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公苻丕，派部将石越，率领一万步兵和骑兵，前往攻击慕容农的军队。慕容农的部众请求整治列人城以便作战防守，慕容农笑道：“如今纠集部众起义，只求敌人，若能战胜，应当以山河为城池，区区一个列人城，哪里值得整治呢！”不久听说石越军即将到来，便命令赵秋和参军綦毋滕攻击石越的前锋，斩杀和俘虏数百人，得胜回营。参军赵谦对慕容农说：“石越的盔甲兵器虽然精良，但是人心惶恐，容易破灭，请赶快攻击不要拖延！”慕容农回答道：“他们的盔甲在外面，我们的盔甲在心里，如果与他们白天作战，我军看到他们的外表，未免胆怯惧怕，不如等到傍晚出击，可以保证必胜！”于是命令军士严装待命，不得妄动。只见石越设立栅栏自我防守，慕容农又笑着对众将说：“石越兵强士众，不知道乘势锐利地来攻击，反而设立栅栏防守，我知道他没什么能耐！”应该被他嘲笑。等到傍晚，才鸣锣出动众人，在城西出战，牙将刘木，请求先攻打石越的栅栏，慕容农就让他作为先锋，命令率领数百壮士，前去拔除栅栏，自己率领大军随后跟进。刘木奋勇向前，毁坏栅栏直接冲入，秦兵抵挡不住，向后退却。石越向来号称骁勇，不肯立即退却，便持枪跃马，来与刘木决斗。月光隐约，火把模糊，彼此一来一往，战斗了数十回合，不分胜负。偏偏慕容农指挥部众进入栅栏，喊声震地，刀光闪过之处，血肉横飞，秦兵大多惊骇逃散，石越也无心恋战，虚晃一枪，掉转马头就跑。刘木眼明手快，就从石越背后直刺一刀，石越来不及躲避，大叫一声，从马上坠落，刘木立即下马割下石越的首级，又上马追杀秦兵，鲜血流淌数里，才收军回城。石越和毛当，都是秦的骁将，秦王苻坚特意派他们帮助苻丕的两个儿子，镇守冀州、豫州，等到相继阵亡，秦国人丧失了士气。叙述毛当、石越二人战死，笔法不同。</p>
慕容农立即让刘木，用匣子装着石越的首级，快马送到慕容垂的军营，自己率领军队随后赶赴邺城。慕容垂到达邺城之下，先接到刘木的捷报，接着与慕容农等人相会。慕容农本来是被大众推举，暂时称骠骑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慕容垂就让他正式授予官职，立世子慕容宝为太子，改秦建元二十年为燕元年，史家称为后燕。也是十六国中的一个。服饰颜色和朝廷礼仪，都依照旧的规章，大规模封赏宗室和功臣，总计王公侯伯子男一百多人。</p>
秦长乐公苻丕，派属吏姜让到慕容垂的军营，指责他忘恩负义。慕容垂回答道：“我孤身受秦王的厚恩，未曾背弃，所以想要保全长乐公，让他率领部众前往长安，然后我再恢复旧业，与秦永远作为邻好，如果长乐公执迷不悟，不肯把邺城归还，我只能率领部众与他争夺，一旦决裂，恐怕长乐公想要单人匹马求生，也不可能了。”姜让厉声道：“将军不容于本国，投奔我国，难道还能拥有过去燕国的一寸土地吗？主上与将军风俗不同类别，一见倾心，亲如宗族，恩宠超过功勋旧臣，从来君臣相遇，有如此隆重深厚的吗？如今因为王师小有失败，就有了别的图谋，长乐公乃是主上的长子，受命镇守邺城，怎么肯低头下心，就把整个邺城相让，将军想要分裂冠冕毁坏礼帽，自然可以竭尽全力用兵，何必多言！不过将军年近七十，叛道导致失败，首级高悬白旗，高世的忠臣，反而成为逆鬼，实在未免令人可惜啊！”慕容垂听了姜让的话，倒也无言可驳。只有左右的人都恨姜让不谦逊，都请求杀了姜让，慕容垂摇头说：“彼此各为其主，姜让有什么罪？”仍然依照礼节遣送他回去。于是指挥部众攻打邺城，并且派遣使者向长安上表，愿意送苻丕入关，请求归还邺城。表文说：</p>
臣才能不如古人，导致祸起萧墙，自身遭遇时难，归命于圣朝。陛下恩德深厚超过周汉，承蒙微薄的眷顾，职位列为将领，爵位忝居通侯，发誓要尽力输诚，常常害怕不能做到。去年夏天桓冲前来送死，一出兵就云消雾散，回师讨伐郧城，俘虏斩首数以万计，这实在是陛下神机妙算的神奇，也是愚臣舍死忘生的功效，正要饮马桂州，悬挂旗帜闽会，没想到上天帮助乱德之人，大军班师，陛下单人匹马投奔臣，臣侍奉保卫不敢有二心，难道只有陛下圣明，能鉴察臣的丹心，皇天后土，实在也是知道的。臣奉诏北巡，受制于长乐公，苻丕在外失去众心，在内多有猜忌，让臣在野外庭院，不让拜谒宗庙。丁零的叛逆之徒，侵犯豫州，苻丕逼迫臣单独前往，限定军队行程，只给疲敝的士兵二千人，完全没有兵器，又让苻飞龙暗中作为刺客。