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干戈 张家人经过商量,综合陆凌风等人的意见,决定由道家出面,跟登莱叛军交洽,先把张可大的棺椁运到宁海圣水观,跟张可大一母同胞的张可仕带人去宁海守护,接到棺椁后,从宁海启程,途径昆嵛山接上负伤未走的张可道等人后,再一起扶棺南下江宁。 商议既定,各自往行。 招远大营门口,王经主奉闻香教香主李宏义的命令,来找李养性沟通,如何利用这次机会,伏击张家人,从而获得藏宝图的计划。 可是营门口卫兵坚守岗位,不愿意通传,更不愿意放李宏义等人进去。 王经主好说歹说,依然毫无作用。 李宏义在不远处,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刚来的时候还是云淡风轻,眼看着对方不买账,转眼间已经是脸上铁青了。 日恁娘,不久前还是并肩作战,转眼之间就翻脸不认人了? 要说这段时间,李宏义还真是非常不顺,先是和另一个执行香主左忠禹产生口角,继而打斗在一起。本来相对年轻力壮的他,感觉即将击倒左忠禹,取得最后的胜利,可是偏偏关键时候,新教主王可就的出现,破坏了这一局面,使他不得不投鼠忌器。 王可就在了解情况后,也说的是冠冕堂皇的,说的是第一一切以传教为方向,任何人不得破坏闻香教在百姓们心中的“形象”,那就要走进老百姓当中,不能滥杀无辜,让百姓齿寒。 第二个就是加大敛财力度,教徒入教后需要每年缴纳500文钱的“供应费”。 这样的要求一提出来,李宏义就感到有些无所适从,又想拿到钱又不能得罪人,他想不到什么两全其美的可能。 所以在心腹王经主的建议下,李宏义把之前在院夼等地抢到的财物上供了一部分给王教主。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王教主立马改变了态度,夸他权达通变。 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本来丢了钱财的李宏义就很不爽,又遇上了管闲事的左忠禹的当面挖墙角,齐会头已经转投左忠禹,他却无可奈何。当初教中对叛徒的规定,两刀三洞的惩罚也无法执行。 王教主说了,那是对叛教者而言的。 加上眼前偶尔浮现出许嫣那看似幽怨,实则厌恶的表情,真是白瞎了自己一直以来刻意维护的良好形象。而且,那个王可就也不是什么好鸟,看许嫣的眼神总觉得有点色眯眯的。 这让他非常不爽,有种夺妻之恨的感觉! 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公,让李宏义心情压抑到极点:老子拼死拼活,好不容易刚在登州打出来一小片天地出来,你姓王的只是生的好,就想过来白摘桃子?哪里有那么好的事? 李宏义想到此处就更加焦躁了。心里想到: 我呸!大丈夫居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想到这里,李宏义终于忍耐不住,大喊到:“陈光福,你给老子滚出来!” “放肆,陈副将的名讳也是你这泼皮能叫的吗?”李宏义穿着紧身衣,未曾佩甲,看上去确实也不像什么达官贵人的样子。守门的千总因而怒斥道。 李宏义哪里还能忍住,举起马鞭就打,“啪”的一声,身后的甘会头想拦已经来不及。 守门把总捂着脸上的鞭印,大怒的大喊一声“有贼袭营,备战”。数十把鸟铳黑洞洞的枪口立刻就对准了李宏义一行人,王经主赶紧护在了李宏义身前,怒视着守门千总,同时让手下的人也举起了手中的弩箭相向而对。 血拼一触即发。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陈光福优哉悠哉的走了过来。“呦呵,我当是谁敢在我们大军的营门外撒野呢,这不是李试百户吗?” “我是该叫你陈福还是陈光福呢?你这变化可真大啊,不光名字改的快,没有听你立功,倒是职位这么快就升为副将了?果然是背后有人好做官啊”李宏义反唇相讥。 “哪里哪里,李香主细皮嫩肉的,如果当初留在营内,而不是不听将擅自逃跑,想必会更受大帅青睐的。