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官署。</p>
毫无疑问，这是如今整个天下的权力中心，整个王畿的事务、整个邦周的事务，都要经过天官决断。</p>
春官晋侯与地官陈侯脸上喜气洋洋，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巅峰。</p>
洛苏为三人斟满酒，笑道：“晋侯、陈侯，还请饮酒。”</p>
两人便齐齐谢礼道：“怎敢劳烦太师。”</p>
温酒饮罢，陈侯便开口问道：“不知太师有何要事召我二人前来？”</p>
洛苏没回答，而是转头问晋侯：“晋侯之祖，乃是武王之弟，到如今已经四代，与天子的血缘关系已经很是淡薄了。”</p>
这话一出，晋侯与陈侯的表情立刻就严肃起来。</p>
“不过四代便已经如此，一百年、三百年、五百年之后呢？后世的子孙还能拱卫天子吗？孤很是怀疑啊。</p>
自素王时起，大宗正便在洛氏一脉流转，到了孤这里，这个问题已经很严重，故不能置之不理，便想出一个办法。</p>
晋侯如今为春官，有掌宗族之权，陈侯任少宗伯，可以协调异姓的诸侯，所以这件事情要交予二位去做。”</p>
晋侯与陈侯对视一眼，齐声道：“太师尽可言，我等定竭尽全力。”</p>
“王畿之中，有天下诸侯的谱系流传，二位将其中诸侯家中适龄男女备录在案，尤其是那些有兄弟姐妹的。</p>
天子息娶了陈侯的嫡女，滕妾制度下，陈侯恐怕要将女子全部塞进天子的后宫了。</p>
依孤所见，不必如此，留一二嫡女、宗女嫁入其他姬姓诸侯之家，比如晋侯之子。</p>
同姓不婚不可破，便以异姓之血，使天子与诸侯亲近起来，邦周的社稷能微微安稳一点。”</p>
听到洛苏所说，晋侯与陈侯脸上都浮现出笑容，此事并不难，而且对两人很有好处，当即便答应下来。</p>
望着晋侯与陈侯远去的身影，洛苏沉思片刻，这个方法应该能将诸侯与天子之间的离心，稍微拉回一点，但是随着诸侯实力进一步膨胀，天子也必须增强自己的实力。</p>
老祖宗话中的意思，我邦周的天命，起码不能比殷商低，老祖宗为邦周打下了百年的基业，我能不能做到呢？</p>
无数繁杂的思绪落在他的心头，侍从进来通报申侯前来拜访。</p>
申侯修一进来便是大礼参拜，恭敬道：“修拜见太师。”</p>
洛苏对申侯是有大恩的，因为申侯真正的身份只是一个孽生子，连庶子都算不上，在这个时代，他的地位卑贱如奴仆。</p>
一件非常灰色幽默的事情就是，姬昭制定了宗法制加分封制，创造了等级制度严苛、血缘关系几乎决定一切的时代。</p>
但他本人以及在他暗中影响下的历代洛侯，却并不在乎什么血统。</p>
这也是洛苏为什么会毫不犹豫抛弃姬完，所有的规则只是单纯的维护统治的工具。</p>
在洛苏的暗中帮助下，申侯才能从一个孽生子，最终坐到诸侯的位置。</p>
他的生母也被追封成了夫人，再也没有人敢当面嘲讽他的出身，这种恩情，简直比父母生养还要高。</p>
现在，洛苏再次出手，让他从一个统领，一跃成为镇南诸侯，位同天子上卿，而且敕封为侯爵，成为一脉先祖，他的子孙从此就能以申为氏，对于一个贵族来说，超越祖先是最荣耀的事情。</p>
申侯怎么可能不对洛苏深深叩首，效犬马之劳呢？</p>
洛苏将他扶起笑道：“申侯不必如此，你是宗家俊秀，此次南征也是表现不凡，如今是执掌方两百里国土的侯爵，可以另立宗庙，夸耀子孙，孤倒是要恭喜你。”</p>
申侯这才在洛苏对面跪坐下，“全赖太师提携，修愧不敢当，南征之事，唉，不能卫护天子，是臣失职。”</p>
“申侯不必妄自菲薄，厉王天怒人怨，辅佐这等君主，能做到如此已经很不容易，此次前往申地建国，不必太过着急，你这一生，建好申国即可。</p>
孤在洛邑一日，熊顿便不会提兵北上，你到申地之后，向西征讨拓展实力，还要注意与另外三国要保持联络，你们都是姬姓，不能结成姻亲，那最好结成连襟。</p>
熊顿此次回国，孤也猜不到楚国之内的人心变化，但等他薨后，定然还要做过一场，孤希望那个时候申国已经堪为大任了。”</p>
洛苏对申侯修讲述自己的要求，他现在已经不仅仅在意自己执政时的政策问题，他已经开始对下一代进行布置，这就是为什么他明知熊顿有生之年不会北上，还是要将余伯修改封到申地的原因。</p>
“修，孤有一言，你且一听。</p>
七十多年来，多少分封的国家都已经灭亡，其中原因复杂，但是究其根本，不过是君主荒嬉，国政废弛，所以国家的存续，在于继承人的选择。</p>
申国，乃是面对楚国的第一线，你务必要慎重，孤听说你的嫡次子年仅十岁，能默素王全书，如果你愿意，孤可以收他做学生，为他寻一个宋国的贵女婚配。”</p>
申侯修面上瞬间狂喜，给当朝第一人当学生，还能娶到公爵族中的贵女，谁能拒绝？</p>
当下毫不犹豫道：“臣愿意，待回去之后就将犬子送到太师府上。”</p>
见到申侯果断，洛苏很是满意，两人便谈笑起来，洛苏又对申侯提出了申国到时候需要背负的任务，便将申侯放走。</p>
申侯修离开天官官署，满是欢喜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叹息，先前洛苏话中的意思，他心中清楚。</p>
自己的嫡长子顽劣不堪，而且蠢笨异常，在洛氏的公族之中也是有名的，只是没想到传到了洛苏的耳中。</p>
如今自己要镇守申国，扼制楚国发展，这是邦周的百年大计，申国是最重要的棋子，洛苏对他的继承人不满，又提醒要收嫡次子做学生，还要配宋国贵女，这便是提醒他一下，让他自己处理，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p>
申侯修感激于洛苏的恩德，稍稍平复心情，便决定让嫡长子出些意外，失去继承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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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曰：王叔摄政，天下宾服，何为摄也？</p>
素王曰：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摄政据此二者，王不可轻授。——《王道后篇》</p>
第19章 洛邑与镐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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