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重聚危山虎寨新,招来大宋有名臣。 将军镇北唤张俊,草莽林中有义神。 张保先锋方渡水,邓明截挡战滩尘。 江湖好汉披红袄,朝廷英雄绑绿巾。 话说黄虎山杀散军官,日益壮大,当地州府县衙不敢匹敌。此事传入真定府内,有一将军毛遂自荐,要来打黄虎山高托天这一伙好汉。众位看官不知是谁?容我细细道来:此人姓张名俊,字伯英,秦州成纪人士。张俊出身贫庶,少年从军,一十六岁时便充当弓箭手。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大宋宣和年间,累功升迁副将。正是这一员将军便要出马,与当地道:“末将不才,愿领兵剿灭黄虎山一窝山匪,为天下太平出力。”当地知府当即应允,便批一千兵马,并五百土兵归张俊麾下。张俊自己也有二三百私兵,也都领去。如此一千七八百大军,浩浩荡荡望黄虎山杀来。一路无话。 只说早有冯厚探知消息,上山报道:“大事不好,有一彪官军从北面杀来,不到三十里远近。”高托山道:“怕甚,量他多少人,杀尽了便是。”冯厚道:“小弟看旌旗颇多,不下千余,怎敢匹敌?”高托天颇为自信,昂首道:“我等最近也不曾闲得,锻炼人马足备,打造兵器颇多,只与他征战便是。”说了,擂起聚将鼓,一众好汉都到。高托天把备细说了,众头领道:“愿听大哥哥吩咐。”高托天点将道:“张迪为首,端木中为辅。引罗峦、袁海二人到山下与张小乙接着,把宋军对垒。”叶不凡道:“只怕洺州也出兵来,若两面夹击不好应付。”高托天道:“刘恒可引王方明、阎忠二人在山下埋伏,他若敢来,便打他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众人都赞,领命去了。剩余头领就来看顾山寨不提。 不说刘恒一行人如何,只说张迪一伙,引兵八百,来到山下,先与张小乙接着。端木中道:“不知宋军哪里下寨?”张小乙道:“这一伙宋兵在洺水河以北十余里一片阔地处布兵。”张迪闻言,引军到这一片阔地前,果见宋军。张迪令一众喽啰摆开阵势。只见对面军中门旗开处,一军涌出,当先一将,面如银玉,唇若涂朱,一双丹凤眼,两笔冲天眉,手持一把长杆金蘸斧,坐下一匹大红乖劣马,威风凛凛,立于阵前。张迪看时,心中一惊:“此人端的威风好样貌。”正寻思间,只见那将大喝一声:“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张迪拱手道:“我乃黄虎山寨二当家草头神张迪是也,特来领教阁下高招!”那将哈哈大笑道:“无名小卒,也敢前来送死!”说罢,拍马上前,直取张迪。张迪急忙挺枪迎战,果然好斗,如何见得?但见: 长枪如龙,巨斧似虎。猛将招展,使出浑身武艺;雄才翻动,用来遍体解数。这一个是宰虎的好汉,那一个是杀敌的豪杰。斧刃发千道白光,冷森森慑人胆寒;枪缨卷万道烈火,明晃晃惹人心慌。这一个劈扫横栏不相让,那一个划勾直戳更猖狂。宋军旗帜翻飞,遮染漫天杀气;草莽刀枪林立,簇拥滚地征尘。 两人大战四十余合。张迪渐渐不敌,枪法乱将起来。端木中见状,先与左右说了,有罗峦道:“小弟愿去助阵。”挥舞大刀,拍马冲向那员宋将。宋将见了来人,丝毫不惧,用金蘸斧挡住大刀,顺势一推,将罗峦震落马下。张迪见罗峦落败,心知不妙,虚晃一枪,拨马便走。宋将催马追赶,眼见得追上张迪。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一声弓弦响,一支箭射中那宋将的手臂。宋将吃痛,停下马来。张迪回头见射中了,忙回马来厮杀。那宋将不敢恋战,回马便走。张迪虚追一回,救下罗峦便走。回来说道时,却是端木中手持弓箭,站在远处。原来,端木中见势不妙,便暗中让罗峦虚斗,显出敌将破绽,自己射个冷箭救他二人。 