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文尴尬地笑着，犹豫一番，到底还是实话实说：“倒也不是难言之隐，我之前不知道圆圆也想争这个先进，以为她无所谓，就答应别人把票给何翠芬了。” 他这么说，等于是当场承认，王圆圆倒是对他刮目相看了几分。 这人倒是不怎么扯谎，孙家二老还不算太倒霉，儿子没长太歪，诚信的根基倒是在的，可惜取向眼见着要变歪了。 铁牛当场就愤怒地站起身，“孙知青，你这么做不对，怎么能为了人情不顾事实呢？王知青明明比何知青干活利索，你怎么还答应把票投给她？” 要是这人不是孙秀文也就罢了，他可是孙秀文啊，自己一直崇拜的人，长得又俊，斯斯文文，知书达理，人品正直。 铁牛一时间接受不了孙秀文跟自己身边的老少爷们一样，都是那种只图人情，随大流的市侩人，这样的做法，怎么配得上他认识的孙秀文。 孙秀文被铁牛一连几句质问，脸上不禁烧慌慌的，“嗐，也怪我，一时没想那么多就答应了，可我都答应人家了，这时候咱们就别提这事儿了。” 他一寻思，正主就在这儿呢，当着王圆圆面，不解释两句好像说过不去，就又对王圆圆说：“圆圆，这次对不住啊，下回你但凡有要帮忙的地方我肯定不遗余力……你也不用担心，你群众基础好，缺了我这票也不影响大局……” 王圆圆撇嘴，眼前的忙都帮不到，谁能指望他以后呢？ 摆摆手说：“不用不用，我反正也没指望过你。” 本来这点小插曲说到这就打住了，毕竟人孙秀文都表态了，这次碍于人情没办法了，大伙还能说啥。 就连李大柱夫妇都知道这件事儿不好再提了，赶紧张罗着大家继续吃菜。 谁也没想到，铁牛却不肯含糊结束话题。 他站在那没动，倔强的脸上满是失望的表情：“孙知青，打从大队长让我跟你一个组，我就下定决心方方面面向你学习，因为我知道你是城里人，接受过教育，念过不少书，一定懂得很多我不懂的道理，我只要学习你的优点就一定会进步，这些日子我什么都听你的，可我没想到你竟然是个不讲是非不讲原则的糊涂蛋儿！选先进是咱们队里一年一次的大事，不是开玩笑的，你这么做就是造假，就是不诚实！” 他起初只是想扭转孙秀文的心意，让他把票投给王知青，可话说着说着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也是，他从小举止就粗鲁，只会埋头干活，大字不认得几个，自从认识了孙秀文，那简直就是在他灰暗的人生中点燃一盏灯。 他打从心眼里敬佩着他，崇拜着他，也愿意和他亲近，把他当成自己学习的榜样，甚至是好兄弟，可这次这件事却让他遭受不小的失望，孙秀文一下子从他心里的神坛上跌落了。 铁牛一句话，孙秀文脸色瞬间垮塌。 皱着眉解释：“铁牛，你怎么还为这事儿过不去了，我刚不是都说了，投王知青的人多的是，不差我这一票，我也只是碍于人情，我知道王知青干活很出色，配的上先进，这不是因为投给何知青是早就答应好别人的吗。” 铁牛更不理解了，大声说：“你都知道王知青更配得上先进，为啥不把票投给她？做人就要诚实，想啥做啥，你想一套做一套，这么做事就是不对！” 孙秀文看着铁牛一脸较真的模样，心里猛然裂开了一下。 王圆圆只不过帮他追一回贼，这时候就满口王知青了，这还在饭桌上呢，就这么没完没了的，连他俩之间的哥们儿情分都不顾了。 他也来了气，冷声说：“我都答应了，没法儿反悔，我不想再说这个事儿了，叔，婶儿，今天叨扰了，回头再来看你们，我先回去了。” 起身就走了。 铁牛也在气头上，盯着他的背影大声喊，“孙知青，话没说清楚你就走？你要是铁了心胡乱投票，就算我铁牛看错你了，明儿开始我不和你一组了，咱俩散伙！你找大队长换人一组吧！” 孙秀文犹如晴天霹雳，整个身体好似颤了颤，不过却什么也没说，握了握拳大步离开了。 他一路上走的飞快，起初是生气，生气铁牛居然为了王圆圆和他大吼大叫，尤其是最后说的那句话，太绝情了！ 他胸口就像被灌进了沙子，沉下去一大截儿。 俩人就这么……散伙了？ 他还有很多期待做的事儿还没来及实现，本来还说带铁牛上四九城见世面，他是把这份兄弟情当成长远的关系来处的。 