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前一晚，大伙反而没了紧张的氛围，聚在一起也不再讨论学习，到这个时候实力基本定型，除了交流交流时事政治，就是互相打打气，憧憬一下美好未来。 宋宵也请假陪着王圆圆来县里了，他最近在跟汪建华交接工作上的事宜，目前汪建华已经独当一面，县医院明年还会调派一位医生过来跟汪建华一起轮班坐镇。 因此宋宵在连续推了两次军部的召回调令之后，决定次年回四九城了，他选择回城的时间也挺赶趟，王圆圆她们这一批考生12月15号进考场，一月份出成绩，三月份开学，他刚好也是年后三月份回原单位上班。 俩人在国营饭店吃了晚饭，没着急回出住，慢慢散步往回走。 这些日子天又冷了不少，他们出门都戴上了棉帽和手套，俩人经过熟悉的书店、供销社时，王圆圆不由自主想起去年。 时间过的好快，一眨眼就是一年，去年也是在大约这个时间，她和宋宵彼此还没确定心意，他们一块来县里逛书店，宋宵趁机给她买了不少书，还给她买了围巾和手套，就是她现在穿戴的这一身。 “今年天气干燥，到现在还没下初雪，希望咱们离开之前能下一场雪，我想再和你一起去打麦场子堆个雪人。” 她看宋宵，双眼亮晶晶的，满是幸福。 遇见宋宵，她也是真的很幸福。 宋宵看看天，虽然是冬天，但最近总不见云朵。 “才十五号，应该还有机会的。” 王圆圆掐手指：“春节在明年一月份，也就一个多月时间，下月初就该放假回城了，不知道这短短二十多天能不能下一场雪。” 宋宵听着她语气里微微的遗憾，连忙说：“如果一直不下，就等回四九城一起去故宫赏雪，赏完雪再一起堆个大雪人。” 四九城每年隆冬都要下雪，故宫的雪景十分美丽，王圆圆想想就挺开心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浮现在心头的却是去年在打麦场子和宋宵一起堆那个大雪人。 她总会想起去年那场大雪，想起她跟宋宵回去路上说的那些话，也许是快要离别，潜意识里对东北很不舍，夹在了离别之情，也许是别的原因，她总想再和宋宵留下一次堆雪人的美好回忆。 宋宵一下子就懂了她，握了握她的肩膀说：“别难过，东北对咱们来说都是一次难忘的经历，是我们相遇相知的地方，以后还有机会回来的，我每年有年假，可以陪你回来转转，顺便看看大队长他们。” 王圆圆笑了笑，说好。但他们心里都知道，这次考完大学肯定是要回城念书了，即使有年假，也会被新的事物占据，也许他们以后会回来，那一定是很久之后的事。 他们谁也没说出离别两个字，但心里都明白，宋宵默默地握住了她的手。 “好啦好啦，别伤感了，我可不想影响明天考试状态！”王圆圆打起精神，挤出笑容，然后把手放在宋宵脸蛋上勾勒出微笑。 “招待所满员，今晚我不能留在县里，明天一早我就过来。”宋宵歉意地说。 “上午考试时间是上午8点到12点，中间四个小时我又出不来，你要想赶八点之前来就得四五点钟起床，太赶了，你中午过来就行，休息俩小时我想吃肉夹馍、馄饨，还想吃哈城蒜肠！” “好。”宋宵含笑点头，一一记在心里。 他突然决定今晚不回去了，克服克服洁癖心理，跟江红柏他们挤挤大通铺，这样早上他能赶六点起来去国营饭店排队买肉夹馍和馄饨。 他们租住的小院比较简陋，毕竟也就临考前住一晚，男女知青分开住，大通铺，但留下来他就能早点去买早饭。 散完步回到小院，大家也都开始洗洗涮涮了，高考是人生最重要的节点，都想以一个饱满的精神状态参考。 这一天王圆圆也休息的很早，躺在大通铺上，闭上眼睛，让内心平静，什么都不去想。 