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奶奶拿了拍子拍打着身上的灰尘，站在院子里跟孙女说话。 “那等会儿鱼炖好了，你给关老爷子盛碗鱼去，他一个人，也省得晚上再做了。” 老太太可不想白吃人家的鱼，关老爷子出原材料，那她家就会回送成品菜。 “噢，我知道了！奶，今儿下午，我去小市场了，正赶上有农民进城卖粮食，我买回来二十斤大米，二十斤面粉。” 韩昭昭赶紧报账。 “多少钱一斤，价钱贵不贵？” “不便宜，大米两毛五，面粉两毛一。不过我看到别人都抢着买，我也挤进去买了点儿。”韩昭昭看她奶没生气，告诉了她个实价。 “我看看，你买的粮食咋样？” 老太太进了厨房，掏出钥匙打开橱柜，挨个缸里抓起粮食仔细看了看。 “粮食是今年的新粮！这价格不算贵。昭昭，以后再遇上卖粮食的，你悄悄问问人家，能不能给送上门？ 要是他们答应上门送货，你告诉他们让晚上送咱家里来，咱要的多，送家来，奶给他结钱。” 老太太寻思，自己上班时间不自由，只能让孙女订货，自己收货了。 要是指着她下班再去市场买粮，早找不到人了。农民私下卖粮，也就秋后这一段时间比较多。 等过了这一段时间，再想大量买粮，那可就难了。 “奶，咱家想买多少粮食，都要买啥粮食，您得先和我说清楚。 我觉得十斤的，人家肯定不愿意费这个事。” “米面都行，你问问，要是有没脱壳的麦子、谷子、稻子、高梁咱也要。 要是可以的话，先让人给咱家送个一两百斤，等奶跟他见了面再好好跟他说。” 欧了，韩昭昭明白了，她奶要开始准备存粮了！ 这样她就放心了！ 第二天，韩昭昭天还没亮，就起床了。刷牙洗脸梳头，略一收拾，拿起钥匙抓了两条布袋子，挎着个竹篮子她就出门了。 到小市场的时候，天才刚麻麻亮。还没进市场，在入口处，她就感觉到了人流拥挤。 拉着板车卖白菜的，卖萝卜的，卖地瓜的，卖芹菜的，卖东瓜、南瓜的，最多了，买的卖的人们都排成一大片一大片的。 再往里走，有卖黄豆的、卖花生的、卖芝蔴的、卖绿豆红豆黑豆和蚕豆的，他们卖的量不大，都用麻包布袋子装着，杵地上敞开袋口让想买的人可以一眼看出品质咋样。 继续走，有卖活鸡活鸭活鹅的，有卖鱼的，有卖鸡蛋鸭蛋鹅蛋的，还有一个卖猪肉的，一个卖羊肉的。 他们没有肉架子，片好的肉是直接放在翻过来的筐底卖的。 韩昭昭挤进去看了看，卖的肉不多，买肉的人却不少。 京城的老百姓嘴里常夸人局气，实际上却非常会过日子。 这个小市场上的肉，都是乡下农户们自己家养了猪杀的，一般家里有事摆酒席才舍得杀猪。 一头猪一两百斤，净肉也就能出一百冒头。家里用个二三十斤，剩下的一大半都是要拿来卖的。 卖的钱多少能够再买头小猪崽，剩余的再多点儿，还可以补贴家用。 一斤一块二，不要票，对比国家供应的，要贵四毛多。 一般市民还真舍不得多买，韩昭昭看着，很多穿四个兜的中年人，也才最多买半斤一斤的。 老头老太太买的更少，三两二两人家也好意思割。 偶尔遇上一个年轻小伙子，才是买肉的生力军，他们一次最少割一斤，最多的能割上斤。 韩昭昭想，他们也许不仅仅是自己年轻管不住嘴，也可能要顾的人多，自己家要吃，岳父母家也要吃吧！ 轮到韩昭昭的时候，她割了两斤。不是没钱，也不是不舍得，奈何她的身份在这摆着呢！ 说来很憋屈，在这个大家都穷的年代，她一个小女孩，想大手大脚的花钱，会惹上大麻烦的！ 买完肉，她继续 往里挤。这次他重点沙漠的是两边的小胡同。 终于，在小市场的另一头，韩昭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昨天卖粮食的大婶吗？ 果然，啥只卖一次的话，都是骗人的！ 昨天她过称收钱的熟练劲，一看就不是生手，肯定是干买卖的老油条了。 韩昭昭奋力扒拉开挡在她前面的人群，撒丫子就往胡同里追。 那大婶正拉着一个年轻小伙谈价钱呢，感觉眼前多了一个人，抬头一看是昨天买过她粮食的小客户，立马笑了。 “丫头，你干啥，昨天不是刚买了粮食，今天不会又要买吧？” 韩昭昭不说买，也不说不买，只是看着她笑:“大婶，您先忙，我今儿找您打听点儿事。 等这位叔叔买完咱再说话。” 大婶深深看了她一眼，看她不像是找茬的，就转头去跟年轻小伙子交易了。 韩昭昭在一边看着，年轻小伙子买了十斤大米和五斤八五面粉，付了钱，拎起布口袋就走了。 韩昭昭正想上前和大婶说话，胡同另一头，又来了三个老太太。 都拿着个布口袋，各自称了几斤白面。韩昭昭倚在砖墙上，静静的等着，老太太还以为她是卖粮食的大婶家孩子呢！ “你这丫头，怎么不帮你娘搭把手，帮忙挖粮食呢？” 大婶笑了，知道老太太误会了，“老太太，您误会了，人家孩子也是来买东西的，不是我家孩子。 您没看出来吗？人(家）孩子穿的多干净利整，长得又好看，我可生不出来这样整齐的大姑娘。” 老太太:“嗐，看错了不是？我刚(才）还纳闷呢，这孩子长得咋跟你模样一点儿不一样呢！ 闺女，你也买她家的白面呀？我跟你说，这市场上好几个卖粮食的，数她家的白面磨得好，又细又有劲，擀面条蒸馒头包饺子都好吃。 我们几家买白面，专买她家的。” 卖粮食的大婶:“谢谢老主顾们捧场！我们家的白面您尽管放心吃，都是自己家石磨磨的。 磨白面的麦子，也都是好几口子人仔细挑拣过的，最少要捞洗两遍，再晒到八成干才上磨。 吃起来不但有劲儿，还绝对不会牙碜，干净得很！” 三个老太太:“放心放心！我们几个可都是你们家的老主顾了，吃你们家的白面好几年了。 对了，别人家的磨坊都公私合营了，咋你家没参加合营吗？” 卖粮食的大婶顿时愁眉苦脸起来:“合啥营呀，我们家可没那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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