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达到炉火纯青级别的工匠！</p>
姜守中没想到对方一眼就看出，自己脸上的面具是江漪给他的，不仅佩服万分，神态也恭敬了许多：“既然老先生认识江夫人，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我想打问一个人。”</p>
老程将膝盖上的软皮卷起来，又泡在水中，缓缓说道：</p>
“当初师父告诉我，做我们这一行的，要牢记两点。第一，不要多问。第二，不要回答别人的任何问题。这样，你才能活的久。</p>
我师兄没记住，死的很惨，两只手被人剁了，眼睛被人挖了，血被人抽干了，就连那张脸也被撕了……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p>
染轻尘和厉南霜二女听的毛骨悚然。</p>
姜守中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人都是讲规矩的，想要活着，就必须活在规矩里，这我理解。</p>
但规矩终究是死的，尤其像你这样的人，恪守了一辈子规矩，可内心深处肯定非常讨厌规矩。我相信你会开口，只不过你需要一个开口的理由。”</p>
老程笑了起来，看着姜守中说道：“你是一个很有趣的年轻人，难怪身边会有两位佳人陪伴。”</p>
姜守中没有说话，静静等待对方开出条件。</p>
老程思索片刻，说道：“这样吧，我问你两个问题，你若回答得上，我便配合你。”</p>
“好。”</p>
姜守中轻轻点头。</p>
老程道：“第一个问题，是我思考半生的问题，很多人回答过，但没有一个人让我满意——请问，人有几面？”</p>
人有几面？</p>
厉南霜心直口快道：“当然是一面啊，毕竟人只有一张脸嘛。”</p>
染轻尘蹙眉，没有开口。</p>
这是一个很哲学很模糊的问题，是人就会伪装，会戴面具，所以很难说人有几面。</p>
姜守中轻声说道：“儒家有‘君子三变’之说，道家有‘一生二’之衍化，佛家有‘本来面目’之说。每个人都可以有不同的面，但归根到底，无非是三个境界的面。</p>
第一是表我之面，在芸芸众生的世界里，你需要不断的伪装改变自己，才能生活下去。第二是自我之面，也就是最真实的内心。第三是真我之面，超脱一切，与大道相合，不再着相于所谓的面。”</p>
听完姜守中的回答，老程笑道：“这是取巧的回答。”</p>
姜守中也笑了起来，“但至少答对了，不是吗？”</p>
老程点了点头，继续问第二个问题：“我脸上戴着几张易容面具？”</p>
染轻尘和厉南霜脸色变了。</p>
姜墨毕竟不是精通易容的高手，怎么可能一眼就看出戴了几张面具。</p>
更何况，老头若自己戴，其面具肯定是世上最好的，最不容易被人看出来的。</p>
这第二个问题，显然是刻意为难。</p>
姜守中仔细盯着对方面容，半响，给出了一个答案：“三张。”</p>
老程微微一笑：“想问什么，就问吧。”</p>
二女表情愕然。</p>
竟然对了？</p>
姜墨这家伙怎么看出来的？</p>
姜守中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我想知道，是谁拿着我的画像，来向你老人家制作易容面具的。如果老先生不知道他的名字，可否形容一下他的长相。”</p>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真相，因为他戴着一张猴子面具。”</p>
程老缓缓说道，“其实人最好的伪装，就是把脸遮住。易容面具是贴在脸骨上的，再精美的面具也遮不了骨型，所以遮住脸就是最好方法，比如这位姑娘。”</p>
程老指着戴斗笠的厉南霜。</p>
姜守中蚕眉紧皱，问道：“除了猴子面具外，他身上没其他特征吗？”</p>
程老说道：“有，他的右手小拇指没有。另外，他身上有一股味道，这股味道我曾在某个人身上闻到过相似的，是锦瑟榭独有的一种香料，叫勾魂香。”</p>
右手小拇指没有……</p>
姜守中眸光一动，暗暗道：“看来是这个猴脸面具的人戴着他的易容面具，杀了慕容朔。”</p>
这人是谁？</p>
至于锦瑟榭这个地方，姜守中有所耳闻，是青州一所烟花之地。</p>
曾经和梦瑶阁并称为青州双艳。</p>
自从梦瑶阁发生屠杀命案后，眼下便是锦瑟榭一家独大，成为青州上流人物首选的娱乐场所。</p>
看来接下来的调查方向，又多了个锦瑟榭。</p>
找一个戴着猴面具的人。</p>
姜守中抱拳道谢：“多谢程老先生，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告辞。”</p>
姜守中带着二女离开。</p>
……</p>
来到大街上，深夜街道上空无一人。</p>
“没想到又牵扯到了锦瑟榭，这个地方是不少青州达官贵族消遣的地方，背后的大东家听说很有钱有势。”</p>
