最重要的信仰。” </p>

他瞥了一眼木头菩萨，福至心灵道：“而我只有一宝，皈依苏语鹿。” </p>

趁四下无人，却有菩萨作证。 </p>

他拿出那个早已准备好的礼物，啪的一声打开丝绒盒子。 </p>

里面是一只海瑞温斯顿8卡的枕形切割戒指。 </p>

语鹿不知是被钻石漂亮的火彩震惊，还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惊。 </p>

隐约感到心口重重的一击 ，却说不出话来。 </p>

趁着她还没回过神，薄司寒低头压下她的唇，用吻堵住她全部拒绝的话语，强势的往她无名指上套上戒指。 </p>

一边吻一边哑着声呢喃：“如果命运站在我这边，请允许我渎神。” </p>

他当着菩萨的面，在废庙里向她发起求婚的誓约，并毫不顾忌的亲吻他的爱人。 </p>

这个吻起初还是轻浅的。 </p>

很快就不再满足于蜻蜓点水，她呼吸的节奏，唇齿间的触感和温度，让他更急切地想在她身上确认些什么。 </p>

他的手抚过她的脸颊，而后轻触她的背心，紧紧搂抱着她，抱的她喘不过气。 </p>

与曾经的无数次一样，他相信之后的许多年还会这样继续，仿佛是一种承诺。 </p>

等两人出来，空地上只有一辆车，周然早就消失无踪。 </p>

薄司寒按开车门，语鹿坐在副驾驶上，开始往回开。 </p>

语鹿把钻石戒指从手指上摘下来，搁在手心里掂，很有些分量。 </p>

她这时才想起来问他：“你刚才是不是在跟我求婚？” </p>

薄司寒笑了笑，从后视镜里看着她。 </p>

“嗯，我是在向你求婚。” </p>

求婚的方式固然有很多种，有的矫情得要死，有的却是公事公办出其不意的冷酷样，显然，薄司寒是后者。 </p>

语鹿吭哧一下就笑出声来，捏起钻石对着光线看。 </p>

喃喃自语：“我才十九岁不到，竟然就有人跟我求婚呢。” </p>

薄司寒又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注意力全集中在她嘴角的笑上，她向来很少有矫揉造作的神情，每个表情都沁人心脾。 </p>

他薄唇上扬，鲜少有这么心情好过。 </p>

“戴上，我喜欢看你戴着它。” </p>

“这钻石真是太太太太……大了……戴出去，怕是方圆十里都会炸街吧。” </p>

“这只是订婚戒指，正式求婚的时候会比这个大。” </p>

很实在的诱惑。 </p>

他话音刚落，她就沉默了。 </p>

脸蛋和心口都热的厉害。 </p>

说实在的，谁拿一颗这么大一颗钻石向一个女人求婚，不管答不答应，都会先开心上好一会儿的。 </p>

就为了那点儿女孩子独有的虚荣心。 </p>

但是她实在是没想好，又不想太草率。 </p>

他也不再说话，而是安静的开了一截子路。 </p>

隔了一会儿，她再度出声。 </p>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喜欢你呢，求婚这个事不成。” </p>

说着，就要把戒指摘下来还给他。 </p>

男人似乎把这一切事态都掌控意料之中，反应没有很意外。 </p>

他嗓音压的很低：“鹿鹿，这个戒指你先收着，你也给我两年时间，这两年时间你好好考虑，等你大学毕业的时候，再告诉我要不要把戒指退还给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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