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的少年吩咐道:“那就开船吧。” 中间稍高一点的少年一动不动,望着远处,抬起手来,沉声道:“等等,看来咱们今日走不了啦。” 老者和左边的少年一起惊问道:“为何?” “尚书大人,二弟,你们看……”说着,少年指向了长江水面的西边。 只见烟波浩渺的江面上黑压压地一片巨物沿江而下。 仔细一看,是战船! 一艘巨大的艨艟巨舰带头,后面是大大小小一眼望不到边的战船,千帆竞发,整整齐齐,无声无息地向这边驶来。 船队越来越近,只见为首的艨艟巨舰,以生牛皮蒙船覆背,两厢开掣棹孔,左右前后有弩窗矛穴。 整个船头是一个巨大的怪兽面,青面獠牙,张着血盆大口,令人生畏。 船顶上挂有两面巨大纛旗,黑底红字,一面绣着巨大的“晋”字,一面是“征北大都督‘桓’”。 “这是桓温的北伐大军。”站在中间的陈望缓缓道。 右边的田曹尚书车灌点头道:“嗯,荆州水军。” 左手的陈顾张大了嘴巴,眯眼看着艨艟巨舰,半晌没合上,喃喃地道:“我的天啊!世上竟然有这么大的船,乘上去是什么感觉?真威风啊,何时我也能乘上?” 陈望双手负到背后,微笑道:“二弟,你以后一定会乘的,不但能乘,还让你也指挥这些战船。” “啊,好啊,兄长,一言为定,说话算话啊。”陈顾半信半疑地喜道。 兵船、粮船、辎重器械船,源源不断,多达数千艘,看了将近一个时辰还没过完。 直到华灯初上,江上渔火,夜色阑珊才过完。 这时一名身穿软甲,外罩白色孝袍的亲兵走过来,躬身低语道:“禀刺史大人,左卫将军从洛阳派人送来八百里加急。” 说着,双手将竹筒送上。 陈望眉毛挑了挑,心道,加急?洛阳出什么事了吗? 接过竹筒后,向车灌拱了拱手,又转身对陈顾道:“二弟,开船吧。” 说罢,陈望拿着竹筒,转身快速向官舱走去。 后面响起陈顾大声喊叫着起锚,开船的声音,紧接着各船水手们的号子,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刚回到座榻中坐下,只觉屁股底下发出了剧烈地震动,紧接着一阵“嘎吱、嘎吱”地闷响,心知船开动了。 将蜡封拆掉,从竹筒里倒出信件,摊在桌案上,凝神望去,只见上面写道: 禀长公子得知: 您见到此信应是三日后,杜炅、孙泰二妖道由于手下疏忽已不知所踪。末将最近这些日子一直忙于洛阳军民迁徙谯郡事宜,未能亲自监视,还望长公子恕罪。 但末将手下军兵在盘查出城人员时,抓获一名从燕境过来的贩羊商人,买卖在洛阳结束后准备返回邺城,在他搜出身上带有密信一封。 经严刑询问,此人不似细作也确实不知情,只是说有人让他捎到邺城,上庸王府会有重金酬谢,信在竹筒内,请长公子过目。 陈安敬上 陈望暗自惊讶,赶紧拿起桌案上的竹筒向外倒,在桌几上顿了几顿,果然,又倒出一张卷纸。 打开看时,上面只写了短短几行字, 大燕上庸王,司徒大人慕容评容禀: 来信已收到,对于王爷的恼怒,在下深感歉意,虽贵国损兵折将,但有确凿消息,近日洛阳及野王、荥阳等郡晋军将撤离回谯郡,王爷只需遣偏师一支唾手可得,望王爷尽早发兵,以免被氐秦捷足先登。 看完,陈望仔细辨认笔迹,还是很明显此人书法功力不错,但故意写的寥寥草草,还有些墨汁散落处。 陈望靠在座榻靠背上,闭上眼睛思忖起来。 洛阳果然有内奸私通鲜卑,这也符合了他那日初到虎牢关路时的疑惑。 刘遁说依鲜卑人的打仗习惯,所到之处必将先是一番猛攻,而几年没动静的他们突然来到了虎牢关,且三日并未攻城,自己刚到第二天就出战了。 这很明显是针对他来的,究竟有什么意图呢? 有人想要杀死我或者让我身败名裂? 受益者必然是另一个有继承可能的人,二弟陈顾! 但他在虎牢关大败鲜卑一役中立了关键奇功,他本人是不可能的。 拥戴二弟的杨佺期? 陈望随即摇摇头,自我否认了,杨佺期收到自己的信后第一时间派了刘遁、桓伊率两万人马增援虎牢关。 杜炅、孙泰两名妖道? 也不可能,他们怎么会知道我要放弃洛阳诸郡东迁谯郡。 陈望一时间头晕晕胀胀,百思不得其解。 洛阳众文武官员的脸庞像是过电影般,一一从自己脑海闪过。 又想起前日在洛阳给父亲举行了隆重的葬礼,晚上守灵时,约陈安前来彻夜长谈。 在灵柩前,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印证了梦见父亲陈谦所说的话。 自己确系褚太后之子,当年父亲酒醉凤寰宫,完全系褚太后药酒所为,而父亲那一夜药性大发,连同褚太后当年陪嫁丫鬟,宫女柳绮也…… 后来,两人双双有了身孕。 为掩人耳目,对外宣称自己是柳绮之子,和陈顾是双胞胎。 再后来,柳绮带着自己和陈顾一起来到谯郡寻夫,几年后又生下了陈观。 这位名义上的母亲,实际上的姨娘那天早晨气急败坏地责骂自己,最后竟然不顾体面,失态地放声痛哭。 为的只是让我把兖州刺史之位交于陈顾手中。 忽然,他心中隐隐感觉到,这位“母亲”应该是最希望自己死或者身败名裂的人。 这个念头像暴风雨夜晚的闪电一样,只是在脑海里闪了一下。 绝不至于,她好歹是从小跟着褚太后的人,哦不,应该是母亲的人。 又跟父亲、大娘生活了十几年,中规中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个典型贤妻良母的妇道人家。 不可能如此恶毒,否则十几年中不会不露任何马脚。 想到此,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件令人头疼的事情了,还是留着日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抬眼看向官舱外黑漆漆的夜空,星光灿烂,江风徐徐,不断有桨棹吱吱呀呀的声音传入耳中。 思绪又转到了即将到达的建康。 这个比洛阳复杂百倍的地方,皇权岌岌可危,桓温飞扬跋扈,王谢蛰伏伺机,还有不甘寂寞的江南土着世族和南渡江北士族,五斗米教在民间和世族中的影响力日渐扩大…… 真正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巨大泥沼。 虽然自己已经确立了丁忧守孝三年,坐山观虎斗为接下来的主要对策,但依然有些惴惴不安。 毕竟自己回建康的身份已经不同了,已不是久居深宫,国子学求学的少年了,而是大晋广陵公了。 他的思绪就像一个乱麻团,花费了好多心思,却也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 边胡思乱想着,边沉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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