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本来是随意叫虞亦禾摁摁,几下之后竟然察觉出好来了。 不由得眸子闭了起来,也不和宁宁说话了。 往常也有嫔御主动替她摁肩,但那力道实在不一,不大舒服。 因此,妃嫔们竞相献媚尽孝,太后本人往往只让她们动动手,做做样子,主要还是在旁陪侍,端茶倒水,说说话,如此便算是尽了孝道。 可是虞亦禾却不一样,力气并不娇柔,五指也有力量,很快太后便主动伏在了榻上。 虞亦禾微微一笑,待太后躺平后,以特定顺序用掌在其背后打旋揉摁,使之放松,时而提拉,时而压住太后背部向外推。其动作麻利且大胆,令方嬷嬷心惊胆战,然太后始终沉默不语。 方嬷嬷便也没有出言阻止,宁宁也不吵不闹,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娘亲的动作。 如此半个时辰后,太后竟睡了过去,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虞亦禾便慢慢停了动作,抱着宁宁下了床,又小心翼翼地出了宫殿。 方嬷嬷提着宁宁的小鞋出来,脸上也略有了几分羞赧。 虽然太后娘娘尊贵无比,但这样叫人伺候睡了,也稍稍有些不妥。 “容华不如在这坐一坐等娘娘醒来?” 虞亦禾极有分寸地婉拒了,“多谢嬷嬷挽留,娘娘既已休息,那嫔妾便改日再来。” 看着面前这一大一小两个妙人儿,方嬷嬷的心不由得软了软,多说了几句。 “回去也好,最近太后娘娘夜里睡得不香,现下睡了也不知何时能醒,省的你们等久了。” “那嫔妾就告退了。” 虞亦禾再次微微福身,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件事。 刚走出寿康宫不久,宁宁就挣扎着从清雪的怀里下来,扑到了虞亦禾的前方,拉起了她的手,小小的脸蛋上显露些许心疼。 “娘,你的手痛不痛?” 虞亦禾和清雪俱是一愣,心脏像是被柔软的东西戳了一下。 “不疼。” 虞亦禾蹲下抱住了她的女儿,轻声道。 “可是娘摁了很久。” 她佯作若无其事,可是抱紧宁宁的手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魏家不是什么好人家,但她的女儿是个好孩子。 “只是有些酸,过会儿就好了。” “那宁宁给娘捏一捏。” 说着宁宁的小手已经动了起来,学着适才娘亲给太后按摩的动作,虽并不得其法,但是看到这一幕的人,无不心中涌出暖流。 虞亦禾深吸了一口气,有这样的孩子,谁会不想给她最好的呢? 当晚她便叫扶娥去太医院要了些凝神静气的药材,香草。 她曾经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一个具有凝神静气效果的香方,闺中也曾试着配过,闻着确实不错,但这三年在山中度过,从王婆婆那里又学了民间百姓的智慧,她想试着把那香方和民间方子结合,增减一二,以观其效果。 宫人们皆屏气凝神,不敢打扰虞亦禾,直至第二日下午她终于停了手,内室一块已芬芳满屋,不用特意靠近便能闻到雅致的清香。 “容华,这味道好好闻。” “比宫里娘娘们用的香淡多了……” 就在此时,赵毅从外头进来,看了看里头这气氛,欲言又止。 虞亦禾正因调配出好闻的香而心情愉悦,瞧见赵毅也没注意他脸色便道:“有何事?” 小太监赵毅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垂首道:“容华,昨晚陛下入了后宫,去了虞昭媛那里。” 室内忽然寂静了下来,虞亦禾唇角的笑微顿,慢慢放下手中的香囊,缓声道:“去了昭媛那里,挺好。” 她嘴上说着挺好,面上也依旧在笑,可是在场的宫人都觉得主子并没有表面上这么豁达。 虞亦禾没有管旁人,只吩咐扶娥把香料装在绣着白鹤香囊中,多余的香料装在宫人缝制的香包里。 香囊简单,这些日子已经足够她亲手做上两个,一个绣着翠竹,一个绣着白鹤。 