等到了洛阳，平原公苻晖，又不相信接纳。臣私下思考进没有淮阴侯功高的忧虑，退没有李广失利的过错，只是惧怕青蝇，混淆黑白，颠倒是非。丁零夷夏，因为臣忠诚而被怀疑，于是推举臣为盟主，臣接受托付善始，不能善终，遥望西京，挥泪就出发。军队驻扎在石门，所到之处众人纷纷赶来，即使周武王在孟津会师，汉高祖在垓下集合，不期而会的部众，实在也比不上。话说得太自傲。臣想要让长乐公率领全部部众西还，以礼送发，而苻丕坚守匹夫的志向，不懂得变通的道理。臣的儿子慕容农，收集旧营，以防备意外，而石越倾尽邺城的部众，轻易地前来袭击，兵阵还没有交锋，石越已经殒命。臣既然单车悬空，归附的人如云，这实在是上天的符命，不是臣的力量。而且邺城是臣国的旧都，应当立即惠及，然后向西受命，永远守卫东藩，对上成就陛下对待臣的心意，对下保全愚臣感报的诚意。如今进兵到邺城，并告知苻丕天时人事，而苻丕不察机运，闭门自守，时常出城挑战。兵刃相交，常常担心兵器箭矢误中，伤害陛下天性中的仁慈之念。臣的这番诚意，还没有上达天听，就遏制军队停止进击，不敢全力进攻。命运有推移，来去是常事，希望陛下明鉴！</p>
秦王苻坚看到表章，当然愤恨，也有一封书信回复慕容垂说：</p>
朕因为没有德行，承蒙天命，统治万邦，已经二十多年了。远方幽僻的地方，没有不来朝贡的，只有东南一角，敢于违抗王命。朕于是奋起六军，恭敬地执行上天的惩罚，然而玄机不保佑，王师战败，依靠卿的忠诚至极，辅佐朕身，社稷没有陨落，是卿的力量。心中铭记，哪一天忘记了！正要任命卿为丞相，封爵卿为郡侯，希望能共同渡过艰难，敬酬功勋，哪里想到伯夷忽然毁掉冰操，柳下惠突然成为淫夫，看到表章感到惋惜，有愧于朝廷之士。卿既然不容于本国，单人匹马投奔命，朕就宠信卿以将领的职位，以贵宾的礼节对待卿，任用如同旧臣，爵位与功勋辅佐相同，歃血断金，披心相付，以为卿食椹怀音，保证偕老，哪里想到蓄水能翻船，养兽反而受害，后悔莫及，将怎么办！荒诞的言论惊吓众人，夸口比拟不同寻常，周武王的事情，难道是卿这样的庸人可以相提并论的！失去笼子的鸟，不是罗网所能羁縻；逃脱渔网的鲸，哪里是渔网所能控制，跳跃陆地任凭心怀，何必听说！念卿已经年老，老了却成为贼寇，活着是叛臣，死了是逆鬼，嚣张于幽显，散布毒害于存亡，中原的士女，何等痛苦！朕的命运兴衰，难道再由卿决定，但长乐公、平原公，在未立之年，在两都遇到卿，考虑他们的谋略，不能称朕的心，所遗憾的就是这个而已，其余又有什么可说的！</p>
慕容垂看了书信不理睬，只是督兵围住邺城，攻入外城。秦苻丕退守中城，与慕容垂相持，十多天没有攻下。慕容垂派遣老弱到魏郡肥乡，修筑新兴城，设置守卫辎重，又命令弟弟范阳王慕容德，和侄子太原王慕容楷等人，攻打占据枋头、馆陶，设置戍守后返回。从此关东六州郡县，依次投降燕。秦北地长史慕容泓，是前燕主慕容暐的弟弟，听说慕容垂已经起兵恢复，于是逃亡到关东，收集鲜卑的遗众，得到数千人，返回屯驻华阴，自称都督陕西诸军事，大将军，雍州牧，济北王。秦王苻坚急忙任命钜鹿公苻睿为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并授予左将军窦冲为长史，龙骧将军姚苌为司马，拨兵五万，让他们前往讨伐慕容泓。军队刚出发，忽然报告平阳太守慕容冲，也在河东起兵，攻打秦蒲坂，慕容冲是慕容泓的弟弟，从前秦灭燕时，慕容冲年龄还只有十二岁，与姐姐清河公主一起成为秦的俘虏，充入宫廷。清河公主，年龄才十四岁，具有绝色，正是芬芳含豆暠，艳丽若芙蕖，苻坚怎肯放过，逼迫她侍寝。亡国的女儿，不能自主，只好由他摆布，充作玩物。慕容冲也面容如玉，与姐姐不相上下，苻坚又把他视为娈童，早晚与他在一起，雌雄难辨，迷离不清。当时长安有歌谣说：“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王猛在世时，极力进谏，苻坚不得已把慕容冲送出宫。等到慕容冲稍微长大，便让他担任平阳太守，哪知他得到符节，也乘势发难，竟然与哥哥起兵响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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