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二是出嫁闺女回娘家的日子,按照当地规矩,小舅子是要来姐姐或者妹妹家里把人接回去的,雨林嫂子的娘家在丰县范楼,距离三堡镇有上百里的距离,她弟弟范如意半夜就套着借了骡子车出发来接人,当女婿的一定要设宴款待迎接。 今年有点尴尬,范如意的姐夫换人了。不过比原来的那个姐夫阔气多了,刚到家就混了一身新衣服一双新鞋。瞎狗子从来不过问雨林嫂子钱怎么花的,也不会等她开口要,他就主动往家里交钱,还劝她不要节省,这些钱再存下去就成了白纸了。 中午,瞎狗子好酒好菜招待了小舅子,把小伙子喝美了,下午就带着铁蛋和李杰两个孩子坐上马车朝娘家赶去。 去年那个寒冷刺骨的冬天,瞎狗子身上依旧裹着那件千疮百孔、破烂不堪的衣服。他没有其他抵御严寒的方法,只能通过不停地颤抖来获取一丝温暖。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瞎狗子常常被饥饿和寒冷折磨得死去活来。 每天只有到了正午时分,阳光稍稍变得温暖一些时,瞎狗子才敢从藏身的草垛子里艰难地爬出来,享受片刻的阳光照耀。然而,这短暂的舒适时光过后,他又不得不重新回到那冰冷黑暗的角落,继续忍受着无尽的苦难。 他的生活如此艰辛,令人不禁心生怜悯与心寒。仿佛整个世界都将他遗忘,任由他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如今发达了,崭新的棉长袍穿上了,棉帽子,大头棉鞋,羊皮耳套子,通通套上。给老丈人带的东西也给力,白米白面各一袋子外加十斤猪肉,给丈母娘和兄弟媳妇买的几米花布,放在现在,如果带这些东西去走老丈人,多大的脸都得丢干净。那时候,这些东西妥妥的就是奢侈品。 为了预防不测,这次特地带上了禹航作为贴身保镖,毕竟他们这一身土豪装扮也是很招摇的,路途遥远,难免会遇到土匪啥的,最怕遇到专门对付汉奸的锄奸队,他们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是汉奸,直接干掉。 寒冬已至,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洒落人间,天地间一片洁白无瑕,宛如一个梦幻般的银色世界。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大地,仿佛给整个世界披上了一层柔软的绒毯。 骡子迈着矫健的步伐奔跑在雪地上,蹄子扬起一片片晶莹剔透的雪花和湿润的泥土,如同一朵朵绽放的花朵。而那辆破旧的马车,则在这片白茫茫的大地上留下了两行深深浅浅的黑色车辙印记,如同一把锋利的剪刀,将这块巨大的白色画布硬生生地剪开了一道裂痕。 道路上行人稀少,偶尔有几只鸟儿受惊飞起,打破这片宁静。放眼望去,每隔十几里就能看到一座或大或小的碉堡或者炮楼突兀地矗立在路边,这些军事设施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让人感到一丝压抑和紧张。它们就像一坨坨丑陋不堪的屎撅子,毫无美感可言,与周围美丽的雪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盘查是必不可少的,良民证是老百姓出门必须带着的玩意。瞎狗子侦缉队队长的证件在这里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禹航和醉醺醺的范如意抄着手坐在车前面,马鞭子随风摆动。瞎狗子一家人坐在后面车厢里,用棉被盖着腿,两个孩子兴奋地打闹。瞎狗子却满面愁容,夏雨林要的城防图一点头绪都还没有。雨林嫂子看他发愁的样子,也是心疼,默默地抱着他的胳膊沉默不语。 进村之前,范如意特地把猪肉挂在车把手上,要让全村的人都看清楚。在他们村子里,同样生活着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物——流浪汉。他身上裹着一件破烂不堪、满是污垢的棉袄,那棉袄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棉花从无数个破洞中钻出,宛如一朵朵白色的小花绽放在他黝黑肮脏的皮肤之上。而他脚下所蹬之物,则更显寒酸,是一双用蒲草编织而成的毛窝子,不仅如此,由于编制手艺不佳或者使用时间过长等原因,其中一只毛窝子前端甚至破开了一个大洞,导致他的大脚趾毫无遮掩地裸露在外。这家伙头发乱糟糟如鸡窝一般,满脸尘土污垢,让人几乎难以看清其真实容貌,不也像瞎狗子一样,逢人就笑。瞎狗子遇见这个流浪汉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眼前之人仿佛就是曾经那个穷困潦倒、四处流浪的自己啊!这种似曾相识之感令瞎狗子感慨万千。 雨林嫂子跟流浪汉打招呼:“老六,吃了没?” 被称为老六的家伙抹了一鼻涕,嘿嘿傻笑着回答:“吃了,吃了!” “你吃啥了?哄谁呢?”雨林嫂子说着就从被子底下拿出布包,打开来拿出准备的一大块白面饼子递给他,“还热乎呢!垫吧垫吧!” 老六很不好意思,双手却不由自主地行动了,接了饼子塞进怀里,怕凉了咬不动。 