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案子想当然没进展，转眼距离事发过去一个多月，田明芳从四九城回来了，连铁牛都养好病出来下地干活了，尚国胜和郭振兴依然还是杳无音讯，两个大活人就那么消失的彻彻底底。 超过一个月没找到人那就意味着生还的希望不大了，大伙嘴上没说，但心里都默认这俩人已经遇难。 经过这事，晚上去后山的人明显少了，大家对林子深处的野兽多了不少敬畏心，以前动不动就要约着去后山抓野猪的那些村民突然就不吱声了。 尚国胜父亲和弟弟好歹还来了一趟，郭家根本就没来人，郭大伯姗姗来迟一封信，虽然信里一再拜托大队和县公安那边持续帮忙找人，但言辞轻松随意，一点儿也不像是悲伤忧心的。 知道他家情况的想想也是，他爸被抓以后他家就败落了，他这个成分，将来就业、娶媳妇都是老大难，真要投奔到他大伯家去，可不得给人家一家添麻烦么，像现在这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对谁都好。 整个大队谈论这事儿的慢慢少了，八月之后天气渐渐凉爽，也快迎来了秋收，地里的活儿轻松了许多，王圆圆和王小芹艾艳她们几乎把闲暇时间都用来复习了，倒是白晓晓她们生意三人组越来越忙碌，平时几乎见不到她们几个。 老院那边也是照常过着日子，地球没了谁都转，少了尚国胜和郭振兴也没什么变化，周桂兰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最近也不知道她想通了还是得到什么消息，竟然隔三差五怕跑来新院跟着满瓜和翠苗他们一起上进阶扫盲班。 本来大家都不喜欢她，但她也是能屈能伸的人，来的时候很客气，经常给王圆圆她们几个讲师捎带苹果和山枣过来，这些应季水果供销社和黑市儿都有卖的，大家不缺这一口，但看着她态度不错，不像以前总是摆老大姐的谱，现在整个人平和了不少，之前不怎么搭理她的艾艳和高盼都重新和她说上了话，但也就仅限于寒暄几句，大家都知道跟她不可深交。 王圆圆对周桂兰态度也是一般般，周桂兰主动找她寒暄，她就停下手边的事跟周桂兰客气几句，这么偶尔的聊几句，她就发现她还真小看了周桂兰。 她基础虽然不怎么样，但付出的努力可一点不少，竟然准备了全套的初中、高中课本，趁着养胎不下地的闲暇时间从基础开始复习呢，而且她还挺能沉住气，一点都没张扬，在大家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看了小半年的书了！ 难怪她平时不怎么出院子，这几个月基本没见过她在外头走动，原来在宿舍里复习了，估计最近是到了瓶颈，自学有些吃力了，这才没办法到他们扫盲班听课交流。 原着里周桂兰是政策宽松后随着韩顺利回城结婚了，她是直接进厂上班的，先开始是临时工，干了不少年才转正。 这次她突然开始复习备考，很可能也是会走一条跟原着不一样的路，王圆圆虽然不喜欢周桂兰，但客观的说，周桂兰比王小芹和艾艳她们有语文天赋。 平时听周桂兰讲话很明显感觉出她的语言基础很好，词汇量丰富而且具有感染力，同样一件事儿，王小芹就会叙述的干巴巴的。 别小看这个，能把话说的利利索索还能感染人的情绪，这就属于语文有天赋的，不服不行的，像周桂兰这种情况，选择文科，没准真能让她考上不错的学校。 王圆圆虽然不看好周桂兰的人品，但也不至于扼杀她的未来，她知道一本书里不能只活跃着正派，需要周桂兰这样多元化的角色。 她对周桂兰复习的事就挺乐见其成，手头有事做才不会整天瞎折腾，她们住隔壁也不会受是非干扰，省心不少。 所以，她不打算掺和周桂兰的命运，只要周桂兰不影响她们，不干对她们不利的缺德事，靠自己的努力堂堂正正考上大学，那她就不会给周桂兰使绊子。 相比起周桂兰，这阵沈萍倒是低调不少，到点下地，收工就回宿舍，放假也不怎么出门，平时说话嗓门都小了。 这个点她刚从地里劳作完，经过李金响家的时候拐了个弯就进去了。 她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这么久过去，最近都没啥人提尚国胜和郭振兴了，她差不多可以提一嘴回城的事儿了，她本身没下乡指标，是随尚国胜一起来的，现在她跟尚国胜也没啥关系了，离开乡下合情合理。 不过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事儿还挺不顺利！ 她和李金响说这个事儿，李金响答应的痛快，可大队里不少婶子大妈听见这个事儿，她们率先不答应了，说是李金响把沈萍放回去就是逼着她去死，李金响一听这些话也不乐意了，劝她留满一年再回城。 