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降临
此刻,在云荒的最北部,青之一族的领地上,有一片暗影悄然降临。那是一个披着黑袍的影子,凭空而降,无声无息地落在了青王的内宫。
王宫的上空悬挂着一轮冷月,清辉皎洁。然而,在那个人影出现的瞬间,整个内宫都奇迹般地暗了一暗,似乎天上有一片乌云掠过、遮蔽了月色。
“智者大人,”跟随在他身后的女子轻声,“我们尚未通禀青王。”
黑影并没有理会,还是径直往里走去,片刻不停。冰族圣女只能紧跟在后面,不敢再出声劝阻一句。
这世上,又有谁能够拦得住智者大人?
那一日,从水镜里看到十巫在梦华峰顶联手围攻空桑大神官,最终却铩羽而归,智者大人面无表情,,显然是对此事并不意外——然而,在抬头看到夜空星斗的瞬间,却发出了一声低呼!
那一声惊呼,已经代表了从未有过的震惊。
不知道从星象里看到了什么,智者大人不等十巫归来,便亲自带领着他们从西海出发,万里迢迢抵达了云荒,去寻找青王。
然而出乎意料地,他们一行人在寒号岬,却并没有看到青王派来接他们的军队。当她在寻思是不是空桑内部的情况又起了变化时,智者大人二话不说,直接便带着他们长驱直入、来到了这里。
青王宫里夜色深沉,守卫森严,那个影子在青王宫中穿行,却如入无人之境。智者从守卫之中走过,守卫竟浑然不觉,刀剑竟然纷纷自动垂落,似乎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蒙蔽了眼目、进入了催眠状态。
“六部之王的所在,竟如此不堪一击。”一直走到了青王的寝宫,智者终于开口说话,语气却是复杂,“如今的空桑,已无人矣?”
话音方落,身后的圣女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从昏暗的月色下看过去,前面的庭院里花影葱茏,却笼罩着一股血腥。那里是青王日常起居的所在,却已经没有一个活人——鲜血从尸山上蜿蜒而出,在月下如同蛇类一样四处爬行,渐渐蔓到了这一行不速之客的脚边。
里面的尸首已经堆叠如山,可是一墙之隔的守卫却浑然不觉!
那个刺客,又是怎样的一个高手?
然而,看到这样的情形,智者反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笑:“看来,有人来得比我们更早啊……”
他脚步不停,转瞬已经无声无息地飘入了庭院,扫视了一遍尸体。那些尸体死状各异,堆叠在一起。智者只是看了一眼,便熟悉地报出了一连串的名字:“落日箭、疾风之斩、金汤之盾……唔,还有天诛?”
他顿了顿:“段位很高——”
“智者大人,青王他似乎已经……”冰族圣女刚要说什么,只见黑袍一动,智者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冰族圣女连忙跟随着智者进入了王宫的最深处,然而身形刚一动,眼前忽然闪过了一道白光,如同雷霆一样交剪而下,轰然盛放!
她下意识地往前冲过去,惊呼:“大人小心!”
就在那一瞬,她看到智者大人从黑袍下抬起了手,凌空一握。
那一道惊雷、竟然就这样刹那凭空消失!
“救命!”这一刻,王宫最深处有一个声音传来,却是被击倒在地的一个人——那人穿着华贵藩王服饰的人,披头散发、满脸鲜血,正不顾一切地挣扎着,想要穿过那些尸体爬过来:“来人啊……有刺客!救……救命!”
然而,他刚一动,虚空中忽然出现了回环连绵的紫色光芒,如同屏障唰地展开。青王惨叫一声倒了下去,在地上不能动弹。
“不错,”智者凝视着站在青王王宫最深处的人,微微点了点头,发出了低沉含糊的断语,“这种‘锦屏’之术,竟尚有人能施展?”
他抬起头来,看着出现在王宫最深处的老人:“你是?”
在智者的对面,一个穿着黑袍的老人一脚踩住了挣扎的青王,抬起头来,看着这个贸然闯入的不速之客,眼神渐渐凝聚,手里握着黑色玉简,沉声::“空桑大司命:源珏,奉帝君之命、来此诛杀叛贼!”
“大司命?”智者听到这个名字,黑袍深处的眼睛微微一亮:“不错……看来空桑如今还是有人才的。”
大司命蹙眉,看着这个不速之客:“来者何人?”
“我是何人?哈哈哈……你是大司命,居然问我这个问题?”智者忽然间笑了起来——那笑声非常诡异,如同从长夜最深处传来,带着一丝傲然和苍凉,却又充满了杀气。
大司命心里掠过一丝冷意,眼角下瞥,看了看地上的青王。
“救命啊……智者大人!”那一刻,垂死的青王对着闯入的人放声惊呼,声音惊恐,“救……救命!”
