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教！</p>
包厢内，韩粥重重将酒盅按在桌上，心头百感交集。</p>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到过，自己竟然会被赵都安说服。</p>
不。</p>
不是说服，而是批评的无力反驳，如佛门高僧当头棒喝。</p>
正如赵都安猜想的那般，他今日的目的，本就是借助“请教”的名义，想试图说服赵都安，并将其拉入自己的阵营，以辅助推行“十策”。</p>
可谁能料想，最终的结果，却是自己反被说服了。</p>
十策？不如狗屎！</p>
伴随着的，还有接踵而至的疑惑。</p>
一个武夫官差，如何竟在这等方面，有如此深刻的见地？</p>
此番高论，其余学士，包括董太师都不曾能说出</p>
却出现在了一个“不学无术”的武夫口中，难以置信。</p>
“使君今日棒喝，发人深省，如今看来，韩某的确如赵君所言，离开凡俗太久……”</p>
韩粥苦涩一笑，恭敬地拱了拱手，向其行礼。</p>
而后，终于耐不住疑惑，问道：</p>
“却不知，赵使君如何想到的这些？”</p>
赵都安神态自若，施施然受了对方的礼，闻言沉默了下，说道：</p>
“可能是我见过的太多吧。”</p>
韩粥一怔，下意识认为，这话的意思，是赵都安起势时日还短。</p>
一年多前，还只是个禁军步卒，并未脱离底层。</p>
感触自然深些。</p>
此外，相较于他们翰林院这些清贵，赵都安也是個做“实事”的人。</p>
见惯了蝇营狗苟，人心险恶……</p>
呃，考虑到其名声，他本身也算个险恶的人……</p>
然而，只有赵都安自己知道，他这句感慨的真正意思，是他读过的史书上写过太多次。</p>
“这样么，”韩粥点了点头，继而神色颓然：</p>
“如使君所言，朝廷窘境，却是又无解了。”</p>
赵都安却没吭声，无解么？</p>
当然不。</p>
且不说，张居正的改良方式更适合，单说一个“钱”字，朝廷需要钱，就只有从其他人处掠夺这一种方式么？</p>
经济学了解一下？</p>
财富不只有“分配”一条路，还可以“创造”出来。</p>
不过，这就没必要与韩粥说了。</p>
赵都安自己，也需要时间思考。</p>
毕竟，张居正的方案虽更好些，但实际上，推行起来同样困难重重，弊端也同样不少。</p>
他有个思路，就是在此方案上，再加上一些经济学的玩法。</p>
既然是钱的事，最直接的解决方式，当然也是搞钱。</p>
雅间内。</p>
见赵都安闭口不言，韩粥苦涩更甚，也没指望赵都安能给出什么好方案。</p>
批评挑错很容易，但建设创造很难。</p>
归根结底，还是要靠他们这些学士想办法。</p>
想到这，他又振作起来，十策不妥，那便再重新思考，天无绝人之路。</p>
正在此刻，忽然包厢外，传来脚步声，然后是叩门声。</p>
两人同时扭头望去，韩粥疑惑说了声进。</p>
门开，却见外头站着的，赫然又是个熟人。</p>
“王猷？你怎么在这？”韩粥愣了下。</p>
门口，站着个约莫二十八九，身穿华服，皮肤白皙，贵公子模样的读书人。</p>
赫然是修文馆学士中，排在第二，当朝礼部尚书之子，亦是门阀子弟的王猷。</p>
赵都安对他的印象，是馆内议事时的散漫放松，以及莫愁资料中，说的眼高于顶。</p>
“呵，我怎么就不能在这？”</p>
王猷神色倨傲，视线在房间中一扫，似笑非笑：</p>
“我说么，怎么从馆内一出来，你就驾车追着陛下的车辇，还以为是想半路拦陛下，说什么，却不想，是私下拉帮结派。”</p>
韩粥面色尴尬，站起身，说道：</p>
“我与赵使君乃是……”</p>
“不必解释，”王猷挥手，打断他，道：</p>
“想让陛下采纳你的策略？担心我们阻挠，便来找外援么？不必解释，呵，以往倒是小瞧了你韩半山，罢了，我只顺路看看，你们继续。”</p>
说完，这位尚书之子，贵胄公子，竟就转身，下楼离去了。</p>
好似过来，就是为了确认情况。</p>
“使君，莫要与他计较。”</p>
韩粥见状，上前关了门，转回身说道：</p>
“我也不知他会跟来。”</p>
“无妨，”赵都安姿态随意，笑了笑：</p>
“这个王猷……倒果如传言中般恃才傲物。”</p>
方才，对方除了一开始扫了他一眼，便只与韩粥交谈，未再看他半分。</p>
没有针对，或者说，也不屑针对，却忽视了个彻彻底底。</p>
韩粥叹道：</p>
“王猷此人，的确傲气，且门第之见颇重，我当初与之相识，也不曾被其正眼瞧过。”</p>
后来，因才华出众，被王猷认可，才勉强入眼……这话却是不好直说。</p>
赵都安笑了笑，没说什么。</p>
显而易见，在这位尚书之子眼中，自己还不配与他平等论交。</p>
“文人的傲气么……”</p>
赵都安摇摇头，起身告辞：</p>
“吃饱喝足，多谢款待，本官这就告辞了。”</p>
他还忙着，去思索改良新策。</p>
韩粥亲自将他送下楼，等目送人离开，韩粥站在酒楼下轻轻叹了口气，转身上车：</p>
“回修文馆！”</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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