沈萍十分郁闷，也怪她自己，平时群众基础打得太好，人设也立的稳，大婶们就觉得她属于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人，好容易跟尚国胜离婚了，留在乡下赚工分拿粮食最起码能过活，再有乡亲们照应着也不至于吃不饱饭，可要是回了城，她娘家回不去，自己又没个落脚地，到时候就得饿死在街头。 大婶们不但一窝蜂跑去给李金响提意见，不许沈萍回城，还让李金响给沈萍的地块再调整一下，一个女同志，刚没了男人，娘家也没个照应，怪孤苦无依的，就不要干那么重的体力活了，大队得给人家弱女子一个照应。 沈萍有苦难言，心里抱怨大妈们瞎操心，她可没有饿死在街头的担忧，她早就想好了回城后的策略。 她在老家还是有那么几个以前偷着在一起过的备胎老相好，都是婚内的，生怕跟她的关系被媳妇知道，到时候能威胁一个算一个，就算他们真没钱给她提供住处，几块钱总是能要到的，到时候她在城乡结合部租个房过渡一下，顺便再瞅下一个目标，日子还是能过下去，不至于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回城再怎么不好也比待在乡下强，脱单的机会多啊，大街上一瞅，多的是有正式工作的男青年，在乡下睁眼就是干活，碰到的都是农民，就算她能靠着大妈们的照应吃饱喝足了，未来也没啥奔头，她总不能嫁给农民在农村过一辈子的，好容易遇到一个郭振兴，现在还……沈萍不寒而栗，不敢继续想。 她现在也是十分拎的清，心里知道就算尚国胜和郭振兴的失踪跟田明芳有关系，她也是不会多半句嘴的。 她比谁都希望这个事赶紧翻篇，一个是她自己本来就心虚，再加上她势单力孤，看见田明芳和王圆圆她都绕道走。 大妈们这么一掺合，沈萍知道自己走不成了。 她表面上还得感谢她们，实则心里暗暗着急，年纪不等人啊，眼瞅她虚岁都要28了，再两年就奔30去了，再不找到个靠谱男人结婚就没指望了。 再一看人家周桂兰，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同样作为大龄女青年，人家在老家说结婚就结婚，麻溜怀孕，下了乡还有石强这样的痴情种天天照应着，人家天天都不下地，不稀罕那点工分，照样有钱有票，整天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厨房里捣鼓饭菜，伙食特别好，头发都养的黑亮黑亮的。 别人不知道，估计还以为是周桂兰男人寄钱养着她，沈萍可是知道的，周桂兰这样的生活石强至少出力八成。 他俩特别隐蔽，但瞒不过沈萍的眼睛，好多次石强从县里大包小包的回来，沈萍只要看看他包袱的形状就能猜个大差不差他给周桂兰买了什么吃的，一般每次都有成人奶粉、红糖、鸡蛋糕、桃酥，日用品里有肥皂、牙膏，各种日常小物件，衣服也是经常给买的，发现这些其实不难，他们俩暴露的痕迹可太多了，稍微多留点心就能发现，沈萍恰恰就是那个留心的人。 再一对比自己现在省吃俭用、一切靠自己的苦逼日子，沈萍就分外不是滋味了，她猫在屋里啃着玉米面窝头，想到这些酸的不行，正好听见对面宿舍有轻微的开门动静，急忙去窗户边往对面瞅。 石强把一包东西放在周桂兰宿舍的窗台上，敲了两下窗就迅速回自己宿舍去了，沈萍走到窗台边刚好看见石强前脚进门，周桂兰后脚打开门，熟门熟路地从窗台上把一堆东西拿进屋。 她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那是一种十分满足平和的微笑，整天有人送吃送喝，能不平和稳重么，不像自己还得操心粮食够不够，都不敢敞开肚子吃饭。 沈萍嫉妒的要命，这么好的物质生活可都是石强给的，她周桂兰凭什么啊，一个嫁了人的女人，还怀着孩子，咋就勾的石强这种老实人肝脑涂地，等等…… 周桂兰肚子里这个孩子，会不会是石强的？！ 沈萍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怪不得石强这么上心周桂兰呢，她突然就想到以前郭振兴跟她热火朝天的时候，偶尔会对她吐槽周桂兰，他总说周桂兰这个女人又丑又贱，见利忘义，是个忘恩负义的女人，以前为了钱天天勾搭他，他家一出事转头就结婚去了。 这种话沈萍也就听一半信一半，谁知道他们以前什么关系呢？八成他以前就有一腿，后来不跟他了，他就气急败坏了。 沈萍这个人开放，她一向对这种事不在乎，不但不生气吃醋，还愿意朝郭振兴多打听，一来二去就知道一些周桂兰的私事，连她曾经跟韩顺利差点结婚，后来两家因为钱闹翻的事都打听出来了，郭振兴还跟她提过一嘴周桂兰家住在老城区的染织厂家属楼。 