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惊险奇妙夜》（三）

空间扭曲停止后，一个身穿突兀美式黑西装的怪人出现在建筑物顶端。他特地没有蒙面，样子是如此普通，让看的人甚至还没记住特征就已经彻底忘记，亦或是见到他的人根本没有几个能活下来？ 耳廓里传来指令声:“剩余34分钟。” 怪人没有回应，安静享受这一刻难得的户外体验。少顷，他觉得视野不够好想转移到高空去俯瞰，却发现无法这么做，原来附近的居民被剧烈的爆炸声惊醒，许多人穿着睡衣走到窗边、阳台上好奇看热闹，视线如蛛网交织，这限制了他的能力。 怪人只得跃到外墙坍塌的一面，看到下方战术小队正在驱车撤离，空荡荡的十字街头远近再没有其他人的踪影，一条浑浊的景观小河在商场后方的草地延伸出去。 看来目标还在商场内部。他们为什么不逃？难道知道我来了？一般人都会奋力一逃的，追杀逃命的人才更有趣。 ……无所谓，很快就能结束。 他终于开始行动，从炸塌的缺口处跳下去落在商场三层的残垣断壁上，这里弥漫着尘埃，遍地是佣兵尸体，有的炸得七零八落，身首异处。 “救……救我……呃啊……”角落里，坍塌的巨大水泥块下发出来哀嚎。 怪人寻声过去，单手将重逾千斤的水泥板掀开，下边是一个左腿压得血肉模糊的佣兵，二次伤害让他痛不欲生。 怪人毫无表情:“目标呢？” “呼、咳、目标……目标和两个冒出来的男人逃走了……帮帮我撤离！” “往哪里去了？” “可能往下了，我不知道，我被压住没看到，救救我。” 耳廓通讯器里发来了指令，怪人身后伸出来一条蠕动的触须，仿佛具有自己的意识在空中毒蛇般摇曳。 那佣兵浑身恶寒意识到什么，急忙伸出一只手说:“别、别杀我，我只是腿断了！我还有用！我还有用！” “笃。”看不清触手如何洞穿佣兵的心脏，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头一歪没了动静。 “剩余30分钟。” …… 怪人跨过一具伏在地板上的佣兵尸体进入到黑漆漆的商场内部，这里没有了那些恼人的视线，现在他可以开启灵异瞬间移动了。这是一种难以理解的、诡异的移动方式，如果透过商场监控，就能看见怪人以电影跳祯一般的奇特方式移动，每几秒钟就出现在下一间店铺前。 仅仅三分多钟，他已经把整个商场每一间店铺都走了一遍。可是很奇怪，全场没有明显的人类动静，外围也没有，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诧异之余，想到厕所和地下停车场还没有搜过，怪人又以惊人的速度闪现，进入了五层厕所，没有，接下来是四层。 有收获。 在四层男厕所里，有两个被剥得只剩裤衩的白人男正在呼呼大睡，怪人扬起触手两戳结果了他们，以免留下口齿。甩去触手上的血迹，他恍然想到——啊，目标更换了衣服，难怪找不到，难不成假扮成尸体在我眼皮底下蒙混过关吗？ 呵，真是敢想！ 他闪回三层废墟，却见趴在废墟边缘最显眼的那具尸体不见了。有点意思，竟然和一只能瞬间移动的“鬼”捉迷藏吗？什么人这么有趣。 怪人来了兴趣，无数触手张牙舞爪地延伸开，将本体支撑浮空，看起来就像不可力敌的蜘蛛恶魔。触手代替了脚飞速移动，重重戳穿每一具尸体，确保这里没藏有活人。 他一定还在附近，人类不可能移动得那么快。 忽然底层传来了啪嗒一下轻响，怪人反应极快，所有触手蹬地一甩，将本体腾空飞向商场镂空层，然后瞬息转移到底层，没给那动静丝毫机会！ 发出声响的阴暗角落里，有什么东西亮着微光？ 是手机？只见一台手机亮着夜屏躺在地面上，周围有些杂物碎石，却没有人。 荒谬！听刚才的声音是人类脚步移动没错，但前后不到三秒钟……这没有道理，感觉就像是……就像是……鬼在作祟？ 麻蛋！