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石勒已经率兵赶到,正好天刚破晓,叫开城门,还担心城内有埋伏,先赶着数十头牛羊进城,假称是礼物,实际上是想堵塞街巷,阻碍伏兵,等到看到城内空虚,就指挥众人直接进入,立即四处抢掠。王浚身边的人急忙请求抵御,还没有得到允许。但王浚到这时,也觉得惊慌,或坐或起,神情不安。石勒率众进入大厅,召王浚出来相见,王浚还指望他好意相待,昂然出来,刚到厅前,就被石勒的众人七手八脚,把王浚拘捕。王浚没有儿子,只有妻妾几人,被石勒的众人进入内室搜劫,拉出来见石勒。王浚的妻子是继室,年龄不大,还有美貌。石勒拉她一起坐下,才命令士兵把王浚推进大厅。搂着别人的妻子而见她的丈夫,实在太淫恶,但这也都是王浚自取的。王浚又羞又愤,向石勒骂道:“胡奴戏弄老夫,为什么如此凶恶叛逆?”石勒狰狞笑道:“您位居高官,手握强兵,坐视神州沦陷,不发一兵一援,反而想要自己当天子,还能说不是凶恶叛逆吗?况且听说您委任奸邪贪婪之人,残害百姓,杀害忠良,毒害遍及燕蓟,这才叫做真正的凶恶叛逆呢。”说着,就派部将王洛生,率领五百骑兵,先送王浚前往襄国。王浚被押出城,愤怒地投入濠沟,又被骑兵捞起,戴上镣铐,匆匆离去。石勒收捕王浚的部众一万多人,全部杀死。</p>
王浚的将佐等人都到石勒营帐中谢罪,送来的财物交错纷杂,只有尚书裴宪、从事中郎荀绰,没有去谢罪。石勒派人召他们前来,当面呵斥道:“王浚暴虐,由我亲自前来讨伐,首恶已经被擒,众人都来庆贺谢罪,你们二人却甘愿与他同流合污,难道就不怕死吗?”裴宪接口说:“我们世代在晋朝为官,承蒙恩宠俸禄,王浚虽然粗鲁凶悍,仍是晋室的藩臣,所以我们相随,不敢有二心。您如果不修养德行道义,一味崇尚威权刑罚,我们自知该死,也不愿求免罪了。”说完,就掉头快步出去。石勒急忙把他们叫回来,以宾客之礼相待,只是拿下枣嵩、朱硕,指责他们收受贿赂扰乱政事,推出斩首。游统从范阳进见,满心希望功成加赏,不料石勒斥责他不忠,也下令斩首。应该斩首,足以成为卖主求荣者的下场。又登记王浚将佐亲戚的财产,大多积累资产巨万,只有裴宪、荀绰家中,有书籍一百多箱,盐米十多斛而已。石勒对属官说:“我不因为得到幽州高兴,只因为得到这二人而高兴。”于是任命裴宪为从事中郎,荀绰为参军。甘心侍奉羯人,终究不是好汉。分别遣送流民,各自返回故乡。住了两天,就打算回师。任命前尚书刘翰为幽州刺史,让他驻守蓟城。临行时毁掉晋宫,带着王浚的妻子,驰回襄国。途中被王浚的督护孙纬截击,石勒的部众溃败,只有石勒得以逃回,连王浚的妻子都不知去向了。又不知做了谁家的妇人。石勒回到襄国,仍有余怒,立即将王浚斩首,用匣子装着首级送往平阳。汉主刘聪加授石勒为大都督兼骠骑大将军,封为东单于。</p>