雨林嫂子坐在车上跟见到的每个村民都熟络地打招呼,村民们都是穿着破旧的棉衣,缩写脖子,看样子,日子过得也很艰辛,看到这一家人的装扮羡慕地不行,招呼地也异常热情,背后议论这范家的女婿真是厉害了。 瞎狗子好奇地问:“那老六是你亲戚?” 范如意抢着回答:“我姐跟他定过娃娃亲,后来他家嫌俺家穷,退婚了。去年鬼子进村,杀了几十个人,他家就剩他一个了,房子也被烧了,他人也魔怔了。” 雨林嫂子伸手打了她弟弟一拳,骂道:“就你话多!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他们家确实很穷,一个破院子加三间茅草屋子,两间堂屋是范如意两口子住,老丈人老两口子住在东屋。 老丈人自然是知道了自己闺女的事情,本来是感觉很丢人的,但是后来听说新女婿很有本事,特别有钱,闺女还给自己家里捎了好几次钱,出手大方,之前的女婿夏雨林抠抠搜搜的,走亲戚来能带二斤果子就不错了。现在看看瞎狗子的行头和送的礼,让一家人喜不自胜,特别是那十斤猪肉,上好的五花肉,肥得冒油,全家人一年都吃不上两次肉,这玩意太稀罕人了,以至于看到外孙子都感觉顺眼多了,抱起来亲个没完,反倒让收养来的李杰羡慕得不行。 范如意的媳妇是个很腼腆的姑娘,看到亲戚来了,躲在屋里不好意思出来,要不是老婆婆硬把她拽出来,估计能躲两天。 雨林嫂子拿出花布和弹好的棉花,铺在床上给老娘和兄弟媳妇展示,商量着怎么做衣服。 几个老爷们坐在堂屋里说话,老丈人为了迎接女婿到来,出血做了六个菜,准备了一壶酒,还请了本族的两个场面人过来当陪客。 两个陪客客气得不行,也很会说话,问东问西,让场面不至于太尴尬。禹航很给面子,站在瞎狗子身后像个守护神,主人家劝他坐下她也不坐,还是瞎狗子的话好用,一挥手,他才坐下,这让瞎狗子太有面子了。乍一看这就是当大官才有的派头。 谈话中得知,老丈人一家还是佃户,自己家里只有一亩地,租了地主家三亩地,收成要上交一半给主家,一家人辛苦一年,也是图个温饱。 瞎狗子太会做事了,掏出钱来塞给范如意说:“兄弟,哥哥来了也没带啥东西,趁现在地便宜,过了十五,趁现在抛荒的多,买二亩良田吧。” 出手就是二亩地,这就相当于回娘家就送小舅子一辆奥迪车一样,这手笔真是没谁了。瞎狗子说的没错,现在兵荒马乱,有一些土地就被抛荒了无人耕种,价格很便宜。即便便宜也没几个人能买得起,都是穷得叮当响的人。 老丈人的嘴更是咧得合不上了,大声叫自己老婆子赶紧把那只下蛋的鸡杀了给女婿下酒。 丰县人的酒量自古以来就大得惊人,能上桌陪客的人酒量更是深不可测,甚至有人千杯不醉。当地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徐州八县,喝不过丰县,还有下半句,丰县喝倒,沛县正好。沛县就是刘邦的老家,那酒量更是不用说。 而且他们劝酒的本事也是一流,让瞎狗子感觉如果不喝趴下都对不起全世界。 几圈下来,菜没怎么吃,他就开始醉眼迷离,嘴巴打飑,说话的时候手舞足蹈大喘气,牛皮吹得震山响,说什么日本人在他面前都得矮上几分,那些鬼子兵在自己面前都要点头哈腰,禹航听了都是偷偷撇嘴,心里说:“大哥,你说反了吧?” 不过也有扫兴的,其中一个陪客尽量笑着说:“可不要帮着日本人欺负中国人呀!咱们村去年可死了不少人,老少三十八口子,让鬼子打死了,人头砍下来摆成一排,尸体扔在野地里让野狗啃,太不是玩意了!” 老丈人也叹气说:“老百姓的日子咋就这么难过呢?吃不饱,穿不暖也就算了,活路都不给留了,人活着都不如狗!前村的十几个好好的姑娘都让他们给祸害了,有几个上吊死了,哎哟,凄惨哟…” 纵然酒精上头,瞎狗子也不敢再多说话,自己虽然没干啥伤天害理的事,但也毕竟是在鬼子身边做事的,是好人的几率可不高。 那个小舅子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也想跟姐夫一样,跟着日本人干活,那日子过得太好了!” 这话一出,一桌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了,端起来的酒碗又放下了。气氛瞬间就变得微妙起来。 老丈人试探性地问:“你不会跟我们这边的狗汉奸一样带着日本人杀人放火吧?” 瞎狗子赶紧摆手说:“天地良心,我就是为了救村里的老百姓才不得以当了个保长,不信你问我这兄弟,我有没有干过丧尽天良的事?” 一个陪客问:“你跟如花的事,是不是你用强了?” 瞎狗子再次摆手:“没,绝对没有!我们都是心甘情愿的,她疼我,我就得对她好。” 老丈人点头说:“那就行,咱们可不能干那些让人背后戳脊梁骨的事!就算活得再风光,也会让祖先脸上没光!穷不可怕,就怕没了骨气。” 老头的一番话下来,让瞎狗子无地自容,禹航赶紧替他解围说:“我们老大跟鬼子一起那叫周旋,可不是汉奸,如果他不当保长和侦缉队长,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害死呢!” 一个中年陪客眼瞅着要冷场,端起酒碗说:“来来,大过年的,来一趟不容易,不谈这个,来,喝酒。” 酒碗刚放下,外面就有砸门的声音,一个人在外面大声叫唤:“老范,开门,你家来生人了,要检查!” 老丈人拍着大腿怒道:“狗日的汉奸三驴子!” 这个叫三驴子的家伙带着鬼子来检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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