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一人，穿天青色对襟袍服，头戴官帽，年约五十，儒雅清俊，双眼深沉，内蕴岁月洗涤出的沧桑。 饶是岁月增长，颜值下滑，却又如一坛老酒，香浓醇厚。</p>
“陛下……”</p>
年长女官正要开口，赵都安忽然抬手打断，摇了摇头。</p>
以女帝修为，无需通禀，就必然早察觉他的到来。</p>
“给我吧。”</p>
赵都安瞥见一名宫女手捧茶器靠近，抬手接过，白色毛巾垫在掌心，名贵的紫砂茶壶火候温度恰到好处。</p>
赵都安迈步入亭，绕到下棋的二人身侧，小心斟茶，动作轻慢熟稔。</p>
前世他跟随的领导颇为喜爱传统文化，茶道，书法，围棋，国画……等等。</p>
且爱读史书，办公桌上常年摆一本《万历十五年》，不是装样子，是真喜欢那种。</p>
赵都安是个上进的，耳濡目染也好，刻意学习也罢。</p>
总之，几年历练下来，对这一类学问不说研究的多深，但起码涉猎广泛。</p>
加上“后世人”眼界开阔，名家棋谱随处可查。</p>
此刻瞥了眼棋局，黑白子交缠局势，便看出对弈两人棋力都是不俗。</p>
可惜这个时代的人，下棋讲究个“君子之风”，堂堂正正。</p>
所以棋艺钻研，也都往大格局的方向走，对搏杀求胜之术反而琢磨不深。</p>
因此，饱受阿尔法狗摧残的赵都安一眼撇去，不由觉得索然无味。</p>
换他来下，早平推了。</p>
“嗒。”</p>
徐贞观好似没察觉他的到来，目不斜视，随意落下一子，道：</p>
“……所以，袁公以为建成道今岁盐铁，该动一动？”</p>
哦豁，显然，两人下棋是假，商谈国事是真。</p>
在此之前，应该就聊到了一些话题。</p>
赵都安中途插足入场，听得一头雾水，缺乏上下文理解。</p>
“陛下早心意已决，何必非要问臣的想法呢。”</p>
袁立笑着说道，略作思忖，也落下一子。</p>
徐贞观叹息道：</p>
“盐铁之事重大，建成道自古富庶，商贸发达，近两年亦无天灾，国库纳上来的税收却不尽人意，若无人捣鬼，朕是不信的。”</p>
不是……聊得都是这种大事吗？我是不是该退避……赵都安眨巴了下眼睛。</p>
但女帝既唤他过来，而不是让他等，应该说明不在乎他听到这些。</p>
而且，“建成道”三个字……也令他在意。</p>
袁立沉默了下，说道：“陛下还是担忧靖王？”</p>
徐贞观美眸黯然，道：</p>
“猛虎卧榻，朕如何能安心？就如你我这局棋，朕那位叔叔看似人畜无害，一味防守，但实则正如袁公你的棋路，汹涌暗藏啊。”</p>
青衣御史大夫说道：</p>
“但局势终归是陛下占优，臣也只能大费周章，谋算几粒子。”</p>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提走的子多了，便是大厦将倾。”女帝叹息。</p>
“可陛下又不能下狠手，毕竟群狼环伺，若提早厮杀，只怕给棋局外的人掀了棋盘。正如大病初愈之人，若下猛药，只恐丧命，须缓慢调养。”</p>
“袁公说的是，但如此一来，朕便成了防守的那一方了。”徐贞观神色郁郁。</p>
“陛下仍在为火器匠人一事烦心？”袁立迟疑道：</p>
“不是交由马阎调查？”</p>
徐贞观哼了一声，神色不悦：</p>
“糊弄事罢了，朕已打回命他重查。”</p>
言谈之中，好似早已猜测，与靖王有关，但没有证据。</p>
或者说，按方才二者交谈的意思，女帝其实也不在意是否有证据。</p>
毕竟她与“八王”的矛盾很深，早晚都是个雷，真到动手的时候，想要个名义还不简单？</p>
她真正头疼的，是不知道藏在朝堂这座“千里之堤”里的“蚁”是谁。</p>
又藏在哪里。</p>
袁立轻轻叹了口气：</p>
“只怕难了，马阎办事向来尽心，既然查不到，想必已是竭力，再查也难有发现。”</p>
徐贞观丢下手中棋子，神色郁闷，苦涩道：</p>
“朕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p>
这时候，站在旁边装透明人的赵都安忍不住了。</p>
他清咳一声，吸引两位大人物的注意。</p>
女帝好看的眉毛颦起，终于扭头看向他：</p>
“有话就说。”</p>
赵都安深吸口气，先是朝二人先后施礼，才正色道：</p>
“禀告陛下，火器匠人一案，已于昨夜侦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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