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枢纽

唐风雪指路，戴明步行，走走聊聊间，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过六七个岔路口。 为了保持体力始终处于巅峰，以应对可能会突然出现的敌人，戴明过一会就会停下来休息一下，嚼点狼肉喝点水。 两人聊天时，声音砸在洞壁上，空旷的环境中仿佛有谁在应和。 唐风雪被戴明背着走了一会，汗冷了下来，现在浑身都开始发抖。 不过她仍是如那天雨夜，一声不吭死撑着，一直到抖得戴明都跟着打颤了为止。 “你……你抖什么？” “什么？” 戴明难以置信地回头盯着那张有点苍白的小脸：“我在抖？那特么是你在抖你个傻逼！” 说罢从背包里掏了张“处理过的狼皮”给她裹上。 狼皮上的脂肪和残余血肉都已经清理过了，但仍然有一股发酸的异味，混合着一种药水特有的苦涩，熏得唐风雪眼睛都快睁不开。 不过，有着厚厚毛发的枫林狼皮保暖效果确实不错，裹上没一会就暖和起来了。 “等等，你等等……” 戴明不耐烦地道：“不是又怎么了？” 唐风雪语气不确定似的道： “前方好像存在一个不太和谐的魔力源……你走慢点，别撞上去了。” 戴明作为低智职业战士，对魔力的感知比较弱一点也很正常，在这方面他选择无脑信任唐风雪的判断。 当下，他也是不敢怠慢，直接就是抽出幻梦，将自己的警戒心提到最高…… 脚步渐缓，戴明发现周边的发光矿石越来越多，越是往前，幽暗的蓝光就越是明亮，也渐渐朝着淡白靠近。最终，这些光芒汇聚到一处，收敛于一座突兀耸立的石台上。 这座仿佛自然风化而成的石台上，静静躺着一块碧绿的宝玉。 石台上方的洞顶长有钟乳，时不时就有些微水滴打在那块玉石上，发出“噼啪”声响。 石台周围，或跪或躺，层层叠叠的堆了几十具白骨，粗略判断应该都来自人类。 饶是以戴明区区2点的魔力属性，到了这个距离，都能感觉一股炽热的魔力流像是水中波纹一般回荡在空气中，穿透自己的身体，逐渐消散在远方。 唐风雪又是仔细观察半晌，才终于确认道： “就是这个了。” “什么意思？这难道就是能让我们出去的道具？” 戴明好奇道： “怎么用？滴血认主吗。” “不是。” 唐风雪拍了拍沉影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她紧了紧身上的狼皮，好让自己离开沉影身体的地方被重新包裹住，不至于导致热量流失，这才解释道： “其实，我们目前所处的这个山洞并非现实，而是一种名为‘次元裂隙’的独立位面。 “这种独立位面的成因目前学术界暂时没有定论，只知道其中充满了虚空能量和不存在于现实的怪物。” “我知道我知道！” 戴明一听到“裂隙”这个词，立刻来劲了： “是跟苔木林西边那片‘腐蚀之地’有关吧！” “……” 唐风雪回头用优等生关爱学渣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 “跟那没关系，苔木林内部的是次元裂隙是另一种东西，跟负面能量有关，上不得台面…… “而这里这个……才是正牌。 “它有着完整的进入条件、已经发展到最终阶段的生物群落、凝聚成型的裂隙枢纽——就是这块绿色玉石，它是整个裂隙的核心，是维持这个裂隙自我循环的关键。” 说到此处，唐风雪迟疑了一下，才缓缓道： “如果运气好的话，掌控了枢纽，就能打开一个可供人安全通过的出入口……” “那还等什么？去拿呗！” 戴明想也不想，脱口而出，然后才意识到唐风雪目前状态不对，不好意思道： “噢对，想起来了，你现在不方便来着……那我去拿吧。” “不用。” 唐风雪脚步不停，淡然摆手道： “收取魔法道具而已，并不需要使用什么法术。” “哦。” 既然唐风雪都这么说了，戴明也就拄着刀等在原地，继续警戒四周。 