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集山庄要是被日本人端了，不仅能让余老婆子出口气，还能给日本人卖个好。”仆从说着，佩服地又竖起了拇指，“咱们爷是诸葛孔明在世，算无遗策，什么老夫人、日本人还是小裁缝，都翻不过咱们爷的五指山。” 余三长老嘿了一声道：“什么话，咱们这是为老夫人分忧。” “对对对，小的该打，小的该打！”仆从连忙轻轻在自己脸上拍了几下。 余三长老脸上的笑意更甚，又问道：“那个姓冉的女人到了没有？” “听说已经打电话去通知了，应该很快就到。”仆从讨好地问，“爷这是要亲自去看戏？” “你去看看戏，再添把火，不烧成灰，哪里有咱们机会？”余三长老意有所指道。 “好咧，剩下的就交给我了。”仆从立刻屁颠儿屁颠儿地转身，又挤进了人群。 余三长老令司机再把车子开得近一点，他要看清楚整个过程，回去好跟余老夫人邀功。 过了不一会儿，他就听到司机开口：“爷，冉明姬进了绣品公司了。” 余三长老往后靠了靠，悠闲地哼起了小曲：“将虽老，把魑魅魍魉斩尽杀绝，留一片朗朗乾坤照天地……” 宋云矜抵达绣品公司时，楼下的门面已经被日本人砸光了，她听到一个日本人呼喝着，要他们交出绣品。伙计们只能一边解释，一边不停地鞠躬道歉，反而把那几个日本人惹得火冒三丈，对着他们连连动手。 而围观的群众除了看热闹，没有一个人进去阻止。 宋云矜的心头涌出一丝悲哀，一个日本来，在中国的地盘撒野，在场的国人，没有一人敢斥责。她不怪这些人没血性，而是现在的华夏，早已千疮百孔，普通的市民，哪来的底气？ 国弱，让他们挺不起腰杆，说不了重话。 半晌，宋云矜揉了揉脸颊，露出笑容，快步踏进大厅，，拦在了伙计面前，朗声道：“各位请息怒，我是公司的负责人冉明姬，有事可以跟我说。” 那几名日本人看到宋云矜，眼睛一亮，目光变得不怀好意。 为首的日本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宋云矜，用蹩脚的中国话道：“昨天晚上东洋会社丢失的那批绣品，就藏在你们公司，我希望你马上交出来。” 宋云矜惊讶抬头，不解道：“太君，我也听说绣品丢失了，但这件事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日本少尉毫不客气地说道：“是有知情人举报，哪还有假？” “举报人是谁，我可以同他当面对质。”宋云矜毫不犹豫道，脸色更是无比坦然。 “太君说你抢了，你就一定是抢了！”余家的那名仆从躲在人群里大声喝道，“冉小姐，你还在狡辩什么？” 宋云矜没有理会余家仆从，自顾自朝日本少尉说道：“我们向来遵纪守法，绝对不会做烧杀抢掠之事，还请太君明察。” “有没有偷东西，还得是搜了才知道。”余家仆从紧接着出声。 日本少尉看着宋云矜：“他说得对，冉小姐，我们要把你们公司搜一下？” 宋云矜微微蹙眉：“公司近日发生变故，延迟开业，大家正在忙，只怕是不适合。” 余家仆从的任务，是让日本人搬空宋云矜的仓库，哪里会让宋云矜有机会避开，立马喊道：“太君你看，她心虚了，她要是真没有偷，哪里会拦着不让你们搜啊！” 日本少尉立刻亮出了刺刀步枪：“冉小姐，你在不让开，我们可就要动粗了。” 宋云矜深吸了口气道：“我没有心虚，只不过咱们这里是租界，是讲法律的地方，单凭着一个来历不明的举报，太君就要搜我的公司，这恐怕不太合适。” 此时的日本军队，在上海只占了一部分土地，还需要顾忌英法等国，听到宋云矜开口，神色都有些犹豫。 “太君，这个女人狡猾得很，您可千万不要上了她的当！”余家仆从眼看着日本人沉默，立刻火上浇油，“她就是不想让您搜，忙着找借口呢！” 宋云矜使了个眼色，身侧的伙计早就按耐不住怒意，冲进人群把余家仆从揪了出来。 余家仆从面上慌张，嘴里的话却没停下：“太君你们看，她恼羞成怒要堵人的嘴了！” 宋云矜怒道：“太君，这种人挑拨是非……” “我看，他说得对，你的确有问题。”日本少尉却打断了她，不悦道：“在华夏的土地上，我们大日本帝国军人说的话就是法律，下的命令你们都得服从，你的，马上带路！不然，死！” 日本少尉说着，抬了抬手中的刺刀步枪。 宋云矜咬了咬唇，道：“太君可以搜，但是我有一个问题。” 日本少尉看向宋云矜，依然不耐烦，但是碍于那么多人在，他只能耐着性子道：“什么问题？” “如果搜不到那批货，太君可以把举报之人告诉我吗？” 日本少尉冷哼一声道：“搜不到货，本少尉也要弄死那个举报的人，但要是搜到了，那冉小姐，你可要认罪！不仅仅是你，连同你公司的所有人，都要承担这个后果！” 宋云矜深吸了口气，道：“好。” 日本少尉立刻派一名士兵跟着伙计去仓库确认。 另一名伙计走到宋云矜身边，低声而紧张地问道：“咱们还另外备了一批要运往英国的货，这要是被搜出来，咱们只怕是说不清楚。” 余家仆从把这句话全听进耳朵，心中顿时大喜。 本来还发愁着怎么拉她拉下水，这不是送上门的把柄么？ 这下子只要日本人搜到了那批货，那都不用他费口舌，宋云矜自然就成了劫匪。 他搓着手，兴奋地酝酿着情绪，打算等会儿来一波大的。 这一边，云集山庄的伙计们却是急的满头大汗。 仓库里的绣品倒是其次的，要是把重新给威尔逊夫人准备的那批货当做是赃物，那整个云集山庄的人都要被当做劫匪抓起来。 他们只是穷苦百姓，哪里有能力抵抗，到时候只怕就成了日本人怒火下的亡魂。 听说日本人还喜欢把女人送到东北去当慰安妇，这些绣娘要是也落到他们手上，一切可就完了。 想到这里，有些胆小的绣娘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谁知那群日军不但不认为他们可怜，还觉得他们哭起来别有风韵，有些耐不住性子的，已经有意无意去摸那些绣娘。 宋云矜见状，马上挡在了他们面前，微笑着道：“各位太君渴了吧，我们这里有上好的茶叶，是今年新出的西湖龙井。” 日本少尉也听过西湖龙井的名声，不由地眼睛一亮，道：“去沏一杯给我们尝尝。” 宋云矜赶忙朝绣娘们使了个眼色，道：“还不赶紧去沏茶，可不要让太君们久等了。” 绣娘们恍然明白过来，连忙一个接一个离开。 余家仆从见状，正要开口阻止，随即见到方才跟着伙计去仓库的那名日本士兵，脸色难看地出现在门口，他立刻把话又吞进了肚子里。 那个日本士兵肯定已经看到那批货了，这下子云集山庄的所有人都难逃一劫，他就不用多此一举了。 想到这里时，那名士兵已经走到日本少尉身侧，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话，日本少尉的脸色越来越沉。 余家仆从心头一喜，看样子，这名日本士兵已经在仓库里找到那批货了！ “冉明姬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连太君的东西都敢抢。”余家仆从马上冲过去，充满期待地问：“太君，赶紧把这个女人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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