再说那宋将回了本阵,正撞见张俊。张俊见他中箭,忙叫医士看治。那将道:“些许皮外小伤,哥哥不必顾虑。”张俊道:“与你说多少遍,在军中当论职称。”那将然是。原来这人正是张俊亲弟张保。张保道:“将军,他这一伙武艺平平,只是暗箭伤人,待小将包扎了伤口,再与他厮杀。”张俊道:“我意不然,这一伙草寇能杀散千余士卒,定有不凡之处,我等此来,一要剿灭匪患,二要减少伤亡,总不能鱼死网破。你且歇了,待我亲往看了,再作计议。”言毕,提了钢枪弓箭等物,上马出阵来看。那张迪正与端木中商议如何退敌,就听见对面阵里锣鼓响动,旌旗招展分开两侧,捧出一员大将来,外貌与之前那将相似,只是年长,留三绺掩口髭须。张俊挺枪出马道:“是那一个放冷箭,射我小将?”端木中闻言,亦出马道:“正是小可。”张俊道:“且报上姓名,我好为你立碑!”端木中说了姓名经历。张俊道:“既是做得两院押牢节级,如何背反朝廷?”端木中朗声道:“如今这世道,奸臣当道,民不聊生,我等落草为寇,也是无奈之举。我等与将军井水不犯河水,将军还是退兵去罢。”张俊冷哼一声道:“你等扰乱乡里,如何‘井水不犯河水’?我本是御外的将军,只因你等闹乱内部,教大军粮道不敢直来,才回身来,今日定要剿除你等贼寇,再好到关外杀敌。”端木中道:“既然如此,何必多费口舌,手底下见真章!”说罢,拍马挺一把莲花叉,直刺张俊。张俊侧身躲开,挥枪刺向端木中。两人你来我往,搦战七八合。张俊卖个破绽,引得端木中来攻,见势猛地一枪挑飞端木中手中兵器,紧挨着又是几枪,枪枪指向要害。端木中只得左躲右闪,十分狼狈。那里张迪见端木中形势危急,赶忙拍马向前,与张俊战作一团。端木中见状,拍马后退。就在刺斜里要放冷箭。张俊早有准备,只把身形躲在张迪身后。张迪往左,他也往左;张迪向右,他随向右。张迪、端木中见没了破绽,只得双双退回本阵。那里张俊见状发声喊,引大军卷杀过来。只见张迪等人连战连退,直退到河边。端木中道:“且分做两拨,望东西走,再向北去,绕他一圈到密林里会合再议。”张迪认定,便引罗峦往西走。端木中便引袁海往东走。张俊见他四人分兵望两侧去,也自分兵,自引一队去追端木中。 不说张迪如何,却说端木中见追兵较近,便率部向北刺斜里钻入林中,张俊也跟着进入。只见林中树木茂密,道路狭窄,张俊手下兵卒难以展开阵势。端木中手下喽啰,都是惯走山路林里的草莽,自似如鱼得水,左右穿梭正欢。端木中引着喽啰在林中左冲右突,化整为零,四散在林里去,忽地不见了踪影。张俊心中焦急,下令四处搜索。即找不到人,又迷了路,就在密林里打转。不知走了多时,只见一波宋兵赶上,为首牙将道 :“末将去追西边那厮,那厮探入林里去,左盘右旋,便不知踪迹,我等只在林里乱转,得幸在这里遇见将军,便来报知。”张俊道:“悔不该追,却叫这些人得了地利。”于是两队合一又来寻路。看看日头渐落,又寻不着出路里。张俊心中正焦急万分,忽闻一批人马到此,为首的正是亲弟张保。张保迎着张俊,谓之道:“小将看将军迟迟不归,恐将军有失,便引军马来迎。”张俊道:“不知你哪里来?”张保道:“只一路在树上做了标记,寻将而来。”张俊大喜,赞道:“我弟有勇有谋。”于是又寻标记,原路返回大寨里去。 且说张迪瞥了宋军,径望林里来,正遇着端木中,二人会合。端木中道:“这一彪宋军果然不似州府的土兵,终归是域外厮杀过得,我等喽啰不敌,当先回山寨,再做计议。”张迪道:“山寨是要回的,只是如此回去,教宋军小觑我等,我意去敌军大营骚扰一二,届时便回。”端木中道:“只怕他那里早有应对。”袁海道:“张头领所言极是,我愿率小喽啰去袭扰一回。”端木中道:“既如此,兄弟不可恋战。”袁海应了一声,引一彪喽啰便去。袁海正踅到宋军大寨,见他那里森严肃列,不敢靠近。就叫喽啰在东侧敲锣擂鼓,大喊大叫。大寨里二张正与众牙将商议对策,忽闻外面喊杀声震天价响。