就在这时，戴明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 喀…… 唐风雪毫无所觉，仍然自顾自对戴明解释着： “而且这件道具对于现在的我来说……” 喀啦…… “回来！” 戴明暴喝一声，与此同时，他一撑长刀，手与腿协作发力弹射向唐风雪。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戴明的右手就已经提溜住了少女的后颈。 “诶？” 身在半空的唐风雪还没搞清状况，怎么就飞起来了？ 锵！ 紧接着，戴明“幻梦”向前一架，格住了一杆刺来的长枪，借着那股冲力就带着懵逼的少女一同后退。 喀啦啦啦…… 石台周围的骸骨们渐次崩解成为一根根骨骼，又重新“组装”起来，化作一个有着三米高的四手骑士。 刚才那一瞬间，这骑士都还未彻底成型，就将一杆以多人腿骨拼成枪身、多块脊椎组成枪头、又有几根锋锐肋骨挂在边上作为旁枝的长枪——或者说长戟，递向了靠近的唐风雪。 若是戴明反应再慢些，恐怕少女此刻已被捣为两段。 而在戴明将慌了神的唐风雪丢向后方的同时，骑士的坐骑也已成型——那地上剩余的白骨也自行动了起来，拼成一匹六足的骏马。 骑士翻身上马，偏下方的一双手牵住了由残缺脊柱组成的缰绳。随后，这全身森白的一对主人与坐骑，眼眶的位置都燃起一朵幽蓝磷火。 一时间，总体身高超过六米、脑袋几乎触到洞顶的巨大怪物，提着至少也有六米的白骨长戟，居高临下，毫无感情地俯视着戴明，就像俯视着一粒蚍蜉。 那斑驳错乱的骷髅之身，让直面于它的生灵仿佛直面了恐惧本身。 拉风的造型和夸张的体积组合之下，带来的压迫感乃是迄今为止的最强。 而戴明不曾退缩分毫。 因为这只不过是个游戏，boss的压迫感越强，玩家只会越兴奋。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没有背景音乐。 不过，在这身临其境般的体验下，也正因没有背景音乐，反而能带给人最大的沉浸感。 戴明根本不需要有什么退缩。 他早已见识了那强敌的真面目—— 你成功格挡了来自《恐惧魅影（伪）》的攻击，豁免90伤害，损失了9点生命值。 “恐惧魅影”，名字后面还带个“伪”字。 那便意味着，这家伙不过是个假货，作为劣质的仿品，有什么可洋洋得意的？ 戴明心中想着。 “……能行吗？” 此时，唐风雪才刚站稳回神，她担忧地伸出手，想要碰一碰沉影的肩膀，又怕惊了全神贯注的他，害他露出破绽。 “要不我们先避一下……看它样子，可能是枢纽的守护者，应该不会追得太远……” 戴明回过头，见唐风雪那颗小脑袋写满了担忧，露齿一笑道： “给我上点buff，看我拿下它。” “爸父？” “就是强化魔法，你应该能用一些吧？” 等到唐风雪铆足了劲，憋红了脸，终于给沉影套上一个提升体力和生命值回复速度的“振奋”，他就义无反顾地提刀冲了上去。 作为一个战士，一个步兵，向着一个体型为自身十倍的骑兵发起冲锋。 对面那怪物如同受其战意感召，同样提起武器，一拽缰绳，以不可一世的气势向那个不自量力的小不点发起冲锋。 二者却并未碰撞。 只见沉影以长刀刀鞘顿地，迫使自己从高速冲刺中急停。然后向左侧滑步、低头躲过刺来的长戟。 可是两者错身而过后，他就听见那怪物拉动缰绳和骷髅战马铁蹄顿地的声音—— 戴明来不及作更多判断，只能在听见头顶风声的同时就让身体紧急扭转过来，举起长刀，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托住刀身，向上格挡…… 轰！ 骨制的长戟与金石混合铸成的幻梦交击，其发出的微小声音在戴明被砸至地面的动静里微不可闻。 他只觉眼前一黑，等再清醒时眼前已没了恐惧魅影的身影。 发生什么了？ 