咋地?你这是来找对你有知遇之恩的孙抚台吗?告诉你也无妨,孙元化和张焘已经被我们大帅给放了,眼下估计被那崇祯老儿派锦衣卫给抓起来了,你想看他就难喽。哈哈” “少废话,我找李养性。让我们进去” “这我可没权利,军营重地岂是外人可以随便进入的地方” “那就让他出来说话” “李大人原来是参将,也升官了,现在是总兵了,人家可是都元帅面前的红人。整天忙着呢,估计很难让你见到的。” “升什么官还不是你们自己说的算?他现在到底在不在大营内?”李宏义耐着心思问道。 “李大人去莱州了,崇祯老儿先把孙元化抓起来,又把白莲都院余大成给换掉了,上来一个新的山东巡抚,叫徐从治。还有一个新登莱巡抚谢涟,李大人得去打听情况。要不你去趟莱州问问?你看我把这么机密的事情都告诉你了,咱们也算是为了之前的事两清了”。陈光福仍然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确实有种让人想揍的感觉。 “李试百户那是相当自由自在啊,前脚还在登州拼杀,后脚转眼就走得无影无踪,连声招呼都不打?咋的,当这军营是你家开的?”陈光福继续奚落道,突然提高的声音分贝,话语里充斥着责备。 李宏义看着这个曾经在自己的面前低声下气哀求活命的人,如今趾高气扬的竟敢直接指责起了自己,顿时火冒三丈。 王经主看到后,赶紧上前躬身行李“小人见过陈副将。请陈副将明鉴,我等本非军中之人,自然不应该受这军规约束……” “什么时候下人也能插话了?你们的香主没有嘴吗?”陈光福不耐烦的打断道。 “陈副将教训的是。只是我等确实有要事商量,不得不如此。而且冤家宜解不宜结,得饶人处且饶人。彼此结个善缘,岂不是更好?如果能够引荐到都元帅如面,我等定当感激不尽”王经主边说边把两个大银锭塞给陈光福。 陈光福掂掂分量笑到:“如今有钱也不一定用的出去”转头看看李宏义,李宏义压制住自己的情绪,脸色也变好了。 陈光福才又说道:也罢,谁让咱们是老相识呢?等着吧。 说完陈光福就大摇大摆的走回去了。 双方各自放下了鸟铳弩箭。甘会头带着教众去不远处休息,李宏义也从马上下来了,坐在了草地上等着。王经主站在后方伺候着。 日上三竿。 终于有个背上插着令旗的传令兵跑过来,通知都元帅令:让李宏义一个人入见。 李宏义刚想跨上骏马上路,却被传令兵阻止。“军规军令:除传令之人外,军中不得驰马。” 王经主刚想说什么,李宏义摆摆手,把马鞭交给王经主,让王经主带着其他人在外面守候着。他一个人进去瞧瞧。 说罢,李宏义跟着传令兵的脚步,穿过一道道栅栏和拦马桩,经过数重营垒之后,终于走到了都元帅大帐门外。传令兵进去通传后,守卫在门口的卫兵上前告罪一声,然后对李宏义仔细的搜身,搜缴了李宏义身上所有的武器,然后才让李宏义进去。 李宏义刚进大门,突然两边站立的两排特别高大的手持钩镰刀的卫士,立刻发出“威……武”之声,跟官府审犯人一样。卫士都是身披金色铠甲,高大威猛,均为雄壮之士。 李宏义不敢东张西望,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慌忙跪下道:小人李宏义拜见都元帅,祝都元帅福寿绵延,旗开得胜! 李九成咧着大嘴看着下面跪着的李宏义,他知道李宏义是闻香教里的香主,本来他是很不喜欢闻香教那种装神弄鬼的行为的,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那是欺哄愚民用的。可是随着时间的发展,他的野心也越来越大。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咱老李难道就不能够坐江山吗? 即使明朝现在依然强大,但是能够割据登莱,做个土皇帝也不错,毕竟也是一方诸侯嘛。于是他开始刻意培植起自己的私人势力,军中以强者为尊,只有自己的嫡系力量强大了,才能震慑住下面的那些军头。 所以李九成装成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宏义快快请起,来人,赐座。 “谢都元帅”李宏义不知道是不是被大帐内肃穆的气氛所吓到,完全没有之前的那种嚣张劲。 从人赶紧从旁边搬来一个木质座椅,李宏义受宠若惊的慢慢地坐到椅子上,只敢坐了半个屁股的位置。 李九成对于李宏义的谨小慎微比较满意,他认为只有先让别人怕你了,作为上级,才能够很好的拿捏下属。 李九成又吩咐下人备餐,开口问道:“宏义所谓何事而来啊?” 李宏义赶紧回复道:“听说都元帅下令把张可大棺椁还给张家人,我的眼线已经发现张家人已经到达了,眼下正是剿灭他们并且获得藏宝图的大好时机。宏义不敢擅专,特请都元帅下令,宏义必当手到擒来”。 “这个事情我看就没有必要浪费时间了。哪里有什么所谓的藏宝图?不过都是一句虚言罢了。这个谣言从哪里传出来的,你不会不知道?如果真的有所谓的藏宝图,你真当京城里养的锦衣卫都是摆设吗?” “可是……”李宏义还想继续说道。 李九成打断道“这个事情必要再纠结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说了那就是命令。宏义,你和张家到底有什么仇有什么怨,是一定解不开的?” “张可大曾经杀了我的父兄”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你也算是报仇了。况且当初他是官,你的父兄是贼,自古官贼不两立,战场上就是成王败寇,打不过别人,那就活该脑袋让别人砍掉”这句话从李九成的嘴里说出来确实挺令人意外的,仿佛此时此刻的他不是“贼”一样。 “可是我曾经发誓一定要替父兄报仇,他杀我父兄,我就杀他全家所有人……” “那有何必呢?冤家宜解不宜结,与其仇杀不断,不如果断的化干戈。”李九成又忘记了,他曾经说过的话:不要学张可大妇人之仁,应该斩尽杀绝。 李宏义呆呆的看着李九成,仿佛眼下的这个都元帅是一位长者,而不是一个冲杀在前,杀人不眨眼的将军。 “眼下我们最重要的事是打败官军,是团结一切力量,尽可能的多招兵、练兵,就像前几次那样,将来犯的官军全部打垮。我就不信这明朝的军队是源源不绝的?东边有建奴作乱,西南有奢安之乱,加上沿海时常入侵的海寇,内部的流民骚乱,整个朝廷可以说已经是千疮百孔。我看啊,这所谓的大明江山准得很快就完蛋,一切都是末日之象。而我们就像那早晨的朝阳一样,充满活力,我们的势力正在爆发增长,而官军的战斗力明显不足。多少次,我们都是以少胜多。我们相继打败了张可大、张焘、刘宇烈、杨御蕃、王洪、刘国柱等军,这哪一个不是曾经响当当的人物?天命在谁?当可预见吧?此消彼长之下,我们的军队从开始的800人,如今快到十万人了。我已经开始严肃军纪。宏义,跟着本帅干吧,这江山以后姓朱姓李还真说不准!没准咱老李也能过把皇帝的瘾,而你就不想光宗耀祖吗?” 李宏义激动地脸色通红。 “宏义,我感觉和你有缘,看你和应元年龄差不多,你们可以兄弟相称,年轻人平常多多走动走动”。 李宏义就算再傻,此时也听出来了。明末的将领收精锐作为义子,那是再普遍不过的事情。 “义父大人在上,请受宏义一拜”李宏义倒也光棍,倒头便拜。 李九成赶紧走下来,扶起李宏义,不住的叫好。 “宏义,我知道你是闻香教教中之人,而且你的生父更是曾为顶层领袖。你更应该明白其中内涵,我们可以利用,但是千万不能陷得太深。” “义父所言极是” “我听说闻香教渠道门路多,你一方面收集各方个面的情报,可以直接报给我。待会应元过来了,你们再好好聊聊;另一方面你也可以自行招军。你招来1000人,我就让你做千总;你招来两千人,我就让你做游击。军服武器,为父为你筹集。来人,先给我宏义儿准备一副铠甲和二十套棉甲。再派人把我宏义儿的属下都给放进来,安排饮食……”。 从人立刻应诺。 这就属于比较实际的了。 接下来就是胡吹海喝的时刻,李宏义根本没有说话违逆的机会。他甚至连自己开始到底是想干什么的都忘记了,就已经喝的酩酊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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