扶娥这才敢说话:“还是容华妥帖,一个装入香料,一个不装,这样陛下想用什么香料皆可自己放入。” 谁想她下一秒就听到自家主子道:“谁说都是给他的了?” 扶娥一顿,觑了一眼主子,就见她微微抿着唇,神色淡淡。 好像有些不愉啊… “他整日用着最贵重的龙涎香,哪里看得上我的香料?” 这下确定了,还是有些恼了。 扶娥心道不敢惹,只顺着说:“那这香囊?” “有香料的献给太后娘娘,没香料的送给陛下吧。” “是。” 扶娥低头看了看那绣着瑞鹤的香囊,布料是宝蓝色,送给太后娘娘倒也算合适。 她又觑了一眼那多出一堆的香料,陛下……应该不会发现吧? 扶娥走后,清霜清雪麻利地收拾桌子,两人小心翼翼地偷看了虞亦禾好几次,却不见她们主子继续说些什么。 便是说些酸言酸语,她们也好安慰安慰,总好过闷声不说话吧? 然而,她们着实误解了虞亦禾,她心中确有不快,却也不算多,毕竟这些情况在她主动生出攀附之心后都预想过了。 主要还是他去的是虞昭媛那里。 她们之间终究成了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局面……谁表面上都宽宏大度,谁心底里都有几分介意。 几步外的清霜清雪就瞧着自家容华捡起玉盘中的樱桃放入口中,一口一个,恍然不觉自己杏眼都眯了起来,很有些不快在脸上。 两人皆松了一口气,有些事发泄出来就过去了,藏在心里才最难受。 寿康宫 太后从方嬷嬷手上接过香囊,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就见香囊针脚细密,三只瑞鹤飞舞,姿态灵动异常,配色清雅,绣面平齐细密,实在是上佳的作品。 太后不由面露微笑,“这孩子有心了。” 方嬷嬷也笑着应道,“容华娘娘不仅手艺好,还甚是贴心,听说里头放的都是凝神静气的香草,奴婢闻着也很舒坦呢。” 香囊的芬芳不用送到鼻尖就能闻到,太后点点头,细细品味后愈加惊喜满意: “这里头有一股淡淡的茶香,兰香,又有一丝艾草的清苦之味,实在是清雅朴拙!哀家惯不喜欢那些宫廷浓香,这味道好!” 太后祖上虽有些门第,但至其出生之际,家族已没落为寒门。她年少成长时,家中仅有数十亩田地,得以温饱,又能上几日学罢了。与邻家女孩嬉闹之事常有,于乡间野地放肆疯玩也不少。 闻见这香囊中的味道,太后不禁想起了她幼年时光,那掠过青草地的味道似乎还在鼻尖回荡。 “真好……叫医女看看便挂在榻边吧。” 方嬷嬷笑着颔首,拿着香囊往后头去了。 另一边,李福海瞅见帝王终于放下了奏折立马把香囊奉了上去,“陛下,这是容华送给您的。” 卫景珩紧蹙的眉头微微一松,瞧了一眼自己手上没有墨渍后才接了过来。 瞧着这精美的香囊,他唇边浮起淡淡的笑,“她倒还不算愚笨……这手艺也好。” 李福海当即附和道:“是呀,这竹子瞧着格外挺拔,不像从前见到的,徒有其形,不得其意。” 听这话,帝王唇角愈发扬起,不禁道:“母后适才唤朕过去用午膳是吧?给朕挂上。” “好嘞。” …… “呦,什么风把皇帝现在就吹过来了?” 太后瞧着自己儿子走进来,也在方嬷嬷的搀扶下坐起了身子,嘴上却是丝毫不饶他。 往日里那次去请,不是要隔上两三个时辰才来的?她原以为皇帝得晚上才来。 卫景珩被刺得摸了摸鼻子,抿唇反驳了一句:“母后说的朕好似什么不孝子一般。”他顺势坐下,正坐在昨日里虞亦禾坐着的地方。 甫一坐下,一股清新朴拙的香气沁入心脾,没来得及问就听见自己母后继续刺他。 小宫女轻手轻脚地在两人之间的小几上送上一盘清洗好的荔枝,太后捏了一个,故意垂眸叹道:“哀家哪里敢说皇帝是不孝子?自是哀家这个老人家事多~” 太若是叫虞亦禾在这里,必是知道卫景珩偶尔的毒舌是从谁身上习得的。这可不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帝王被这话说的反驳也不是,沉默也不是,只得无奈道:“母后,朕这不是来陪您了么?您也知道,前朝近况不稳,入秋之际,尚有一郡遭逢大雨,洪水泛滥,赈灾迫在眉睫。” 