戴明扫向战斗信息，顿时有了答案； ——你成功格挡了来自《恐惧魅影（伪）》的攻击，豁免90伤害，损失了24点生命值。 ——受到力量碾压，格挡架势崩溃，你被”击晕”了。 他撑起脑袋向前看去，唐风雪也正一脸担忧地站在远处望过来。 耳鸣渐渐停息，戴明又听到了马蹄声。 悠闲舒缓的“跺跺”从身后传来，戴明起身回头，就见那骑士勒着马，与他相隔不远，似乎正等着他起身。 “原来还是个讲武德的……” 戴明晃了晃似乎略有生疼的双手，深呼吸后，重又提刀，好了伤疤忘了疼，再次向骑士发起冲锋！ 与刚才一样，骑兵也提枪冲刺。 这次，戴明选择了向右侧闪避枪锋，同时以长刀扫向疾驰的马蹄！ 咔！ 锋利的幻梦轻松切断了战马的一条前蹄，但是戴明也被强劲的冲力击飞到一旁。 他扫了眼战斗信息，发现这一刀并没有显示伤害，反倒是自己，两次格挡和反震下来受到的伤害，让本已经回到159点的生命值又一次跌破140。 不远处，那匹马蜷起一条断腿，一瘸一拐地走着。 骷髅战马有六条腿，哪怕断了一条也还是能保持一定程度的平衡。 而且，它的身体本就是以满地的碎骨拼成，戴明观察的这一会，那条被斩断的马腿就已经自动复原。 攻击似乎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果然，没有猴急地用“反向穿梭”抢先手是正确的。 这下，戴明可犯了难。 步对骑本就死路一条，更别提对方属性全面碾压自己，甚至几乎是不死之身。 眼看着骑士重整旗鼓，举枪再冲，戴明不由喃喃自语一声： “剧情杀？” “尝试绕过它，直接去抢枢纽！” 身后传来唐风雪急切的呼声，戴明顿时眼前一亮。少女话音刚落，战士顷刻间人随刀动，又一次冲向前方。 对啊！刚才我被一戟拍晕以后，这家伙没有补刀而是回到了石台附近，很明显就是在保护那块玉石啊！ 按唐风雪刚才说的那套理论，那块玉石或许就是维持这个家伙运作的能量源！ 只要夺取枢纽，就算不能直接通关，也大概率能让那个怪物失去借用地上骸骨复原的能力！ 现在的戴明除了懊恼自己没有早点想到这点以外，就是担心这个怪物会不会听得懂人话，唐风雪的提醒是否有可能让它也产生警觉。 当然，不论它听懂与否，保护枢纽都必然是它的第一要务，只要戴明绕过了它靠近石台，这家伙必然会不顾一切地折返回来阻止。 依然是老样子，二者相对着冲锋而去，又互相错身而过。 戴明终于不再尝试攻击，而是先一个滑步，低头弯腰错开了最致命的一记刺击。接着又用接近狗啃泥的狼狈姿态连滚带爬向前，躲过了骑士的一次旋斩和一次重劈，起来后头也不回就冲向石台。 该说不愧是比正常的战马多两条腿，骷髅战马直接以两条前蹄为轴心，借用冲刺的惯性将屁股甩到前方。竟然一个原地掉头，眨眼间又完成起速，在戴明距离石台只有不到三米的时候追上了他！ 不必多说，长戟呼啸而至…… 呼！ 后脑勺上的头皮猛的发麻，一股浓重的危机感狠狠抓住了戴明，让他的思维在这一刹那险些彻底冻结。 脑海中迅速掠过自己身上目前所有的手段…… 反向穿梭？现在穿回去反而离石台更远，而且大概率被一戟呼死……不行！ 猎手直觉只能闪避远程攻击，而且必须是视线范围内的攻击，该死！已经过去至少02秒了，现在就算回头也已经来不及，刚有动作就会死！ 可恶，来不及多想了，先躲这一下！ 戴明无计可施，只能低头弯腰放弃重心来尝试躲避，背后划过的气流刺得他生疼。 之后，果不其然。骑手手中大戟一旋，举过头顶，又是刚才击晕戴明的那招，快得要死的立马重劈！ 靠，好像要寄了…… 但也不能就此放弃……反向穿梭！ 技能随着念头转动，一瞬激发，戴明随之消失在原地。 熟悉的视野转换后，戴明来到了怪物的背后。 “嗯？” 落地之后的戴明第一时间看向敌人，却有了不一样的收获。 他发现那个怪物在这一下重劈之后，骷髅战马的前面四蹄居然全部散架，只剩不到半截，现在整匹马跪在地上挣扎着起都起不来。 而骑士手中的大戟也折断了，此刻同样缓慢复原着。 