智者大人?大司命心中一惊:莫非眼前这个不期而遇的黑袍人,竟然是传说中沧流帝国的神秘主宰者?
大司命心念电转,即刻转过了手腕,十指扣向了青王——是的,既然大敌当前,首先得杀了这次的目标!
然而他的手腕刚刚一动,虚空中忽然就有一股极其凌厉的力量迎面而来,格挡住了他下击的手。
“既然你是大司命,那应该算是如今空桑术法宗师了吧?”智者凝视着王宫最深处白发苍苍的老人,一字一句,“那么就让我来看看、如今空桑的,发出了一声疲倦的叹息——原来当万人之上的帝君,竟然是比修行还苦的事。每天从寅时即起,一直要工作到子时,几乎完全不能休息。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答应大司命坐上这个位置……
然而,一想起大司命,时影的眼神便暗了一下:不久之前,大司命临危受命,准备孤身去九嶷郡青之一族的领地上刺杀青王,以阻止空桑内乱的发生。然而,却整整半个月再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按理说,自己应该主动和大司命联系一下——然而奇怪的是,他心里却隐约不想和那个人对话。
时影的眼神渐渐沉痛,抚摸着皇天沉吟。
那个老人,是自己从小的庇护者,陪伴他度过孤独的岁月,教授他各种学识,可以说在他的人生中取代了父亲的角色——可是,他曾经那么敬仰的那个老人到了现在,竟然是渐渐到了不能共存的地步。
那个师长,竟然想要支配他的人生!
时影想了片刻,最终还是叹息了一声,推开奏折离开了紫宸殿,来到了伽蓝白塔顶上的神庙。
他换上了法袍,来到孪生双神的面前,开启了水镜——如今的他已经是空桑的帝君,再不能以个人喜恶为意,更不能意气用事。无论如何,他此刻应该联络一下大司命,看看北方的情况如今怎样。
时影双手合并,开始施展水镜之术。
咒术之下,铜镜中的薄薄一层水无风起波,在他手下苏醒,然后波纹渐渐平息,清浅的水面通向彼端,映照出另外一个空间——然而奇怪的是,过了一刻钟,水镜里居然没有出现任何影像!
时影的神色不由得起了变化:怎么可能?居然失去了大司命的踪影?
他在神前开了水镜,而咒术之下,这面水镜却无法映照出影像,说明大司命的踪影已经不在他的力量所能追溯的范围里——这是他侍奉神前数十年,几乎从未遇到过的事情!
不会是出了什么不测吧?
时影微微蹙眉,抬头看了一眼天象:头顶穹窿上夜空深邃,大司命所对应的那颗星还好好的闪耀着;倒是青王的那颗星已经暗淡无光,摇摇欲坠——一切顺利,可是水镜里,怎么又会映照不出对方的身影?
他双手结印,十指从平静的水面上掠过,再度释放出灵力。这一次,当他的手指移动到水镜中心点的瞬间,整个水面忽然亮了一亮!
平静如镜的水面上出现了一个影子,淡淡如烟,一掠而过。
“大司命!”时影失声。
是的,这一瞬,他终于看到了大司命的影子!
水镜里,那个他熟悉的老人正站在一个深宫之中,双手交错在胸口,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剧烈的战斗——袍袖上鲜血四溅,脚下躺着许多尸体,那些死去的人身上都有着青之一族的家徽。
时影松了一口气:果然,大司命已经成功地进入了青王府邸!
然而,正当他要凝神继续细看的时候,水镜似乎被什么力量干扰,表面波纹骤起,一切碎裂模糊,再也看不到影像。
怎么回事?谁干扰了水镜的成影?
时影飞快地重新结印,双手再一次在水镜上掠过,用了比上一次更强大的力量、试图去开启新的通道。然而,这一次,当他的十指驻留在水镜中心的时候,水面平静无波,没有一丝的光亮。
时影站在空旷的神殿里,眼神越发的冷冽,神色肃穆。
大司命的确是出事了——看来,只能用水火大仪来开镜!
他霍然转身,在神像前行礼,双手合起举在眉心,开始念起繁复的咒语——这个咒术漫长而艰难,当念完的时候,整个伽蓝神庙的烛火似被无形的力量驱动,忽然齐齐一动,烛火向上跃起,整个火苗竟长达一尺!
“去!”时影手指并起,指向那一面水镜,“开镜!”
一瞬间,满殿光华大盛。那些烛上之火如同被号令一样,从虚空里飞速地升起,朝着他的指尖汇聚,又在他一挥之下飞快地向着水镜飞去,唰地凝聚成了一道耀眼的流星。
火和水在瞬间相遇。
然而,火并没有湮灭,却在水镜上就像烟花一样细细密密地散开。那一瞬,水镜仿佛被极大的力量催动,忽然间,就在火焰里浮现出了画面!