乐陵太守邵续,是王浚任命的,屯驻在厌次,邵续的儿子又被石勒俘虏,让他担任督护,并且让他去劝邵续投降。邵续因为孤立无援,暂且依附石勒。渤海太守刘胤,放弃郡守之职依附邵续,并且对邵续说:“大丈夫应当想着树立名声保全气节,您是晋臣,为何跟随贼寇自污呢?”邵续凄然谢罪,并说明苦衷,说应当会自拔。恰好幽州留守刘翰,也不想跟随石勒,特地把城池让给段匹磾。段匹磾是段疾陆眷的弟弟,已在前文提及,段疾陆眷与石勒结盟。只有段匹磾心中不愿意,仍然与刘琨通信,不忘旧好,所以刘翰邀请他驻守蓟城,情愿离开职位。段匹磾于是写信给邵续,招他归晋。邵续立即回复答应。有人说邵续不应该背弃石勒,害了自己的儿子,邵续哭着回答道:“我出身是为了国家,怎能顾念儿子而废弃道义呢?”当下与石勒断绝关系,立即派刘胤前往江东报告,愿意听从琅琊王司马睿的调遣。司马睿任用刘胤为参军,远远地授予邵续为平原太守。石勒听说邵续违背约定,竟然杀了邵乂,发兵攻打邵续。邵续急忙向蓟城请求援助,段匹磾派弟弟文鸯,率领部众援助邵续。邵续被包围,幸好有文鸯的援兵,才能击退敌人。并且与文鸯追到安陵,俘虏石勒所任命的官吏,驱赶回流民三千多家,然后回兵。刘琨得知幽州的军报,才知道被石勒欺骗,懊悔不及,于是又派人到代郡,与猗卢约定共同攻打汉国。猗卢正有内部忧患,无暇赴约,刘琨也只好作罢。恰好有长安的使者到来,传达诏书,并报告说关东大捷。刘琨暂时留下使者,询问大捷的情形。原来汉中山王刘曜,自从被麹允击破营寨,与赵染逃回平阳。(见前文)他却整顿兵器铠甲,休养了好几个月,又从平阳出发,想要侵犯长安。刘曜进驻渭汭,赵染进驻新丰。晋征东大将军索綝,率兵抵御,走到新丰附近,早有敌寇的间谍报告给赵染军营,赵染愤然道:“前次误中诡计,导致与中山王败退,如今他又敢前来,一定是来送死的。”长史鲁徽说:“晋室君臣,也知道强弱难以抗衡,只因我军入境,不得不拼死相争。古语说:‘一人拼命,万人难挡。’将军千万不要轻视。”赵染瞪着眼睛说:“强大如司马模,我一去就攻取,势如摧枯拉朽,索綝一个小子,不值得弄脏我的马蹄,怕他什么!”当时已经天黑,就想出营杀敌,又经鲁徽好言阻拦,勉强压住怒火,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起来,便率领数百名轻骑兵,前往迎战,并且扬言:“擒住索綝,回来吃饭也不迟。”一边说,一边指挥军队急进。到了新丰城西,正好与索綝的军队相遇,两下不及答话,就厮杀起来。索綝见赵染的兵不多,却也生疑,但向来知道汉兵强悍,不可轻敌,因而先指挥前队,与他交战,约有两个时辰。赵染的士兵已经饿了,力气不加,偏偏索綝派出后队的生力军,一拥而上,逢人就砍,见马就刺,好像削瓜切菜一般,把赵染的士兵斩杀殆尽。赵染也受伤,拨马逃回。后面的追兵不放弃,险些把他杀到,幸亏鲁徽派兵援救,才得以保赵染回营。赵染既后悔又叹息道:“我不听徽的话,以致有此失败。”接着又咬牙切齿地恨道:“回去没脸见鲁徽,不如杀了他,免得我惭愧。”如此狠毒,简直禽兽不如。计划已定,刚驰入营门,就迎面碰上鲁徽,几乎像仇人相见,格外眼红,一声喝令,竟将鲁徽拿下。鲁徽怅然道:“将军不听忠言,愚蠢固执导致失败,如今又忌妒贤能残害士人,想要发泄私愤,天地有知,能让将军安死在床榻上吗?”赵染杀害司马模投降敌寇,心思可知,鲁徽如果真有智慧见识,躲避都来不及,却甘愿做他的属吏,死也是自找的。赵染更加恼怒,竟然下令杀了鲁徽。再来说刘曜率领数万人,从小路趋向长安。</p>
