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特意走到大伙吃饭的长桌，把投票箱子重重往桌上一墩，回过头，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韩顺利脸色当场就变了，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刚才王圆圆朝李金响要投票箱子的时候他就感觉没那么简单。 这会儿再一听王圆圆口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要秋后算账。 他强装镇定，挤出一丝笑，大仁大义地劝着：“王知青，按说你干活是没得说，可今个的票确实差强人意，你也是险险才胜出，可不管怎么说你还是拿到了先进，我知道你心里不太舒服，不过你总得顾念一下平时的情分，大家都是同一个知青院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是留几分余地的好。” “是啊。”周桂兰立刻就跟腔：“圆圆你到底还是年纪小，才十八，年轻气盛了，我比你年长，看你就像是看家里的妹妹似的，你要是听我这个老大姐一句劝，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做人留一线，虽然有部分人没投你，可最终赢得还是你，这时候就没必要翻旧账了，一来不体面，二来也伤感情，以后大家不还得在知青院处着吗。”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一副知心好大姐的模样。 王圆圆就发现，她说这番话的时候，还是和平时有着明显的区别。 这人往常在知青院说话总是面带笑容，一副游刃有余，可这会儿脸色却微微有些紧绷，笑容分外勉强。 王圆圆自嘲地笑着：“伤什么感情呢？本来也没什么感情，我倒也不是要追究谁的不是，只是把票拿出来对对，看看谁投了我，谁又投了何知青，毕竟在我这当面承诺给我票的人加起来就有十二票呢，到头来除了我自己，只有八票。我一直觉得，一个人做事可以糊涂，心里却不能不敞亮，我总得知道少了哪四票。” 她认真地看着周桂兰：“周知青，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周桂兰僵硬地扯扯唇，“王知青你还是太年轻，太较真了，等你到我这个岁数你就会明白，凡事还是要以和为贵，心胸宽广点，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见得是坏事。” 王圆圆唇边笑容一敛，眼神倏然冷下来，“心胸宽广不代表要被那些口蜜腹剑，当面微笑背后一刀的小人行径玩弄股掌，我以后在知青院又不靠这些人过活，何必要给这些人留脸呢？” 周桂兰摇摇头，“这种想法太天真了。” 高盼听着就皱了眉头，忍不住站出来说：“圆圆这想法也没什么，连何翠芬这种小人都知道事后第一时间找孙知青算账，圆圆过问一下过分吗？她何翠芬不是好欺负的，圆圆就得活该被人背叛，就得不吭不哈默默受着吗？” “话不是这么说。”尚国胜语气虚浮着：“都是不记名投票，就是把那些票拿出来也不好分辨，说不定还会误伤自己人，王知青，要不这事儿就算了吧。” 王小芹：“是啊，不记名确实不好查，这次这事儿就当吃一堑长一智吧，只能说人心险恶，以后多防备着点那些翻脸无情的小人。” 王圆圆冷眼看着这四个人和稀泥的嘴脸，勾勾唇说：“弄清票数也不光是为了那四票反水的，我既然得了先进，总得感激一下支持我的人，这么说大家没意见吧？像是周知青和韩知青，王小芹知青和尚知青，你们几个都是事先再三保证投我一票的，我这时候不得合计合计怎么跟你们大伙分面粉吗？至于怎么分辨字迹就不牢大伙费心了，我看过大家的字，记性也挺好的，认不错。” 这话简直戳那几人肺管子，想到他们反水的初衷就是为了分粮食，现在别说粮食，说不定等会脸皮都得被王圆圆扔在脚下踩。 艾艳抱臂冷笑着：“可不么，圆圆就算捐出了队里给的二十斤面粉，还有镇上的奖励呢，人家圆圆早就打算好拿出来感谢大家了，这时候不得好好核对核对票，方便给大伙匀面粉么。” 打从出了结果艾艳心里就疑惑不断，这时候一看王圆圆的反应，当场就明白了什么，马上站出来打配合。 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却不希望那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就证明那人是隐藏太深了，不，是自己这两年眼瞎了，不管那个人处于什么原因背信弃义，她都挺失望的，更加心寒！ 尚国胜摇摇头，一副鸡同鸭讲，“唉，王知青你非要这样咱们也没话说，但这样挺浪费时间的，我下午还急着去镇上办事，我就不参与了。” 转身就要出大门。 不过还没迈出门槛，就被展宏瑞和秦方昆两人拦住了。 展宏瑞一脸不屑没吭声，秦方昆笑嘻嘻说：“尚知青，不差这一会儿，人家圆圆都说了，字迹好分辨，你这么急着走，错过分面粉可就损失大了。” 尚国胜脸色顿时无比晦暗，暗暗咬牙，站在那儿不动了。 韩顺利和周桂兰见这架势，知道王圆圆这回是打定主意要来一次水至清则无鱼，脸色都不咋好看，像是憋着怒火，但偏偏又发作不出来，憋屈十足。 王圆圆也不理众人各异的脸色，转头把投票箱的锁扣打开，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票倒出来，接着把自己的九票和何翠芬的九票分开。 她从自己这堆里捡票，“这票看字迹龙飞凤舞的，像是展知青的，展知青，是你的吧？” 她晃晃手里的票。 展宏瑞笑着点头：“是。” “胡知青，秦知青，这两票是你们的吧？” “是的是的，我俩都是用黑色墨水，一看就我俩的。” “咦？”王圆圆意外地看向孙秀文，别有深意道：“没想到还有孙知青一票呢，挺意外，要不是对了票，我是真没想到。” 孙秀文苦笑。 其实他也不赞成王圆圆这时候对票，幸亏乔丽云这会儿没在，不然他真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无奈地解释说：“我也犹豫过，最后还是选择了投给你让自个儿心安，铁牛说的对，我应该实事求是。” 王圆圆这下弄明白了，是孙秀文和田明芳同时反水了，但也因为孙秀文这一票，自己最终拿到了九票。 她寻思孙秀文这段时间的表现不能说多好吧，但也确实没碍着她，钱也按承诺还给了自己。 当初原主自杀的事儿，不能把账都算在孙秀文头上，认真说起来，乔丽云怀有心机的主动勾引，至少得占九成责任。 这时候秋收已经结束了，过段时间就找个机会把孙秀文那把镰刀换回来，惩罚先告一段落。 接着王圆圆又分别拿出了白晓晓，艾艳和高盼的票当面对票，不到两分钟时间，把自己这边的九票对了个清清楚楚。 韩顺利几人站在那儿，脸色已经由初始的尴尬茫然、无所适从，变得有那么几分阴沉了。 王圆圆这样就是公开羞辱人。 他们也在暗暗懊悔着，这次反水帮何翠芬可真是亏死了，什么都没落着不说，还得被王圆圆较真地拉出来批判。 可不管怎么说这事儿已经过去了，王圆圆都已经得了实惠，现在还闹这么一出也太不识好歹了，以后是不想和他们和睦相处了？ 王圆圆拿出剩余的八票，看了一圈就啧了一声。 “郭知青，乔丽云和何翠芬这三票都是投给何翠芬的，这我早就想到了，也没什么意外的，他们的票就放这不管了，咱们看看其他票。”她饶有兴致地拿出一张票：“周知青，这是你的吧？” 周桂兰抿住唇，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回。 也是，这话叫人怎么回呢？堵的人没法儿回。 她心里沉甸甸的，嘴巴僵硬地扯了扯，到底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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