他拿着宫女一同送上来的湿布,擦手,又亲自剥了一颗荔枝递给太后,这才得了太后的笑脸。 “嗯,不错,”太后笑眯眯地点头,话语一转道:“不过哀家最近有了新的得意人,你不来也罢。” 帝王顿了一刻,无奈地顺势问道:“不知母后有甚么得意人?宁宁?您若是喜欢,多接过来看看就是。” 他只能想到这个据说和自己姐姐很相似的小姑娘,却见太后摇了摇头。 太后瞧了一眼自己这个明显不太情愿猜测的儿子,干脆说出了答案,”你的虞容华,宁宁的母亲。” 话音落下,对面原本兴致不高的帝王眉梢一挑,诧异地望过来,太后不禁在心底腹诽了几句。 果真是他最近的新鲜人,一听就来劲了。 不过太后提起虞亦禾的时候,态度还是不自觉地一变,面色都柔和了些。 “你的眼光不错,哀家原本以为是你是贪图人家的美色,才硬是要把人家纳进宫里,现在看来,这个姑娘不仅样貌出色,其他方面也是顶顶好的。” 帝王的唇抿了抿,他在自己母亲心中竟是那种因为美色就强纳美人的人? 不过对于太后对虞亦禾夸赞,卫景珩的眉眼还是不自觉地舒展,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听到母后夸奖她了,这几日他前朝很忙,没时间去看她,原来她来寿康宫了吗? “虞容华一手按摩绝技直接让哀家舒服的睡着了,今日腰都不怎酸了……说起来她怎么就走了,今日也没来,哀家还没给她赏赐呢……” 往日里她病了,那些妃嫔来侍疾,也不过陪着说说话,哪个走的时候没赏赐? 卫景珩也深有所感,点点头道:“她就是这样的,做事总不晓得要回报,太过安分顺和了些。” 太后看着儿子这样,明显对那姑娘和旁人不同,但她也不打算捣乱,这帝王本就不易,连床榻之人都心存各色算计,有个稍微好些的,或许已算的上幸运…… 想着,她脸上的笑便淡了下来,那些往事明明过去了多年依旧偶尔会冒出头来。 太后又拿过一个荔枝,剥开了外壳,露出莹润的果肉,捡着旁的事来分散注意力。 “那孩子今早还给哀家送了个香囊,你闻见味道没?哀家觉得好闻的紧。” “嗯?” 卫景珩诧异地抬眸,还未说话,就瞧见太后从软榻里头拿出了一个香囊,显摆似的送到了他的面前。 那刚来就闻见的清香浓了些。 “你看看这手艺,真真好啊,还有这里头的香料,说是那孩子自己亲自调配的。” 却见帝王紧紧盯着她的香囊,眉头慢慢蹙了起来? “她也给您送了一个?” 话音落下,太后的眼眸终于落到了帝王的腰间,那里正坠着一个青绿色的香囊,瞧着形制和这个一模一样。 “哎呀,这孩子……” 太后促狭地看了一眼自己儿子,就见自己儿子拿过了她的香囊,仔细看了看,问了一个已经有答案的问题:“这香料是送来就有的?” “当然是送来就有的,哀家让医女瞧了,医女说宁神的效果很好呢。” 卫景珩捏了捏自己那个空无一物的香囊,试探道:“这香料难道不能叫男子用?” 太后睨了一眼自己这个儿子,眼神仿佛在看痴儿,“哪有这种道理,若是你不能用,她哪里敢送来?” 帝王探望太后是常有的事,在太后处怎会出现有损帝王的药物呢? “那……”他的香囊里怎么什么都没有? 他的话虽未说出来,可表情动作里都写着,太后这样人精一眼就瞧出来了。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太后当即揶揄道:“可是哪里惹恼了人家?” 卫景珩受不住太后这样的目光,当即站起身找借口:“哪有什么惹恼……还有些政务,儿子晚间再来吧。” 太后没有出声,看着帝王往外走,又在他即将走出内间时扬声道:“把哀家那筐荔枝带去,哄人怎么好空手去?” 就瞧见她养大的小子下意识转了身,又倏然顿住了身子。 “母后……!” 回答他的是太后中气十足的笑声。 —— 小剧场 卫景珩:这香囊是单给朕的,还是旁人都有? 虞亦禾:不单是旁人有,旁人有的,你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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