次日她也是第一个睁眼的，还不到六点呢，她推开门走出去，刚好和门外的修长身影撞上。 “宋宵，你来这么早？” 宋宵揉了揉发酸的颈椎，“我昨晚没回去，这会儿打算去国营饭店排队买早点。” 王圆圆跟上他的脚步，“一起去。” 宋宵摇摇头：“你还是执行你的跑步计划吧 ，运动过后头脑更专注，对考试有益处，跑完回来等我。” 王圆圆跑步去，半小时后大家也都陆陆续续起床了。 宋宵去的早，基本没怎么排队就买上了最早出锅的早点，他提着大包小包回来，遭到大家的哄抢，不过他把给王圆圆带的馄饨护得很好。 早饭吃的饱饱的，大家七点就出发了，考场在县一中。 考生们按文理分科不同被分流到不同的考场，王圆圆被分到一号教室，在三楼，她跟周桂兰很巧合的分在一个教室，还是前后座。 周桂兰皴着一张红扑扑的脸，精神十分萎靡地进了教室，拿着手里的准考证看来看去，终于找到座位，发现身后就是王圆圆，愣了一下露出笑容，“好巧啊。” 王圆圆淡淡一笑，“加油。” “嗯，咱们都要金榜题名。”周桂兰笑着，坐了下来。 王圆圆看她穿的特别厚，但不知道为什么耳朵和脸都冻的通红，又看她从兜里掏出一小瓶清凉油给太阳穴上抹，像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不由得猜测周桂兰昨晚没睡好。 周桂兰抹完清凉油开始搓手，反复搓热以便于一会儿拿笔，她动作也不敢太大，生怕王圆圆看见询问她。 昨天她到县里才发现住处不好找，县招待所爆满，临时到周边郊区租院子也不现实，于是她就去国营百货买了床单，买了报纸，在一中门口，找了个避风的角落打了简单的地铺凑合一晚。 她手里的钱倒是够，但也没舍得给自己买床被子，这么睡了一晚上，就着凉了，现在是十二月，气温已经降到了零度往下，一晚上冻的她脑瓜子嗡嗡的，全凭一股对未来体面生活的强烈欲望抵御着浑身的不舒服。 八点钟一到，准时开考。 这次考试跟原着里写的一样，由于是第一年开放高考，考题不难，基础类的题占了百分之八十。 王圆圆经历过21世纪大大小小的考试，这种难度的考试自然不在话下，进考场不到十五分钟就写完了所有选择题，接下来的填空和各种应用解析题都是一气呵成。 第一场考试她第一个答完题，接下来的第二场政治就没那么顺利了，毕竟要考的是这个年代的时事政治，她每道题都格外认真，最后的大题也是苦思冥想费了老劲儿。 中午一出考场，完全没了早上的信心满满。 宋宵在门外等他，穿着白色夹克，修长的身高和俊美的模样让他在人群里鹤立鸡群。 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看见她，他就迎上来：“饿坏了吧？” 王圆圆顾不得吃东西，上来就嘟囔，“政治不稳啊！我现在觉得我考砸了。” 其余人也都是哀嚎声一片，表示自己的政治要拖后腿了，复习期间各个自信心满满，考的时候却都觉得没写在点儿上，现在考完了心里直打鼓。 不管怎么样，考试还要继续，下午是语文和历史，都是王圆圆的强项，她第一个交卷出考场。 次日一早是加试的英语，第一年虽然不强制考英语，但有加试成绩就具备优先录取的优势，王圆圆打算报考华大的国际关系学或者外交学，这两个专业都需要很强的外语功底，相应的，报考竞争也没那么激烈，毕竟这年头外语学得不错的还是很少的。 下午回到小院，大家在一块对答案，王小芹愁眉不展的，说自己考砸了，韩顺利就安慰她，没关系的，考不上第二年继续复考，他无条件支持她。 