这一次,时影清晰地看到了大司命。
战斗显然又已经进行了一段,画面上大司命正从地上站起,剧烈地喘息,半身都是鲜血,束发的羽冠都碎了。他的胸口有七处深可见骨的伤口,作北斗之状,流出来的血竟然是呈现出暗紫。
时影看一眼看去,不由得全身一震。
那是七星拜斗之术——在云荒,除了他和大司命、居然有人能用出这种咒术!青之一族的神官不过是泛泛之辈,怎能做到这样?
“大司命!”他对着水镜呼唤,“大司命!”
在彼端的大司命似乎感知到了他的召唤,抬起头,向着水镜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终于听到自己的召唤了?时影微微松了一口气——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水镜里画面忽然变幻!
那一瞬水镜里的景象、让冷静如时影也忍不住失声惊呼。
青王王宫的深处,烛火半熄,各处都笼罩着巨大的阴影。然而,在阴影的最深处,忽然有一只手从大司命的背后伸出来,悄无声息地扣向了老人的背心!那只手的形状是扭曲的,奇长无比,如同影子一样慢慢拉长、靠近——
然而更令他震惊的的是,那只手已经侵入到了身侧不足一尺之处,大司命却居然丝毫未觉察!
“大司命!”那一刻,时影忍不住失声,“背后!”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来自彼端的提醒、在那只苍白的手即将接触到后心的瞬间,大司命忽然脸色大变,头也不回,袍袖一拂,一道疾风平地卷起,整个人瞬间凭空消失。
时影一惊,认出此刻大司命用出的不是普通的瞬移,而是“迷踪”!
这是一种需要消耗极大灵力的术法,不但可以瞬间在六合之中转移自己的方位,甚至还可以穿越无色两界,从实界进入幻界——这个术法因为结合了好几种高深的大术,普通术士只要一次便要耗尽大半灵力。大司命此刻用出了此术,显然是感觉到自己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劲敌!
在时影尚自吃惊之时,水镜里画面忽然停滞了。
火焰还在水上燃烧,然而里面映照出的景象却再也没有变动,就像是定住了一样,青王府邸发生的一切都定格在了大司命消失的瞬间:地上横流的鲜血、风中四散的帷幕、屋顶坠落的宫灯……一切都停住了。
怎么回事?难道是水镜忽然间受到了干扰?
“大司命!”时影脱口惊呼,心里瞬间有不祥的预感。他重新抬起双手,飞快地结印,按向了水镜,想要用更大的力量打通这一道微弱的联系。
然而就在那一瞬,定住的画面又重新动了!
短促的凝固刹那过后,大司命依旧不见踪影,房间空空荡荡。地上的血继续流出、帷幕和宫灯继续落下,一切仿佛只是在顿住了刹那之后又恢复了正常——然而,时影却在这样平静的画面里感觉到了无可言表的诡异气息,隔着水镜、掌心都有细密的冷汗渗出。
大司命呢?他此刻在何处?是正穿梭于无色两界之中吗?可是时间为何持续得那么长?——要知道,“迷踪”之术是不能持续太久的,否则穿行的人会被卡在虚实交界之处、永远无法回到人世。
就在心里惊疑不定那一刻,隔着水镜,时影再度看到了另外一只手从黑暗里伸出!
与前面的那只手呼应,两只手缓缓交错,在烛影下做了一个手势:一手掌心向下,一手指尖朝天,忽然间、凌厉之极一撕!
“不!”那一瞬,时影脱口惊呼。
只听一声钝响,仿佛什么屏障被击破了,虚空中忽然落下了红色的雨!
“大司命!”时影心神巨震,失声,“大司命!”
“呵呵……”黑暗深处,似乎有人发出了一声睥睨的冷笑。
只是一个眨眼,那双手便缩了回去,消失于暗影之中,无声无息如同鬼魅。青王府邸深处再也看不到一个活人,只有红雨不停地从空荡荡的房间里滴落,在地面上积成了小小一滩。
“大司命!”时影脸色苍白,对着水镜彼端呼唤。
直到此刻,他还是看不到大司命的踪影,仿佛那个老人在施用迷踪之术的时候出现了意外、被卡在了虚实两界的交错之处——然而,那些血洒落地上,一滴一滴,却渐渐显露了一个人形的轮廓!
——是的!那是大司命……是被那一击困在了虚空里的大司命!
方才暗影里的那双手,只用了如此简单、却蕴藏令天地失色力量的一个动作,竟将刚用完迷踪之术、正穿行于无色两界的大司命生生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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