愍帝因为索綝报捷,刚刚加授索綝为骠骑大将军,秉承皇帝旨意行事,不料汉兵又进逼都城,连忙派麹允出去抵御。麹允到了冯翊,与刘曜、赵染交战一场,不幸战败,当夜收拾败兵,再次袭击汉营,避实击虚,杀入汉将殷凯的营内。殷凯惊慌失措,被麹允擒获斩杀。等到刘曜、赵染整顿军队出来救援,麹允已经退去。刘曜恐怕再次被袭击,就移兵攻打河内太守郭默。郭默据城坚守,被围一个多月,粮食已经吃完,就向刘曜买粮,愿意送妻子儿女做人质。刘曜得到郭默的妻子儿女,总以为郭默愿意投降,就给粮给郭默。哪知郭默得了粮米,仍然闭城抗拒刘曜。刘曜将郭默的妻子儿女沉入河中淹死,督兵再攻。郭默也是邵续一类的人,所以叙述笔墨不肯简略。郭默于是派人夜里用绳子缒出城,快马前往新郑,向太守李矩求救,李矩让外甥郭诵迎接郭默。郭诵听说汉兵势大,不敢贸然前进,恰好刘琨派遣将领刘肇率领五百多鲜卑骑兵,入援长安,道路不通,就返回经过李矩的营地。李矩邀请刘肇一同攻击汉兵,汉兵最怕鲜卑骑士,不战自退,河内才得以解围。郭默率领部众依附李矩,远远避开敌寇的锋芒。刘曜已经退兵屯驻蒲坂,只有赵染转而攻打北地,由麹允移师救援,再次与赵染对阵交锋。赵染夜里梦见鲁徽,弯弓射箭,痛醒过来。第二天早晨出战,被麹允诱入埋伏中,四面突然出现弓弩手,弓弦声一齐响起,箭像飞蝗一样。赵染虽然凶悍,哪禁得住万箭齐发,霎时间身上中箭像刺猬一样,倒毙马下,其余的大多战死。这一次射死凶悍的敌寇,总算是大获全胜了。刘琨听说了消息,送回朝廷使者,又向愍帝上表说:</p>
逆胡刘聪,竟敢率领犬羊之众,侵犯京城,神人同愤,远近愤怒。我恭敬地省阅诏书,相国南阳王司马保,太尉凉州刺史张轨,联合二州,共同忧虑王室。冠军将军麹允,骠骑将军索綝,统领六军,合力为国难效力,王师大捷,俘虏斩首数以千计。旌旗飘扬在晋朝的道路上,金鼓响彻在黄河弯曲处。崤山函谷不再有侵扰的惊恐,汧水陇山有安居乐业的喜庆,这确实是宗庙社稷,陛下神武所导致的,有生命的人,没有不引领盼望的,何况我的心,能不踊跃?我之前与鲜卑猗卢,约定讨伐平阳,恰好羯奴石勒,用诡计潜入蓟城,大司马王浚,接受他的伪和,被石勒俘虏,石勒势力转而强盛,想要来袭击我,城坞惊恐惧怕,只想自保。又猗卢国内,恰好有变故,猗卢虽然诛杀了奸臣,已经违背了约定,我之所以泣血夜吟,扼腕长叹就是这个原因。石勒占据襄国,与我隔着山,敌寇的骑兵早上出发,晚上就到我的城,恶人相互勾结,他们的徒众实在众多。从东北八州,石勒消灭了其中七个,先朝所授予的,留存的只有我,所以石勒早晚谋划,以谋取我为计策,窥伺间隙,侵扰抢掠接连不断。士兵不能解甲,百姓不能在野外,天网虽然张开,恩泽还未到达。只有我孤独地与敌寇为伍,自守就会被刘聪算计,进讨就会被石勒袭击后方,进退两难,首尾狼狈,徒怀愤恨踊跃,力不从心。我与两个敌寇,势不两立,刘聪、石勒不被枭首,我没有归乡的志向,近来秋谷已经成熟,胡人的马已经肥壮,前锋各军,应当有到达的。我愿意首先出征,身先士卒,能够凭借陛下的威灵,使我获得微小的功效,然后以死谢国,死也没有遗憾了!臣刘琨谨表。陈述记录刘琨的表章,以彰显他的忠心。</p>
愍帝得到表章,又派遣大鸿胪赵廉持诏书,拜刘琨为司空,都督并、冀、幽三州军事。刘琨辞去司空之职,拜受都督,并且进封猗卢为王,好让他感激图报,共同讨伐刘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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