田明芳倒是一副十分松弛的模样，王圆圆问她考的如何了，她说语文和历史都没问题，这两门需要下功夫记背的她掌握的很好，理科就差点劲，孙秀文走后她就没再找老师一对一辅导了，偶尔问问韩顺利和展宏瑞他们，次数也屈指可数。 沈萍回到短租房里也是第一时间跟石强分享自己下午这两门的感受，她觉得这次稳了，主要昨晚她休息的好，今天一早石强还给她弄了吃的喝的，吃的饱饱的去参考，不但思维敏捷，还有点超常发挥的架势。 她斜睨着石强：“你真不管周桂兰了？我今天在考场外面看着她了，她在擤鼻涕，好像感冒了。” 这么问也是一种刺探，今天考完按照原计划她就得上石强他们老家去一趟商量孩子去留问题了，她想在走之前再确定一下石强的态度，是不是有决断了。 不要孩子那她也无所谓石强和周桂兰继续来往，但一旦她打算要孩子，那周桂兰再从石强手里弄钱就损害到她和宝宝的利益了，石家的资源再多，分摊给周桂兰一部分她也是不乐意的，她希望石家所有的东西都给她未出世的宝宝。 “应该是没找到住处在外头过夜了，昨天她让我陪她来县里顺便照看孩子，中午再给她带饭，我拒绝了，我们争执了几句，她收拾包袱自己来县里了。”石强如实说着，但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虽然真正的抉择还没到来，但他已经提前感受到了内心的不安。 沈萍：“你内疚了？我劝你别，那孩子肯定不是你的，你不管她也是应该的，管了才叫冤大头。” 石强心里好受了不少，他抱住沈萍，“我现在和她渐行渐远了，她也感觉到了，很快我和她之间就会有决断了，沈萍，我现在只有你了。” 他眼神里透出一些脆弱，盯着沈萍的眼睛。 沈萍笑着，回抱住石强：“我也只有你啊。” 石强悬着的心微微落地，周桂兰总是想掌控他，沈萍却是相反的，她从来没表现出任何想要霸占他的言语和行为，她对未来总是那么随缘，从他们一开始发生关系她就说过不强求婚姻，在一起快乐就好，这样的态度他反而很不放心，心里总觉得没底，很怕沈萍变心。 次日上午，参加英语加试的考生不多，王圆圆进考场就发现除了自己以外，只有三四个考生，稀稀拉拉坐在教室各个角落。 她心里镇定了不少，这年头能把英语学扎实的凤毛麟角，她只要好好发挥考华大一定没问题的。 等成绩这段时间他们还是留在大队，现在进入冬休期，地里没太多活，大家回到知青院，一下子卸掉复习的重担，反而突然间不知道干什么了，纷纷感觉到空虚。 大伙每天除了聚在一起估分填志愿，就无所事事了。 不过这段时间他们没事干就去县里采购，买回来就请宋宵下厨给大伙做饭。 快放年假了，这段时期卫生站也不忙，宋宵有时间就愿意进厨房，基本都是他在下厨了，大家有时候怕他觉得烦，想让他休息，他也是一口回绝，连着一个多星期他做的菜都不带重样的。 大家也就真的相信他是热爱厨艺，并不是和他们客套，一般人连续做饭三天就吃不消了，他每天下厨状态都不错，菜式也是换着花样来。 他们哪里知道，宋宵巴不得天天做饭，这么他就有机会刷刷厨师系统的进度，他现在展露出越来越多拿手菜式，每一道都是那本书里学来的，日子就这么过着，不到一个月时间他又解锁了十道菜肴，并且把熟练度都刷到了百分百。 到了百分百，每天就能领取免费食材了。 这一年来，光每天在系统里领的免费食材和调料就已经够他开个小型餐厅了，他当然不可能每天把东西全部领出来，没地儿搁还容易露馅。 可每日一领无法累积，不领也是浪费，于是他就趁着闲工夫在县城里偷偷租了间院子，里头有地窖，东北的一月份不需要冷库，鸡鸭鱼肉什么的直接往地窖里搁，夏天有些物资存放不住，他就直接转手卖了，随着解锁的菜品越来越多，领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这是一个积少成多的过程。 