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峻的党羽张健,逃奔驻扎在曲阿,弘徽、韩晃等人,先后赶到。张健打算向东逃窜到吴兴,弘徽说不如向北逃走,两人争论起来。张健拔出佩刀,砍死弘徽,于是让韩晃等人乘车走陆路,自己乘船走水路。车船中满载着子女玉帛,从延陵向东前往吴兴,东边的军队还没有撤退,就由王允之亲自督率将士,截住水陆两路的叛党,大败张健、韩晃,夺得男女一万多人,以及金银布帛等财物。张健、韩晃收拾残余部众,改向西奔逃,又被郗鉴拦住,过不去,于是转逃到岩山。郗鉴派参军李闳,领兵追击,张健等人逃匿在山冈,不敢出战。只有韩晃挟着两囊箭,到山腰中,自己坐在胡床上,弯弓连续射箭。李闳指挥众人登山,前面的先锋大多中箭倒地身亡,直到箭已射尽,才得以杀上去,把韩晃围住,从四面一起攻击。任凭韩晃如何凶悍,也落得身首异处,一命呜呼。李闳众人持刀再登上山,搜杀张健等人,张健料想不能幸免,惶恐出降。李闳责备他罪恶滔天,立刻下令斩首。从此苏峻的党羽全部被平定。冠军将军赵胤,又派遣部将甘苗,去攻打历阳。祖约的部将牵腾,打开城门迎接甘苗。祖约带着家族,以及左右数百人,逃奔后赵去了。</p>
两个叛乱都被消灭,江左大致安定,只是建康的宫殿,已经成为灰烬,一时来不及建造,只能借建平园作为宫殿。温峤想要迁都到豫章,三吴的人士,请迁都到会稽。议论出现两种分歧,纷纷扰扰没有决定。司徒王导,独自主张依旧,排斥众人的议论说:“孙仲谋和刘玄德,都说建康有很多帝王之气,足以作为皇都,怎么能无缘无故迁徙呢?古时圣明的帝王,住简陋的宫殿,穿朴素的衣服,不追求华丽,如果能够致力于节约,休养生息,不出几年,元气逐渐恢复,自然会繁荣昌盛;否则移居到安乐的地方,也会变成废墟,就像近来北方的敌寇,每天窥伺我们的漏洞,我们再躲避到蛮越之地,更是不妥之计,办法在于镇定如常,安定内部驾驭外部,才没有后顾之忧。”这话倒是说得有道理。温峤等人听到这话,也认为王导有远见,取消了之前的议论,不再迁都,任用褚(上羽下夾)为丹阳尹。褚(上羽下夾)收集离散逃亡的人,尽心安抚,京城又安定了。朝廷论功行赏,晋升陶侃为侍中、太尉,封为长沙公,兼督交、广、宁州诸军事。郗鉴为侍中、司空,封为南昌公。温峤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散骑常侍,封为始安公。陆晔进爵为江陵公。此外得以晋升封侯、伯、子、男的,不计其数。追赠卞壶、桓彝、刘超、锺雅、羊曼等人的官爵,并分别赐给谥号。苏峻的党羽路永、匡术、贾宁,相继反正,王导想要都给予封爵。温峤说:“路永等人都是苏峻的心腹,首先挑起祸乱,罪行很大,晚年虽然悔改,不足以赎罪。如果能够保全他们的性命,已经是幸运的事,怎么还可以再给他们荣耀的封爵呢?”王导于是停止议论。</p>
陶侃因为江陵偏远,请求移镇巴陵。有诏令依照他的提议,陶侃于是辞去。温峤也向皇帝辞别回镇,朝廷商议想要留温峤辅佐政事。温峤推举王导,说他是先皇的旧臣,仍然应当照常依靠任用,不应该任用藩臣,因而坚决推辞离开。并且因为京城荒凉残破,物资费用不足,特意将私人积蓄的财物,留下献给宫廷,然后西行。温太真确实是纯粹的臣子。只有庾亮初次谒见成帝,叩头谢罪,接着又上表辞职,想要全家逃到山海中。成帝亲手写诏书安慰晓谕,说因为国家危难,责任不在舅舅等等。未免偏袒。庾亮自己觉得过意不去,又上书引咎说:</p>
臣是凡庸鄙陋的小人,才能不能经世,因为是皇亲,多次承蒙不适当的任命,窃居高位,承受的恩宠过重,诽谤议论越来越多。皇家多灾多难,臣不敢告退,于是随着形势辗转,就担任了显要的职务。先帝生病,臣参与侍奉医药,先帝临终顾命,又预先听闻后事,哪里是因为德行被授予,大概是因为亲情。臣知道这样不可以,但不敢逃避命令,实在是因为农夫的交往,尚且有所寄托,何况君臣的大义,道理自然贯通。悲哀眷恋,不敢违抗拒绝。加上陛下当初在居丧期间,先后亲自处理各种事务,内外通达,臣承担这个责任,因此激发节操奔走效力,立志以死报答。只是才低位高,只知进取不知退让,凭借恩宠骄傲自满,渐渐不自觉,进不能安抚内外,退不能推举贤能的宗室长辈,于是使得四海诽谤怨恨,众人议论沸腾。