到底你是鬼还我是鬼？！ 怪人带着满腹狐疑，刚去别处搜了一会，忽然那个可疑的位置再次发出声响，等怪人又闪现过去时，还是没有人，只有那台手机。这种可恨的戏谑感……对方似乎对自己的位置了如指掌，仿佛是隐身在旁边偷笑似的。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怪人猛然抡动触手旋转抽向四周的空气，速度超过了340公里每小时，发出了巨大的音爆声！四周店铺墙体上被抽裂一道深痕。 不对么？并没有隐形的人在身侧。 “剩余25分钟。” 怪人抬起触手就要击碎那台可疑的手机，却又硬生生停住。他暗留一个心眼瞬移到二层商场另一边，假意挨店搜索，实则时刻注意着这边。 果然约莫两分钟后，怪人凭着预感突然瞬移到手机旁，终于见到是什么玩意在发出声音…… 只见一只纤细的白手从手机屏幕里伸出来靠手指爬行，像蜗牛背着壳一样！这模样极尽恶心。 好家伙，原来是附灵者，用这种方式来拖延我。 怪人驱动触手暴刺那只手，对方似乎也反应过来急忙缩回屏幕里去了。与此同时，五层某处发出来一声“卧槽”轻呼。 找到你了！！ 怪人连续闪现寻到五层发出声音的位置，那店铺门合得严严实实，门上绘了彩绘，书写几个大字“明日世界主题展览”。 耳廓里再次传来指示音:“剩余20分钟。消防车快到了，加快。” …… 重重推门而入，这家店铺里满眼绚丽的紫色，装修营造成一种赛博朋克未来主题画面，无数的镜子将展品和人影反射得眼花缭乱。 竟敢愚弄我，看你还能躲多久。 突然一个身影从面前跑过去，怪人下意识异化出巨爪刮去，锵咯啷当，一面镜子被抓得稀碎，碎片掉落地上无比刺耳。 一个滑稽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大哥饶命啊！我也是手能伸长的，大家都是怪胎，要不交个朋友今晚就这么算了行不行。” 怪人觉得好笑，这么多年来求饶听了无数，唯独这个不太一样。他向前走了几步，没想又撞到镜子，这地方太暗，到处是紫色和镜子组成，竟分不出来远近。 这时，一个穿着佣兵战斗服的人出现在四面八方，说:“幽浮小姐已经逃走啦，我就在这里和你耗着，等一会警察到了实拍鬼怪大战，明天新闻一定劲爆，怎么样？要不放弃吧。” 怪人道:“整支军队我都不放在眼里，你有什么本事跟我‘大战’？”冷冷一笑身后触手蠕动，猛戳向每一个对方，只听兵零乓浪一串玻璃刺破，那人又没了踪影。 “略略略找不到我。” 怪人稍稍思索，触手收缩回来像风扇叶一般乱舞，镜子和墙体稀里哗啦地塌下来，如果迷宫阻碍了去路，就把迷宫拆了。 那人在暗处“哇啊”一声大叫，人影跑向一侧，“你完了，垃圾。”怪人抢过去举爪横扫，没想到镜子后边竟是承重柱！三尺利刃砍过去一瞬间，迷宫和承重柱都分崩离析，地面上好像有一个够人钻下去的洞。 “轰隆隆！”顶面失去支撑，上方的钢架和混凝土砸向怪人。 “嘿嘿，砸死你。” 方靖才从五层的地洞逃脱，立即故技重施伸长鬼手飞掠向四层的废墟缺口，只听上方钢筋和水泥轰鸣如泥石流，明知那只鬼肯定毫发无损，但总归也能恶心他一下。 这就是方靖的计谋——利用诈尸、疑兵、迷宫的把戏成功拖延他十多分钟，幽浮和谢杰就肯定安全了。多亏有路铃的优势，方靖能一手捏着铃耳，另一手握住铃身以免发出声音，从而侦测对方的位置，使这一切成为可能。 而且这会儿肯定有消防战士和警察被爆炸声吸引过来，这时只要飞掠出去，视线网就会封锁住他瞬间移动的能力，我方靖就可以飞出升天。嘻嘻，完美破费！鬼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信息差耍的团团转？ 方靖飞离废墟出口只有一步之遥，心中狂喜，没想到突然间眼前冒出一团黑西装，只觉天旋地转失去了意识。 …… 嘈杂。 并没昏迷多久，就听到了警笛声、直升机声、人声和电子对讲机音。方靖迷迷糊糊间感觉屁股坐在碎石上，鼻子和嘴巴、还有胸前都滑腻腻的，浓浓的铁锈味。 猛地一个激灵！ 睁大眼，眼前是什么阵仗？只见万相城前的街道，无数军车围得水泄不通，数架直升飞机从天上射下光锥盘旋，全副武装的战士举着武器和探灯，还有……两米多高的机器人！ 方靖一摸自己面罩下的颈部全是鼻血，同时头痛欲裂，后颈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扭头一看，不出意外是被那个怪人抓住了。这样啊，刚才最后关头差点逃出去时迎面撞上他了。 瞬间移动！真是个逆天的能力！一对一是不可能战胜这种玩意的。 “不过……你能对付得了千军万马吗？”方靖得意一笑，心中暗想怎么回事？我昏迷这短短的几分钟，怎么能突然来了一支军队？ 怪人丝毫不慌，在聚光灯中冷眼注视。 军阵中，一个指挥官手持扩音喇叭喊话，刺眼的光线遮蔽那人的容貌。只听他道:“对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立即释放人质！投降从宽，抗拒从严。”那指挥官说完这些顿了顿，自觉好笑道:“上边都是例行场面话，如果一只无敌的鬼束手就擒，你自己也觉得很难堪吧？” 那人话虽如此，语气中却颇有挑衅意味，怪人淡淡地回答:“你是哪支部队？竟赶着来送死。” 那指挥官说:“超自然对策部队，专门对付你的。我们是被你杀死军人的战友，今天特地来报东部空军基地的仇。你的同伙已经全部落网，你也会的。” 怪人奇道:“你们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 “呵呵真浅薄啊。”那指挥官恶狠狠地笑说:“我们故意放松对幽浮的限制，就是为了引诱你们上钩，其实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密切监视。你们是不是觉得中国军人都很蠢，面对超自然力量一筹莫展？我看未必！来啊……试试看我是不是真的对你一筹莫展！‘鬼’！” 怪人耳廓里传来指令声:“剩余12分钟，立即撤退。” 怪人还没有动，但那边指挥官关上喇叭对身边的人说:“他动怒了，各单位注意，按计划行事！” 果然，怪人突然却丢下方靖，背后的触手和双爪同时全部异化，瞬间变成了魔怪一般的存在，飞扑向对面阵线。他曾经击溃过一次中国军队，这次也会一样。 头一个就要杀你这个嚣张家伙！ 怪人速度快得像子弹，但这边早有防备，正面和两侧包围来三架无忌型机甲，怪人利爪一挥，那些机甲以臂甲抵挡，表面擦出剧烈的火花，很硬，爪刃竟没能击穿它们。 紧接着三台机甲投出来三张大网，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看起来线条极细却坚韧无比。那指挥官在不远处淡定地指挥道:“全员不要开枪，用冷冻弹！” 只见直升机和机甲密集的发射出冒着白烟的冷冻炸弹，甚至人类战士也勇猛地扑上来用冷冻武器喷射。一时间无数寒冰喷雾交织，场面极为壮观。 指挥官叫道:“都盯紧它！别眨眼睛！” 方靖多亏你的情报，那东西不能瞬间移动威力果然小了许多，今天就能替战友们报仇。 怪人感觉到自己的行动受到了影响，身为鬼的我竟然变迟缓了？他不能相信这些渺小的人类竟然逐渐占据上风，狂爪如旋风一样挥舞起来，三张金属网尽数被切开，但更多的网和冷冻弹接着覆盖上来。 那指挥官就在离怪人三十多米的位置冷笑，仿佛在嘲弄他，怪人猛地从缝隙中戳出一条触手，直往那人刺去！那人避也不避，两个全身着甲的士兵合上来持盾挡住这一击，冲击力撞得两人翻倒。 