储存期长的，就等他回了四九城让他哥安排几个靠谱的兵过来迁徙到四九城去，他从一年前开始搞这个事情，这时候已经存了不少特级食材了。 这些东西积少成多，以后去香江开会所总会用到。 展宏瑞考完试就回四九城了，他一向不太合群，其实也不是不合群，是他自己的规划大多数在部队和训练上，不像宋宵和江红柏他们的事业基本盘都可以放在乡下，王圆圆也不急着回去，这段时间难得不用复习备考，大伙精神都很松弛，也是大家最后的相处时光，珍贵的记忆。 他们东院这边整天没心没肺的吃吃喝喝，李文佩隔三差五也过来，跟他们八卦八卦老院的事儿。 “周桂兰和石强闹翻了！” “为什么啊？” “说来话长，就前阵子，刚高考完没两天，沈萍突然失踪了，石强也不见了，这事我不是跟你们说过吗？两人失踪的就挺诡异，同时不见了，招呼都没打，大伙虽然疑惑也没多想，谁知道周桂兰心眼多，她跑到大队长那里打听他们开的介绍信，这就查出来沈萍和石强俩人都去了晋省，晋省是石强他老家，跟沈萍可没啥关系，这就捅了周桂兰的马蜂窝了。 石强一回来，周桂兰就跟石强提了想跟着石强回老家，过年就在石强老家过，石强不答应，找借口推脱着，他们就在屋里吵闹起来。 周桂兰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扔了饭缸，扔了茶杯，打破了窗户，孩子哇哇大哭，石强倒是没动手也没吵吵，不过也大吼了周桂兰几句，我们躲在院子里吃了一上午的瓜，听见了不少劲爆的，比如孩子是石强的，石强竟然不管孩子，跟沈萍纠缠在一起，周桂兰骂他是渣男，他也不解释，只说给他两个月时间，他会给周桂兰一个说法……” 李文佩把这些八卦津津有味地学给他们，末了还说：“你们说这个石强是不是挺幽默的，脚踩三只船就认呗，都被人家戳穿给骂成那样了，他倒是面不改色的还想拖延两个月，我真服气，那么精神抖擞一个大小伙子，做事半点不干脆，现在他都没能力解决，等两个月事情就能解决吗。” 王圆圆心说未必，石强现在也是吃一堑长一智，不那么草率决断了，他在等dna检测报告，所以说了两个月的话。 艾艳没忍住嘲讽周桂兰：“周桂兰以前跟过郭振兴，两腿一开就有钱花，过惯了不用辛苦就能拿到钱的生活，她已经不想努力只想走捷径了，但她跟石强在一块也太意外了，石强到底看上她啥。” “怀上石强的孩子了呗。”李文佩说。 高盼：“我发现你变了，好修养都没了，你以前说过你最烦是非八卦了，更讨厌风气差。” 李文佩脸色讪然，嘿嘿一笑说：“我以前的确是盼着来到一个风气淳朴的大队，但经过这半年的锻炼，我不这么想了，主要这个想法就不现实，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世界哪有乌托邦啊？就是因为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扯皮，才给咱们枯燥的下乡生活补充点颜色，反正我现在挺喜欢吃瓜的。” 大家哈哈笑了。 此刻周桂兰正在宿舍的炕上奶孩子，孩子太小，冬天不扛冷，她轻易也不敢出门，每天就窝在屋子里带孩儿，想到石强跟沈萍搅和不清，一天就来了一次给她送饭，她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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