回头看向唐风雪，戴明乐了一下。 原来我眩晕期间还发生过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虽然为这意料之外的发展感到惊喜，但他也没愣神，立刻发动反向穿梭之后自带15米突进的强化重击，闪现到骑手后脑勺处，一刀削向它的脖子。 铛！ 出人意料，以幻梦的锋利居然砍不动组成脖子的那几根骨头，只砍出个小细缝，缝隙卡住刀锋，戴明拽了一下，没能把刀拽出来，吓得他脸都白了。 好在，第二下用力成功幻梦收了回来。 要是因为刀卡在怪物脖子里拔不出来耽误了时间，让它恢复过来把我秒了，那玩笑可就开大了…… 真是好险！ 戴明一踩“恐惧魅影”的肩膀，借力冲向石台，一步，两步，到第三步就跃了上去，一把握住那颗玉石。 玉石入手，并没有想象中滚烫或者冰凉的独特手感和伤害，也没有任何异常发生。只是跟寻常石块一样，光滑，温润，还带有一点潮湿。 取得枢纽，戴明立刻扭头望向正在恢复的boss，期待起不一样的变化。 结果发现这玩意该恢复还是在恢复，地上那些零零碎碎的人类骸骨就如同有着自己的意识，争先恐后地飞向恐惧魅影身上有残缺的位置，并把自己拆开成最适合的形状补上去。 “切，短时间内还看不出来影响吗？” 戴明不爽地一叹，还是决定趁对手还没完全恢复，赶紧上去再补两刀再说。 全力一跃，戴明从石台飞上马头，又踏马借力跃至更高，然后从半空一刀“跳劈”，直取骷髅骑士的面门。 那邪物天生破碎的眼眶中，幽蓝的火苗没有动摇半分，只是提起刚刚接好部分的长戟，格住了这一击。 戴明眼神一凛，于半空中腰背发力，顺着反震的力量一翻身来到了骑士的背后，与它背对背坐在了骷髅战马上。 这六足的鬼马背部宽阔，戴明必须极大程度张开双腿才能坐稳。 “枢纽！丢过来！” 戴明抬头，就见唐风雪满脸焦急地催促。 给她？噢，这玩意收不进背包，是怕我拿着影响战斗吧。 他来不及多想，身下骏马已经开始大力挣扎，戴明一手幻梦一手玉石的话连维持当前姿势都困难，只能奋力一掷，将碧玉丢向唐风雪。 游戏人物的身体素质毕竟够强，被他全力丢出的蓝绿玉石在半空划过一道抛物线，最后还要让二三十米外的唐风雪往后退几步才能接到。 而少女一拿到这裂隙枢纽，就毫不犹豫将其按在了自己眉心。 刹那间，碧光大亮！ “啥？” 戴明本来只是想确认一下唐风雪有没有捡到才把注意力放过去，也没想到还有这种变化。 可他也不能太过分心，眼见即将被甩下马去，稳不住重心的戴明灵机一动，从大腿上抽出“染血的迪思坎特”，与“幻梦”一道，左右开弓，猛地捅进身后骑手的腰子里。 或许是这下肾击终于造成了有效伤害，那人形的骷髅竟短暂僵在原地没了动静。 就连它身下的战马也一下安静，就像被打了一针镇静剂，不再执着于甩下背上的敌人。 戴明察觉到这一变化，好奇自语道：“捅腰子这么有用？” 他本意只是用这双刀作为把手，能让自己固定在马背上，暂时避免被敌人的长兵压制而已，没想到这次攻击似乎误打误撞地解决掉了敌人。 看来这家伙的要害是肾啊…… 喀…… 似乎是自己的攻击真正开始生效，骷髅骑士身前开始掉落越来越多的碎骨，戴明可算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此时，一股发酸的剧痛自身后传来，这痛觉虽然因为受到虚拟现实屏蔽削弱的缘故，对戴明自身而言并没有什么实感，但还是令人不快。 “卧……槽！” 一截锋锐的骨枪枪尖一点点地穿过他的身躯，从胸前冒出。 这一幕，似曾相识…… 真是风水轮流转，沉影最爱的终结敌人的方式，今天竟然被用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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