但与此同时，三台机甲抓住破绽冲上前扼住怪人，更多急冻冷气从机甲胸口喷出，怪人全身都被冰块凝结，他明白已经错过了杀死那人的最佳机会。 耳廓里再次传出来指令，这次换了一个苍老的声音:“55号，立即撤退，这是命令。” 怪人愤怒地将利爪向左右暴刺，插进两侧的机器人体内，那两台机甲立即报废，中间那台趁机双手死死扼住他小臂，叫他双爪不能挥舞，怪人只得以触手不断戳刺机甲，好像无数毒蛇撕咬一块铁疙瘩，足足浪费了两分钟才终于击破它的外壳，将它击毁。 却在不知不觉中，厚厚的冰块已经缠上了怪人的腿脚，四肢，包括巨爪和触手都冻成了僵硬的冰块，怪人这才意识到危机。他不得不放弃大开杀戒的念头，艰难地向后退，他本来运动速度比120公里的汽车还快，现在却像普通人跑步一样慢。 那指挥官见状抓起一把冷冻武器，高喊道:“同志们！别让它逃了，此时不上更待何时！”他身先士卒冲上去喷射，怪人反手一击，那人斜身一躲，好似轻描淡写，更是恼人。 这时后方上空一阵空间扭曲，出现了一条空间裂缝，那台阿帕奇武装直升机又钻了出来！ 这倒是始料未及，军方的直升机正在攻击怪人没反应过来，阿帕奇机枪一轮扫射，击伤一架，另外几架急忙采取规避动作。 有人叫道:“快隐蔽！”军人们手里只有对付怪人的冷冻枪，一时间没有对抗阿帕奇的办法。 阿帕奇得此机会，机枪喷出火蛇击碎怪人 脚下的冰块，又向军人扫射。 突然间一只四十米长的长矛从下方死角刺穿阿帕奇，不！是方靖的手！鬼手穿透而过，螺旋桨叶在鬼手上撞得粉碎。 在惊呼之中，阿帕奇坠落下来，机上的佣兵纷纷跳下摔得半死。“轰！”地一下火光冲天，阿帕奇变成一团火球。 周围的居民何时见过这样的大场面，都是瞠目结舌，惶然恐惧。 指挥官暗呼好样的！又再组织士兵冲锋，却见见怪人趁刚才的混乱触手攀爬而上，已经离开了冷冻弹的射程。 他站在高高的建筑物顶，恶毒地盯着指挥官，问:“你叫什么名字？” 指挥官昂然道:“给我记好了，我叫高明，高明的高，高明的明！” 怪人:“下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 高明瞪回去:“我等着你。” 怪人高高跃起消失在空间裂隙中。 “唉，我还以为万无一失呢。”高明长叹口气，抢到方靖身边扶起他，“你怎么样？” 方靖:“吓得尿都飙！原来是你啊，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的局？” 高明道:“和老农一起谋划老长时间了，可惜功亏一篑。怪我，没料到他们还有后手。”他失望之余，暗想总算没有牺牲，还抓到不少恐b分子，又说，“这里有你小子一份功劳。” 方靖苦笑:“功劳就算了，下次别再用我当诱饵了。” 高明解释说:“我们是用幽浮当诱饵，谁知道她特地跑过来找你，你这人还真是浑身都是迷，究竟有什么魅力呢。” 方靖:“我也不知道啊，明明只想过创业的日子而已。” 两人望向一片狼藉的战场，想到那些居民楼里不停拍照的老百姓，方靖忧心地问:“我戴着面罩倒没什么，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们得轰动全世界了吧？” 高明笑道:“哪能呢？这附近网络早给断掉了，一会还要挨家挨户没收手机。” “哦。” 方靖感觉和他说不上两句话，心里记挂着幽浮和谢杰，但想既然飞天的阴谋被挫败，总归是容易相见的。只是现在那个幽浮可不是真正的幽浮，这件事得赶紧告诉李子才行。 要不……明天再说吧，这一夜实在太过漫长了些，方靖终于疲惫支撑，瘫在碎石上呼呼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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