她坐不住了，寻思她跟周桂兰一个月前还发生过几句口角，但被自己暗搓搓拿话警告以后，周桂兰就再也没招惹过自己，见面打个招呼就赶紧走人，生怕跟自己多说话。 这么个心虚劲儿，再结合她猜到的真相，那就是八九不离十了，她是不是又来了个赚钱的机会。 自从孙秀文离开，她都没再找过铁牛要钱，她以后也不想找铁牛了，这个小伙子太老实，重情义到她都不忍心再朝他勒索了，周桂兰不一样，这个贱货就是利用石强捞好处，自己怎么就不能分一杯羹呢。 说办就办，沈萍离开宿舍，上周桂兰那儿敲门。 周桂兰开了门，看见沈萍还愣了一愣，“有事儿？” 她们关系可算不上好。 沈萍高深莫测地看周桂兰，都没铺垫，直接就说：“周知青，被两个男人照顾的滋味不错啊，你看你脸吃的圆润的，我这么柴瘦，站在你跟前我都自卑，我也是活该，谁让我连一个男人都没有，我不如你，有空要和你取取经。” 周桂兰脸色霎时黑沉：“沈萍，你别胡说八道，我现在整天养胎当然要吃胖，我已经不招惹你了，你有不痛快朝别人撒气去，别来惹我。” 说着就要关门。 沈萍眼疾手快伸出一只脚挡住，“急啥啊，我话都没说完呢，亏的咱们年纪相仿，我一直还拿你当好姐妹儿，没想到你对我这么不客气。” “少阴阳怪气，我跟你从来就没好姐妹过。” “你看你说的这个话，难怪是连父母和兄弟都可以不要的人，不是一般的心狠手辣，行了，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我最近手头紧，现在没钱了，你能不能资助我点儿？” 她这么理直气壮的要钱，周桂兰瞬间被气的眼前直发黑，觉得沈萍这是在当面挑衅。 她怒火中烧，当场骂出声：“你不要脸……” “我劝你好好想想咋跟我说话。”沈萍打断她：“你跟石强的破鞋关系，我可是一直替你们保守着秘密呢，你要是不想捂死了想公开，那行啊，我帮着你好好宣传宣传，正好给你老家男人也说一声你在外头干的好事儿。” “你！”周桂兰涨红了脸，“你想勒索我！” 沈萍笑起来，“别说的那么难听，我就借你几个小钱花花，以后条件好了还你呗，你怕啥啊，反正你的钱也是石强那个二愣子那骗来的，这钱本来就亏良心，资助资助姐妹就算给你自己积攒功德了，你说是不是？” 周桂兰气的想扇沈萍一巴掌。 但她顾忌肚子里的宝宝，还是忍了。 她后退了一步，做出防备的姿态，“你滚，别给我来这套，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的，你随便造谣污蔑去，看看最后谁吃亏。” 恰好这时候石强好巧不巧打开门出来，看见沈萍就问：“你们说什么呢？” 沈萍死死咬住下唇，憋着恨意，微笑地对石强说：“没事儿，我过来问周知青复习的事，最近我瞧着她去东院听课了，就问这个事儿。” 石强一脸恍然，眼睛不敢看周桂兰，跟沈萍客套着：“哦，大家都传要高考，复习总是好事儿。” “就是，石知青，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是上过高中的，正儿八经考上我们市最好的一中，全年级第三名考进去的，数理化是我们班拔尖的！念到高二我妈没让我念，逼着我嫁人了，上回我还找王圆圆义务当讲师呢，可惜她们那边人满了就没招我，你们以后有啥不懂的可以问我，我尤其擅长数理化。” 石强眼睛发亮：“原来你底子这么好，那还挺互补，那以后……” “我要休息了！麻烦你们唠嗑声音小点。”周桂兰突然打断石强，脸色难看地进屋，砰地关上门。 不知怎么了，沈萍看着石强的眼神让她心里不舒服，有一种自己的好东西被人觊觎的危机感，石强不搭理沈萍也就罢了，他竟然跟沈萍当着自己的面唠上了，太过分了！ 周桂兰心里又酸又气。 进屋后她就凝神听着外头。 听着石强马上跟沈萍道别结束了聊天，还算老实，她这才松了口气，波动的情绪一下子平稳下去。 她不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在酝酿。 沈萍也是个狠人，她没回宿舍生闷气，而是直接去村里，找她熟悉的那伙老婶子老大姐唠嗑去了。 她这次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周桂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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