想起他一开始是多么轻视铁牛，可就是这么个糙汉子，却在他最低沉绝望的时候，给他的生活注入了希望和安全感，那时候他被大伙嘲笑不是爷们儿，几近崩溃，多亏身边有铁牛天天照应着。 他想起铁牛照顾他的点点滴滴，铁牛在田地里不辞劳苦地辛勤劳作，笑起来憨憨傻傻像个孩子，想到这些，他呼吸抽痛着，快迈不动步子了，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失魂落魄地往知青院挪着。 偏偏这时候迎头碰上了刚出门的乔丽云。 乔丽云瞧着他的样子像是丢了魂似的，不禁关切地问：“秀文，你怎么了？” 孙秀文漠然地看她一眼，“你还问我怎么了？都怪你，所有事情一和你牵扯上，我总是要愧对别人。” 乔丽云听着他没头没尾的话，一脸莫名奇妙，“你说什么？” 孙秀文深吸口气，“没什么，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等等。”乔丽云狐疑地看着他，“是出什么事儿了吗，你看起来很低落。” 不对劲儿，太不对劲儿了。 她敏锐地想到什么，“是王圆圆找你要票了？” 孙秀文呵的一声，突然咆哮出声：“票票票，又是票！天天就知道票！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何翠芬的一张票，这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这样的情绪失控，直接把乔丽云给震得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蹙眉说：“怎么不重要了，你都答应我了，难不成你想反悔么？” 孙秀文仔细地看着她的脸，“丽云，你真的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却事事只为了达到你自己的目的，不顾我的难处，一个先进有必要搞的这么复杂，实事求是点不行吗？王圆圆干活本来就比何翠芬出色，投给她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怎么到你这就这样那样的理由？非得把何翠芬弄上去不可？她何翠芬凭什么？连乡亲们都知道她不配！” 他心情糟糕到极点，就是那天求婚被乔丽云当众拒绝，都没有现在的一半糟糕，一时间克制不住就发泄了出来。 本来就是，这次要不是为了帮乔丽云，他也不会被铁牛看低。 想到以后自己孤零零铲大粪，他心里就苦涩的像吞了黄连，乔丽云只顾她自己，根本没想过自己失去了铁牛这个好哥们儿，今后在农村的生活会有多么难以为继。 乔丽云被噎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深吸一口气说：“我也只是想帮帮何翠芬，怎么就被你说的罪大恶极了，我真的没想到你对我这么大的成见，是圆圆跟你说什么了吧，她是让你把你的票给她对吗？” 孙秀文嗤笑一声，“人家王圆圆根本不稀得求我，丽云，你现在心眼怎么变得这么小了，连个王圆圆都容不下了，以前我都没发现你是这么爱吃醋的一个人，看来是我对你了解不够，我感觉你上回说的有道理，人是会变的，咱们的关系也充满了不确定，结婚的事情我不勉强你了，咱们都再考虑考虑，不行就算了。” 留下这么一句，抬脚就走。 乔丽云直接被他一系列果决的话，给整蒙了。 突然就无所谓了？不结婚了？ 虽然她也不想结婚吧，但孙秀文主动提出，实在让她没法接受！ 她心里一突突，急忙走上前，柔声说：“秀文，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事了，我觉得你今天很不对劲儿，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刚才那些话我就当你是气话，你要有什么不痛快你就说出来，咱们一起解决，我一定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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