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翰林院是管饭的，有机会见识一番与吏部不同的堂食，李承平内心多少抱有很足的期待。 庄方和孔荀同样是见识过吏部堂食的蹊跷，见端上来的是一碗素面，没有像第一次那样面露疑惑。 在新科进士眼中，这两人完全是一反常态，竟端起面来大口吸溜。 程长捷与几个家世不错的同年多少晓得，其余的庶吉士则显得目瞪口呆。 这是没吃过啥好东西吗！ 一同年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幕，不解的问：“一碗素面有什么好吃的。” 李承平没有多做解释，招呼大家吃饭。 翰林院的小食堂并不大，但好在用餐的人不多。 中午一休息，就看见不少老翰林三三两两的结伴去外头吃，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银子。 剩下的也没有挪步的意思，衙门是有署吏的，不想动，就招呼自己门房的小吏领食盒回班房吃就是。 新科进士到底是啥都第一次，往后熟悉也就混成了老油条。 见李承平几人吃的欢，余下的新科进士面面相觑，略作迟疑后也是端起面吃了起来。 白里透红的面条一进嘴，他们的眼睛瞬间一亮。 能从举子一路考上来，哪怕是原先穷困，后面也该富了起来，平时乡间缙绅老爷们的宴饮更是没少参加，山珍海味或许有点夸张，但野味名菜是真吃了不少，。 可这面一进嘴却分外的勾人，让他们食欲大开，不一会儿就秃噜了一大碗。 随即，有没吃够的就问：“这面条是哪里买的？可还有？” 小饭堂管事是个油腻中年，他面庞凶狠，脸上横肉一张嘴就乱颤，让普通人心生恐惧。 但就这么个后世狠人，在此处面对一个庶吉士的问话却显得有些紧张。 那油腻中年面上堆笑，生怕得罪人小心翼翼道：“不敢欺瞒大人，面条还有，但衙门有规制，每位大人每餐都是定量的。” 站他面前的庶吉士面色一冷，“一碗面条而已，还定量！你是见我面善，好欺负？” 他仅是要碗面条，这么多人看着，被一个连吏都算不上的油腻中年拒绝，多少面子有点挂不住，当即面上有了愠色。 中年管事很慌，忙不迭道：“请大人体谅，这是王学士和掌院的意思。” 迫不得已搬出王明觉和徐嵩来，那庶吉士确实是不敢上脸，但多少有点下不来台。 李承平无奈一笑，打了个哈哈，“咱们今日第一天当值，等下了值去酒楼聚聚，空着点肚子才好，吃什么面条啊！” 孔荀应和道：“那今晚可就让久安破费了。” 庄方也在一边打岔，“客你请，要不咱们凑凑。” 在座的人不少，酒楼可不便宜，他担心李承平负担不起。 李承平咧嘴一笑，“那怎么行，我作为第三十卷的编修怎能让你们掏银子，我请客，也买单。” 不富裕的同年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挥手让那管事先离去，李承平也加入了聊天群，中年管事感激的看了李承平一眼，悻悻地退了下去。 民永远都无法和官斗，就像宋朝，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 历朝历代，士都是统治阶级，甭管你是工、农、商哪一级的头部，但当你无法承受相应愤怒带来的后果时。 那就，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就给我卧着。 能拿下翰林院堂食的差事，可见中年管事背后是有人的，但中年管事显然不值得那人得罪新科进士，哪怕是个毫无根基的菜鸟。 小插曲结束，就回到了正题。 “什么，这面条制作过程这般繁琐？” 庄方没有遮掩，此时他先知先觉的优越感爆棚，“那是，这就是怎么这些个衙门，一般饭食别人也不敢端上来啊！” 程长捷嘴巴一歪，轻蔑一笑却并未多言。 对李承平黄榜出来后的一番政治拉扯，他看不上却还算佩服，可对这个夺了自己一鼎甲位置的庄方，他是属实看不上眼。 李承平侧坐在程长捷旁边，见他的微表情一起来，就利索的身体一倾挡住他的脸。 真的，观察某些人久了，他一撅屁股，李承平是真的知道他拉什么样的，因为他们的性格特征太过独特。 庄方可不是个老实人，说不准看见程长捷挑衅的样子，等会儿要骂起来。 刚刚调解了一场不对等的纠纷，这对等的矛盾一开撕，无疑会更加难处理。 李承平：请叫我金牌调解员（俗称和稀泥） 被李承平一挡，庄方果然是没察觉到程长捷的小动作，惟有孔荀暗暗鼓起了掌。 表述完吏部堂食的做法，属实是让不少庶吉士长了见识。 装叉成功，庄方抖肩一笑，小声努嘴道：“久安，这面条是不是不对劲，感觉没吏部的好吃。” 李承平认同的点点头，鲜味没有吏部那么明显。 不过也可以理解，翰林院是清水衙门不像吏部有钱，肯花钱与其他衙门攀比，已经算是给他们的福利了。 中午的堂食自然不只是一碗面条，但鸡鸭鱼肉不可能全乎，如今辽东要用兵，宫里带头缩衣节食，明晃晃的错误，没有那个衙门会做。 再说翰林院是真的穷，学其他衙门搞面条就有些入不敷出，更别提大鱼大肉。 秃噜完面，桌上还有五六碟菜，都是应季的菜蔬，其中参杂了些彘肉（猪肉）。 挑挑拣拣没有人想吃猪肉，生产力落后的时代，连人有时候都吃不饱更不提养猪。 说出来有点犯恶心，猪都是养在茅厕里面的，古代的茅厕会挖很深，这也是为什么频频有掉粪坑被淹死的事情传出，百姓把猪养在茅坑底部，它们就跟村里沤肥一样，养着猪。 这么个情况，谁愿意吃啊！ 加之，古代的猪肉很膻，达官显贵有钱都会吃羊肉，没人愿意碰这种肉，只有百姓穷苦，有的吃就不错了，根本没机会挑。 唐朝是吃羊肉的巅峰，一首首诗词都有证明。 宋朝也不例外，羊肉同样是吃肉的首选，就像苏轼所作“陇馔有熊腊，秦烹唯羊羹。” 这哥们不止是赞赏羊肉，猪肉也是这位老兄带火的，东坡肉可是经典永流传达千年之久。 不过李承平严重怀疑，这位仁兄不是真的觉得古代的猪肉好吃，多半是后面一路贬官，俸禄低的可怜，连地都要自己种，委实吃不起羊肉，只得退而求其次。 没人愿意动桌上的桌肉，但古代就没有浪费粮食的说法。 不仅李承平是农家出身，还有好几位庶吉士家里也都是寻常人家，见不得剩下，米饭少添些就是。 大家多少都收着力，等着下值后李承平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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