祖约、苏峻,不能忍受愤怒,肆意凶暴叛逆,事情由臣引发,国家颠覆,宗庙空虚废弃,先帝先后因为忧虑逼迫而去世,陛下为此忧虑多年,四海哀伤惶恐,肝脑涂地,这是臣的招致,是臣的罪过。朝廷将臣一寸寸斩杀,杀尽臣的家族,也不足以向祖宗七庙的神灵谢罪。臣灰身灭族,也不足以承担四海的指责。臣辜负国家,罪过实在太大,实在是天不覆盖,地不承载。陛下怜悯而不诛杀,有关官员纵容而不惩罚,从古到今,哪里有像臣这样不忠不孝的人?臣不能在北阙自刎,苟且偷生,即使活着,也如同死了。朝廷还有什么理由将臣列在众人之中?臣又有什么脸面自居于人理之中?臣想要投身荒野,是反思过错之心,希望陛下看看先朝错误授予臣官职的过失,虽然给予宽大饶恕,保全臣的性命,还是应该抛弃臣,任臣自己生存自己死亡,那么天下大致能知道劝诫的纲纪了。冒昧地陈述,恳切地等待命令。这封书信呈上,又有诏书回复说:</p>
苏峻奸诈叛逆,众人都知道,今年不反叛,明年也一定会反叛。舅舅愤怒地召集兵马,正是不忍心看到对君主无礼的人。论情与义,怎么能说不忠呢?如果因为统领征讨,事情到了失败的地步,有关部门应当依照国法处置,确实是这样。但舅舅向各方诸侯宣告,席卷东来,舅舅亲自披甲胄,最终消灭叛逆,国家安定,宗庙有奉祀,难道不是舅舅和二三位诸侯,舍身效力的功勋吗?正应当记功行赏,怎么可以追究过去?舅舅应当承担先帝托付的重任,渡过艰难,使年幼的陛下,永远有所依靠,那么天下就幸运了!</p>
庾亮接到诏书,还想要逃入山海,准备船只,向东出发到暨阳。可不必做主了。诏令有关部门收截各条船只,庾亮于是改求外镇,效力赎罪,于是出任督江西、宣城诸军事,拜为平西将军,持节豫州刺史,兼任宣城内史,镇守芜湖。还有湘州刺史卞敦,之前听说有难不前往,只派遣督护带领几百人,跟从大军。陶侃弹劾卞敦阻碍军队观望,请求用囚车将他交付廷尉。卞敦确实应该弹劾,但出自陶公之口,扪心自问能没有愧疚吗?只有王导说战乱刚刚平定,应该从宽饶恕,只是调任卞敦为广州刺史。卞敦恰好生病,不愿意南行,于是征召为光禄大夫。不久病死,还追赠散骑常侍,赐谥号为敬。应该削去右边的部分,赐谥一个“苟”字。</p>
温峤从建康向西返回武昌,船经过牛渚矶,水深不可测量,相传下面有很多怪物。温峤突发奇想,让人毁掉犀角照亮水面,果然看见怪物聚集,有的骑马,有的乘车,大多穿着红色衣服,奇形怪状,前所未见。这天晚上,睡在船中,梦见有一个异人来对他说:“你我阴阳相隔,为什么照亮我?”温峤还想详细询问,被异人用东西打来,正打中门牙,疼痛至极而醒来。第二天,牙齿还觉得疼痛,他本来有齿疾,到这时因为疼痛难以忍受,将牙齿拔掉两颗,不料疼痛仍然没有痊愈,反而导致唇舌艰涩,如同中风的样子。到任以后,医治无效,不到十天,就去世了,年仅四十二岁。江州的士人百姓,相继落泪。有诏令追赠温峤为侍中、大将军,赏赐钱百万,布千匹,赐谥号忠武。就让温峤的军司刘胤,继承为江州刺史。陶侃、郗鉴,上表称刘胤不能胜任,应该另外选拔良才,王导不听。刘胤向来放纵饮酒渔色,不关心政事。后将军郭默,曾经被刘胤侮辱,时常心怀怨恨,此时留驻在淮北,竟然率兵在夜里前往武昌,等到天亮开门,突然闯入,诈称有诏令收捕刘胤,不涉及其他人。刘胤部下的将吏,不知道为什么,不便抗拒。郭默冲入内室,刘胤还拥着妾一同躺着,被郭默从床下拖出,一刀砍死。妾有姿色,郭默收为己有,又抢掠了金宝以及刘胤的妻女,自称江州刺史,一面将刘胤的首级传入建康,诬陷刘胤谋反。王导担心不能控制,只让郭默担任豫州刺史,不敢问罪。王导专门崇尚姑息。武昌太守邓岳,快马报告陶侃。陶侃随即上表讨伐郭默,并且给王导写信说:“郭默危害一方,就任用他管理一方,如果再危害宰相,莫非就让他担任宰相吗?”质问得好!王导回信说:“遵循时势隐晦待机,留给您处理。”陶侃看信大笑说:“这是遵循时势养贼啊。”于是驱兵上船,直接前往武昌,从四面围攻。郭默的部将张丑、宋侯等人,惧怕陶侃的威势,绑着郭默出城投降。陶侃斩杀郭默并枭首,解送京城,诏令陶侃兼督江州,并兼任刺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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