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闻人司摔在地上之后,太医给出的诊断是,他的髌骨出现了一道裂痕,按理养上两天也就好了。( )
身为一个男孩子,摔着伤着也实属正常,区区一道裂痕倒也算不上什么,顶多一瘸一拐的走上两天也就是了。但是两个人却万万没有想到,就是因为这么一道小小的裂痕,却为将来,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那一年是仁德九年,因为静王自白家养伤数月后归来,龙颜大悦,再次组织全部皇族前去长白狩猎。在那场狩猎过程之中,闻人司有意掩盖自己膝盖受伤的事实,强行上阵,结果在狩猎过程之中“遭遇异族伏击”,不知所终。仁德帝闻人淞倾全员之力在长白搜寻闻人司下落,太子也跟随前去搜寻,怎料半月后闻人司没找到,太子自己也“自马匹上滚落”腿部落下重伤。
最后,静王闻人司被少傅白尹完好无损地带回到仁德帝身边,但是身为太子的闻人夏却从此落下“残疾”,一蹶不振!
因为这场狩猎,整个北冥的上空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东宫更是如此,阴郁的气氛几乎是弥漫了所有角落。
但是令人压抑的远远不止于此,令白尹与闻人司更感到压抑的,是他们所遭遇的“伏击”也好“摔落”也好。那都是用来掩饰真相的。最最令人羞赧的是,在闻人司所谓的遭遇“伏击”那天,白尹是第一个发现的,也许闻人司应该庆幸白尹是个瞎子,没能直接看见那活色生香又恶心残忍的一幕,但是只是回味一下当时此起彼伏的索求声与哀求声,便足以在脑海中脑补出各种场景。
“都是因为你!要是你不在东宫前同我闹,我会摔伤自己的膝盖么!如果我没有摔伤自己的膝盖,也许我就能跑掉的!我、我恨死你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彼时他恐是害怕急了,又羞愧急了,所以他才会对着姗姗来迟的白尹说出那种话来。
然而姗姗来迟的白尹只是低着自己的头,只是默默低着自己的头,仿佛真的是错在自己。
他当时始终弄不明白,为什么白尹没有当场杀死那些他的人,而且还以“养伤”为由,将他偷偷藏在长白某个隐蔽的山洞之中。
直到半个月之后,白尹终于觉得他“恢复”地差不多了,这才决定将他领回皇上那里,然而就在回去的途中,再经过那个令他受伤的地方的时候,他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与耳朵,就在曾经自己受难的地方,此刻正上演着相同的场景,人还是那些人,但是主角却已经不是他,而是换成了闻人夏。
当时的他张着嘴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又或者是想要尖叫出来,但是白尹却好像是能看见一样,伸出了右手,轻轻掩住了自己的嘴巴。还是厚实又可靠的鹿皮质感,但是不知为何这次触碰起来,却是让闻人司感到万分的陌生,甚至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所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记忆中白尹的声音,似乎还在他的耳边清晰地响着,“就是这个道理。总要让他受到同样的惩罚,才算公平。”
如果不是白尹的这句提醒,他几乎都要忘记了,白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只是他那句话,未免让他心中隐隐动摇着,毕竟受到损害的人是自己,为什么白尹会帮他报复?又或者说自己在白尹的心中,他已经是属于他的一部分,侵害了他,就是侵犯了白尹自己。
闻人司觉得不太可信,也不再敢信。总之那件事,他们终究是选择了袖手旁观。而这件事情就宛如一道不可磨灭又显眼的伤疤,让两个人每次相对的时候,都感到尴尬万分,残忍万分。
白尹的身影,飞快地在宽敞笔直的宫街上快速的跑过,他不只是内力不错,轻功也是绝佳,不过片刻之间,他已经拐过了景仁宫,径直向着东华门的方向狂奔过去。
也许是他奔跑的太快,以至于他没有发现,就在他转过景仁宫的那一瞬间,有道碧绿色的身影,赫然出现在景仁宫的门口。
如果白尹能够转过头来看那人一眼的话,他会惊讶于他穿衣的风格与文远若很像,但是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却是危险的。与文远若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驯服、温顺感完全不同!
北冥的冬天是很冷的,但是纪箬身上的那件衣服却着实单薄,他的半条手臂从碧色的纱衣中露出来,雪白而细腻的肌肤,丝毫不亚于燕宛。但是也就是在那条雪白细腻的手臂上,以及那只俏生生、白嫩嫩的手指上,淋漓的鲜血,格外刺目。
他从景仁宫的大门中,慢慢走出来,一双称得上妩媚的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白尹身影消失的地方。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思绪好像是回到了很久的以前,他仔细思索了一下,但是终于是叹了口气,似乎是有点惋惜、有点自嘲:“也许、他也已经这样大了。”
他说完这话,眉头不可抑制的皱了皱,忍不住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掩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过他伸出来的那只手,正是沾着鲜血的那只手。然而面对着这鲜血,他毫不避讳,反而是轻轻伸出了自己舌头,蜻蜓点水一样的舔舐了一下。
顺便他没有忘记喊一下记忆中的那个名字——白瑛。
然而身在宫外的白瑛,对于这声呼唤,全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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