张保道:“或是来劫营的。”于是一众披挂上马,引众军都出来看。袁海见宋军出来,一股脑都入草林里去藏匿身形。张俊望了一回,不见贼兵,便又回大帐里来。众人再来说到细节处,忽闻外面喊杀声又起。张保要出来再看,张俊道:“此乃疑兵之计,不必管他。”于是一众都不出来,就在大帐里议论。外面袁海见宋军并不出来,又叫小喽啰在西侧放起火来。一时间火光冲天,烟雾弥漫。宋军众人看见火势凶猛,都有惊慌之色。张保道:“将军,贼人放火,若是烧了粮草,我军不利。”张俊沉思片刻道:“不必担心,我观那火起处并非我要处,只虚张声势尔。派些人去救火便了。”于是派遣了一队士兵前去灭火。袁海见宋军已有防备,领军悄悄离去。张俊在帐中听闻报告,笑道:“此乃小贼诡计,不足为惧。待明日天亮,再进军攻打山寨不迟。”众将皆称是。 且说袁海回得山寨来,见众人都在,细说袭扰之事。端木中道:“虽未成功,但也扰得他不得安宁。”高托天道:“且去休息,明日再战不迟。”于是各自安歇去了。次日天明,只听张小乙来报道:“官军已到河边,正要渡河。”高托天闻言大喜,众人不解,乃问道:“兄长为何发笑?”高托天道:“众家兄弟,岂不闻兵法有云:‘半渡而击之。’么?”众人有晓得,有不晓得,端木中解释道:“但看敌军一半上岸,另一半仍在渡河,此时击之,敌人便首尾不接,行列混乱。”众人了然。高托天道:“山弟引沈卫、项雨二兄弟下山抵敌可也。”三人领命去了。忽有邓家父子道:“我二人自上山以来,未立存功,难报搭救之恩,今番愿随之出战,聊表恩义。”高托天闻言,当即应允。众人下得山来,正在饮虎滩后山林里张望,就见宋军前队已然要渡滩来。高托山见敌军登陆,发声喊,一伙红头子都蹦出来。宋军为首张保见了,也不惊讶,只暗暗道:“这伙土匪也懂兵法?”言毕,挥大军摆开阵势,抵御贼军。 只见高托山率领众人直冲宋军队列,双方即短兵相接。高托山挥动紫铜箍混铁棒,力似千钧,气势如虹,就把一排排士兵打翻。看那些倒地的士兵,一个个脑浆迸裂,断手断足,好似地狱一般景象。高托山后面沈卫、项雨并一众喽啰见了,都只顾奋勇杀敌。只是杀了多时,不见宋军阵乱,众人不知如何是好。正在此时,邓家父子双双出马,似要扭转局势。只看左阵上张保兜住马,挜着金蘸斧,立马在阵前。右阵上邓家父子,一个拈手中枪,勒坐下马,立于阵前;一个手握双剑,步下来战。两边兵卒暗暗地喝采。虽不知武艺如何,先见威仪出众。张保道:“来将可留姓名?”马上那人道:“将军有礼,我乃曾任将陵军团练使邓明是也。”张保道:“既是朝廷将领,如何上山落草。”邓明道:“将军休问,如今你我各为其主,便来厮杀可也。”邓成安道:“孩儿愿助父亲一臂之力。”邓明道:“我儿不需出手,且看为父手段。”纵马出阵,要来争夺垓心。张保不言,出来抵敌。两马相交,二般兵器并举。张保忿怒,抡手中大斧,拍马来战邓明。邓明要在儿子面前逞威,拈手中钢枪,来迎张保。两个在饮虎滩中间,两军前面,各赌平生事。一来一往,一去一回,四条臂膊纵横,八只马蹄撩乱。但见: 征旗蔽日,杀气遮天。一个金蘸斧直奔顶门,一个浑铁枪不离心坎。一个枪尖上吐一条火焰,一个斧刃中迸几道寒光。那个是七国中袁达重生,这个是三分内张飞出世。一个似巨灵神忿怒,挥大斧劈碎西华山;一个如华光藏生嗔,仗金枪搠透锁魔关。这个圆彪彪睁开双眼,肐查查斜砍斧头来;那个必剥剥咬碎牙关,火焰焰摇得枪杆断。这个弄精神,不放些儿空;那个觑破绽,安容半点闲。 当下邓明和张保两个斗到五十余合,不分胜败。两边牙将头领都看得呆了;军官喽啰喝采不迭。正叫好时,忽见一将落马。正是:归山好汉要逞能,滩头英雄首立功。不知是谁落马,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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