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冉跟小莫的出现令刘峰很是诧异，这两人失踪至少一个多月，自从暴雨期那天乘坐冲锋舟去f1进行业主大会后，两个人就没回来报道信息，后来因为水势上涨，刘峰一直忙于调节各种物资跟业主的矛盾，只能将精力放在a1跟a2这两栋，附近最近的b栋则只能交给张晓芬跟徐红。 所以隔着较远的f栋跟d栋基本处于断联状态，且也没见这两栋楼有任何的消息传出来，刘峰心里猜测或许跟张晓芬说的一样，张冉是去投靠她在f栋的小姨了。 张冉跟小莫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尤其是之前内向斯文的张冉，眼底蒙着一层冷漠，即便是面对刘峰也不再似从前那样害羞说话结巴，反而语气淡漠，而向来外向的小莫也同样沉默寡言，眼角上不知何时开始有了一道很长的疤痕，愈发显得整个人阴戾沉闷。 他只说自己跟张冉在暴雨后因f1栋出现暴乱，为了缓解业主们激动的情绪，他们只能暂时留在了f1做安抚工作，也是这段时间见天气异常后才想着要回来汇报工作。 刘峰对此将信将疑，但见两人脸上透着疲惫，也不好再问下去，就让徐红单独将客厅一角的位置单独划出空间，让小莫暂时跟小李在客厅挤一挤，徐红则跟张冉一间房。 张晓芬家原本就住在十四层，之前洪水直接把她家给淹没了，父母被她安排在这里的饭厅里，她则跟徐红一间房，现在张冉来了，等于是房间要变得更拥挤了，而且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到时候物资也得重新分配，想到这，张晓芬对张冉的态度就更差了。 张冉刚住进来第一天张晓芬就开始各种为难，不仅仗着自己年纪大不愿意让出大床，还只让张冉睡在角落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张晓芬才是这家的主人呢。 结果是徐红气不过，最后坚持拿了自己一床被子出来给张冉垫着。 张晓芬看着徐红帮张冉铺床，一边剪指甲一边撇嘴道：“这一回来咱们压力就大了，本来三房一厅的房子就住了七个人，这都算稍微勉强了，现在又多来了两个，就连我爸妈都没资格睡卧室呢，老人家身体又不好，这些天跟我抱怨在饭厅睡得不踏实。” 张冉的行李很少，跟小莫一样都只带着一个黑色的双肩背包，还有两个行李袋，里面装着一些压缩饼干跟泡面，剩下的便只有几套换洗的衣服，但末日缺水，她跟小莫好久没能洗一次真正的热水澡，眼下头发跟身上都油腻腻的，靠近的时候甚至还能闻见一股酸臭味。 张冉沉默着把自己的毛巾还有一床薄毛毯放在旁边，对于张晓芬的冷言冷语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徐红年纪比张冉年长七八岁，平时刀子嘴豆腐心，跟张冉共事过小半年觉得小姑娘人不错，虽然性格内敛但是工作勤快，她也猜测到张冉这段时间或许经历了什么事，但也没去追问，眼下听到张晓芬在那叨叨逼逼不依不饶的，于是便抬起头瞪了她一眼，不耐烦道：“我说张姐，你不说话没人但你是哑巴，还有啊，张冉本来就是咱们的员工，咱们之前说好了这套房就是只给咱们员工办公跟临时起居的，你把你爸妈接过来的时候也没跟咱们提前打招呼啊，现在张冉来了，你倒反对？要说我啊，这里头跟咱们最无关的就是你爸妈了，你怎么没让他们走？” 张晓芬一听这话就怒了，直接冲到徐红跟前，“你怎么说话的呢你，我爸妈都多大年纪了，要不住在这让他们跟别人一起挤过道那？心肠真歹毒，就觉得老人家没用了，想他们早点去死是不是？” 徐红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当即冷笑一声，才不客气道：“我告诉你张晓芬，少道德绑架啊，什么叫做我让他们去死，他们又不是我爸妈，我难道还能供着养着不成？再者我看你爸妈有手有脚的，身子骨也还不错，但是在咱们这 平时活也不干除了站在阳台上看洪水，就是跑到过道跟人的瞎掰扯淡，家务活此前可都是小李一个人承包的，做个饭生个火两个老人就喊头晕，吃饭的时候怎么没见头晕？今早上还一个人干掉了咱们半锅稀饭呢，我看不是头晕，是得了干活就犯晕的大病！” 张晓芬气得伸出手指点着徐红，但终究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毕竟人家徐红说的是句句在理。 张晓芬可以说是完美的继承了父母的懒馋奸滑的性格，三个人每天待在房子里啥都不干，就连出去搜刮物资，张晓芬一家也会以各种借口推脱。 