染轻尘面露忧虑。</p>
姜守中笑道：“没什么好担心的，连单东川都变成了敌人，出现个更厉害的敌人不稀奇。</p>
目前来看，单东川将我的画像画了下来，然后去许家威胁许文卿借刀。之后，他把这些交给了一个戴着猴子面具的人，由猴子去完成接下来的栽赃杀人。</p>
眼下，我们又多了一条调查线索，这是好事。”</p>
染轻尘点了点螓首。</p>
无论如何，调查是有收获的。</p>
“对了焖面，你是怎么看出那老头戴着三张面皮的？”厉南霜好奇询问。</p>
染轻尘也好奇看向丈夫，美目发亮。</p>
跟丈夫待的越久，她就越感觉到对方真的很厉害。</p>
这让她自豪的同时，又有些懊恼。</p>
以前的自己真是太矫情没眼光了，若能早点挖掘出这位宝藏夫君，也不至于酿成现在这副局面。</p>
姜守中笑着说道：“我是猜的。”</p>
“啊？”</p>
二女全愣住了。</p>
见男人表情不像是说谎，二女皆是无语，厉南霜感慨道：“难道聪明的人运气都很好吗？这都能蒙对。”</p>
但姜守中却摇了摇头，“我猜错了。”</p>
这下两女彻底懵了。</p>
染轻尘感觉自己头皮开始痒了，脑子要飞出去了，不解问道：“既然猜错了，为什么程老还愿意回答你问题？”</p>
“对啊对啊，难道程老发了好心？”</p>
厉南霜跟着问道。</p>
姜守中抬头看了眼皎洁的月色，说道：“答案是什么，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需要猜错。只要你猜错了，他才会回答你的问题。”</p>
“啥意思？”</p>
厉南霜完全听不懂。</p>
染轻尘倒是品味出了一些苗头：“对于他这样的手艺人来说，最在意的便是别人能否瞧出他作品的瑕疵，你若是回答正确了，说明他做的易容面皮并不好，轻易被人看出来。这对他而言，无疑是最为打击的。”</p>
姜守中笑着点头：“大概就是这么理，一个人的性格在刚开始见面的时候，其实很容易瞧出来。</p>
他拆穿我的真面目，又多此一举的告诉我脸上面具的来历，多少还是有些显摆的。这样的人，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作品，我哪怕看出来，也会故意说错。”</p>
厉南霜拍了拍额头，无奈道：“真累啊。”</p>
少女又忽然问道：“焖面，如果你不小心蒙对了呢？”</p>
“不会的，因为我知道他脸上戴着几张面具。”</p>
姜守中轻轻摇头。</p>
“你知道？”</p>
二女再次傻眼。</p>
“对啊，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戴易容面皮。”</p>
“……”</p>
二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脑瓜子迷迷糊糊的。</p>
姜守中也不卖关子，笑着说道：</p>
“从我们进屋时，他就在制作一张面具，在我们看来那张面具很完美，但他依然不满意，给毁掉。说明这个人，骨子里是追求完美主义的。</p>
既然追求完美，那么他戴上自己做的易容面皮，肯定也是经常不满意。总想着，给自己做一张世上最完美的易容面具。久而久之，他也懒得戴这些‘残次品’。</p>
再一个，他问的第一个问题，多少有些看破尘世的想法。这种心态下的人，更在意‘真我’，所以我认为，他压根就没有戴易容面具。”</p>
在姜守中的解释下，二女才恍然。</p>
染轻尘苦笑道：“我现在有些同情，暗中那些想要对付你的人了，藏的再深的老鼠，都能被你揪出来。”</p>
厉南霜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p>
……</p>
回到小院，姜守中准备休息养养精神。</p>
染轻尘随口说道：“姜墨，要不我们找个客栈住下吧，这里有些打扰文二爷和南霜了。”</p>
“不用，昨晚我和焖面睡的，挤一挤可以。”</p>
厉南霜说道。</p>
“什么！？”</p>
染轻尘提高了音量，一脸不可思议，“你昨晚和姜墨睡一起了！？”</p>
厉南霜一副你何必大惊小怪的表情：“很正常啊，我二舅房子太小住不下，只能住我屋子。”</p>
“睡一张床？”</p>
“嗯，没错。”</p>
染轻尘快要晕过去了。</p>
夫君又被第二个女人用过了，又不干净了。</p>
姜守中适时解释道：“只是挤一张床，什么都没做。”</p>
染轻尘闻言，才长松了口气。</p>
还好，幸亏自己来及时了，要不然真要被厉南霜给拿去磨练技术了。</p>
“今晚，我也睡这屋！”</p>
染轻尘握紧拳头。</p>
大不了三个人挤一张床，贴身监督才是最有效的方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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