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铨中的名录已搁置许久，你当真要为一己私愤罔顾这些寒窗苦读学子的心血。”</p>
“臣一向自私。”</p>
缄默良久，楚帝长叹一声，“一年。一年之后，陈若棠无论是在长安还是在蜀郡，你要如何处置，朕都不会管。同样，朕允你一个合理的请求。”</p>
“陛下笃定，一年之后，谯国公还能保得住陈若棠？”</p>
“至少当下，他还不能死。”</p>
林尽染笑而不语，敲指于膝上静默几息，忽道，“全依陛下所言。不过，臣现下暂无所求，陛下的恩赐可否先暂且留着。”</p>
楚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可是就等着朕这句金口玉言？”</p>
“不敢。”林尽染拱手一拜，笑言道，“陛下尚与谯国公有一层姻亲，有意保全也属人之常情。臣若是不借机求个恩赏，岂不吃了大亏？”</p>
“罢了，下回还是莫要拿这副市侩嘴脸和朕做交易。”</p>
林尽染咧嘴一笑，“陛下向来公允，臣又一向恩怨分明。”</p>
楚帝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笑意，可语音却略显冰冷，“威胁朕的人，可没有一个好下场。”</p>
“臣从未触及陛下的底线，故而，这条命尚且能保住。”</p>
“长途跋涉赶回长安倒也辛苦，先回林府歇着吧。”楚帝稍稍抬手，话语顿了顿，又吩咐道，“孙莲英，你送染之回去，一路上也好详说近况。至于李时安的禁足，解了吧。”</p>
林尽染虽有疑惑，却又未有多问，只揖手低头，“臣，谢陛下圣恩。”</p>
孙、林二人得了谕旨，正欲退下，还未走上几步，楚帝默然唤住他二人，“陈若棠既铸下大错，染之以为朕该如何处置老三？”</p>
“此事与三殿下有何干系？”</p>
“去吧，朕金口玉言。”</p>
“谢陛下。”</p>
距寅时尚有半个多时辰，若是悠哉地从文英殿走到安福门，宵禁的时辰怕也过了。毕竟是四更天，深秋时节的夜风实在又冷了些，几是从四面八方浸透入骨，原本还有些许困意，打了个冷颤后倏然清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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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为孙公公还陪染之走上一遭。”林尽染从怀中摸出还算是温热的荷包，塞进孙莲英的手里，倒是弄得他手足无措。</p>
“林···林御史，这怕是不妥。老奴的确受之有愧。”说着，又连连将荷包推回林尽染手中。</p>
“孙公公先收下吧，也不是外人。这些时日林府还多亏您悉心照料。”</p>
“老奴当真受之有愧。”</p>
孙莲英面露讪讪之色，于是详述起近些时日林府的境遇。</p>
某些事物的变化素来莫测。世间人心，天上风云，谁又能真正掌控剧本，令事情发展尽在手中呢。</p>
林尽染掂了掂手中的荷包，发出清脆的声响，又猝然一顿，捏在手中揉搓，“深谢孙公公坦诚布公，这份心意你若未能收下，染之才真的是寝食难安。”说罢，又将孙莲英的手掌摊开，塞进他的手心，紧紧攥住。</p>
“老奴惭愧。”</p>
“孙公公的恩德，染之记挂在心，莫要推让。”</p>
孙莲英抿了抿嘴唇，轻叹一声，“罢了，老奴且先收下。改日寻得闲暇，再邀林御史至酣醑阁小酌。”</p>
林尽染见他将银钱收下，遂又徐徐而行，只是眉头蹙得紧，犹疑良久后问询，“东市那日，有人当街射杀谯国公家的府兵，可查出是何人所为？”</p>
“老奴也觉得奇怪呐。”孙莲英一面收起荷包，一面紧了紧衣裳，思忖片刻后，垂首回道，“那日孙晏如领着弓手，原也有这打算。可人还未至，谯国公家的府兵已然动手，并未及救下元瑶姑娘。京都府衙呈上射杀府兵的那支箭又无标记，故而······”</p>
“可是私铸？”</p>
铁、盐、铜等等皆是官营之物，俱是朝廷和府衙严格把控，铁匠铺若是铸造弓箭、兵器或是农具，定得留下标识，以供溯源。偏生这支箭未有标记，岂非令人生疑。</p>
孙莲英知晓此事关系重大，只轻声道，“好在这支箭也算是救下元瑶姑娘。”</p>
“这份恩情，染之铭记于心。”</p>
“正该如此。”孙莲英面露微笑，稍稍颔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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