刘峰私下也跟张晓芬谈过，在刘峰面前张晓芬倒是表现得挺谦逊的，每次也答应会改正，但实际上不出三天，这家人又会露出原型，就跟蚂蟥似的就赖上刘峰了，苦恼的是又不能真的将张晓芬赶出去，否则以张晓芬的性质后续还会闹出更多的幺蛾子。 张晓芬一走，徐红就安慰张冉：“甭理她，这房子也不是她的，她要是再招惹你，你也学着我直接怼死她。” 张冉扯了扯嘴角，露出几分无奈笑意，但随即眸光又暗淡了下来，将床垫铺好后才跟徐红一块来到客厅。 刘峰跟小李都光着膀子，室外温度已高达四十六七度，室内气温也有三十五度，几个人热得受不了，刘峰一边喝水一边用扇子纳凉。 小李在旁边沉默的削木头，这段时间他找了不少废旧家具，将木头削成尖锐的箭矢形状，原来是他自己做了一个简易弓箭，前段时间徐红看见他对着洪水试过，大概能射出七八米的距离，不过威力并不算大，也最多算是自保的一种手段，为此还被张晓芬嘲笑说白费劲。 “这鬼天气，真要命啦。”张晓芬穿着宽松的短袖衬衫，热汗从脖子到胸口渗透，整个人没形象的的敞着腿坐在椅子上，旁边她爸妈也点头应道：“外头得有快五十度了吧，我跟你妈都要热得不行了。” 话音刚落下，门外就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 徐红拧着眉头，有些无奈道：“肯定过道口那边有人吵架了，这段时间天气热，大家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暴躁，昨天十一楼跟十二楼的人还打了起来。” 张晓芬瞥了一眼张冉跟徐红，忽然阴阳怪气道:\\\"家里一下子多了两个人，能不热么，有人的火气大也正常，我心里现在也窝火。” 刘峰道：“这太阳那么大，近段时间让业主们别出门了，会容易中暑。” 小李则摇头苦笑：“今早上七八层的业主还打算跟我们借冲锋舟，不借不行，我跟小莫都没拦得住。” “是疯了吗，这个天气出去纯粹找死。”刘峰皱着眉看向阳台，外边的热浪让不远处的建筑物看起来犹如扭曲一般，心里也慌得很。 的确是有个别业主趁着水位线下降，早上跟物业闹了一番，终于借到了冲锋舟，于是六个男人两个女人忙不迭的划桨出门，哪怕热也控制不住想要找物资的欲望。 刘峰跟小李穿上衣服出门，说是打算今晚上开个业主会，跟楼道里的业主多提醒几次，这个天气还是尽量少出门。 晚上来开会的人很少，房间里点着几根蜡烛，摇曳的烛火的影子在大厅里不断的摆动。 这次也就二十来号人，其他人因为天气实在太热了，难得晚上稍微降低几度，都宁愿待在房子里。 今早上出去的一批人，回来的有几个中暑了，要不是物业临时让人熬了一大锅的降暑茶， 只怕人还得继续瘫着。 这边有人问起目前小区的情况，张冉跟小莫在暴雨期间是负责f栋跟e栋的，便由他们负责说明一下这两栋楼的情况。 张冉望着底下神色不耐，各自低声聊天或者做别的事的业主，眼睛里没有丝毫的光彩，声音机械犹如机器人。 “f栋自暴雨洪水期后所有人都迁到了高层过道，此前政府派人援助过一次，老人小孩已经接走了一批，目前跟a栋情况差不多，暂时没有出现人员暴动的现象。” “d栋好像就有入室抢劫的情况，f栋没有吗？” 张冉摇头，语气依旧平静：“没有。” 又有人问，“听说f栋是得到援助人数最多的，去救援中心的人有一大半吧。” 张冉点头，没否认。 “那、那之前那些从上游冲过来的浮尸，不是f栋的吧？” 张冉忽然露出一个让人很莫名的笑，但下一刻却又神情严肃的摇头，“没有，f栋现在很安全，你说的可能是从外面冲到咱们小区的。” 大家一听立即松了一口气，如果真是紫荆小区死人，那小区肯定不再安全。 底下有人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那岂不是f栋空出的房子挺多的？” “那肯定啊，比咱们a栋好多了吧，出去搜刮物资也方便，能省两三百米的距离。” “我睡够楼道口了，水势如果再低一些，我干脆过去算了，这么热的天气还是得在室内待着才行。” “诶，那我也去，我一个人单身，给我一个厨房窝着都行呀。” “那我也去，我跟我爸妈一起。” 底下商讨得热火朝天的，刘峰却在暗自琢磨，如果f栋有空余的房子，能分一拨人过去也能缓解这边的压力。 大家都陷入一种莫名的轻松氛围中，谁也没有发现站在一侧的张冉眼神越来越冷，嘴角更是勾起一个嘲笑的弧度。 而张冉身边的小莫却双手攥拳，好几次想要开口，但最终却又放弃了哽在喉咙里的话。 他望着底下那些兴奋的人，还以为生活有了希望的面孔，心里的那份罪恶却在无限的蔓延。 f栋哪里是和平的避风港，等待他们的或许只有深深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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