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在宣府，无职无权，确实是有力使不上。 无奈之下，只能急匆匆掉头去找巡抚张晓，请他出来主持大局。 被烧毁的城门处有两百多官兵在搬运砖头封堵城门。 几个伍长什长挤眉弄眼互相传递着消息。 四个低级领导一起搬起一根大条石，嗨呦嗨呦的向着门洞运去。 “饿的肚子咕咕叫，还要干体力活，这日子没法过了。” “怎么说，你有想法？” “你没想法？” “总旗伍大彪正盯着呢，咋个办？” “弄死他得了。” 四个人低着头经过伍大彪的时候，一起发一声喊，四把刀划过弧光一起落下。 那个名叫伍大彪的总旗人头就咕噜噜的滚到城门洞里。 什长将手一挥道：“想吃肉吃馍分田的跟我出城啊！” 被惊呆的明军这才明白咋回事，不用吩咐第二声，全都丢下手中的活计，上百人撒腿冲出破门，就往城外的光明之处奔跑。 城头上的明军也看到了，全都呐喊吵杂起来。 一个游击气急败坏的吼道：“临阵脱逃，罪当轮死，来啊，乱箭射杀了他们。” 他手下十来个亲卫将身子探出城头，弯弓搭箭，嗖嗖嗖的向着逃跑的明军射去。 “哎呦，哎呦。” 几个明军后背中箭，发出一阵惨呼，却还是踉踉跄跄的向着前方奔跑，直到体力不支倒地。 同袍掉头回来，将伤者撑起，再一起向前跑去。 “砰砰砰，哒哒哒！” 对面军阵中冒出一串火焰，射箭的明军城头火光四溅。 噗噗噗的利器入肉声不绝于耳，十来个放箭的明军一声不吭的从城头栽了下去，摔在城墙下面。 游击耳朵被打掉一只，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口中不住念叨着：“差一点，就差一点，仙家法器果然厉害。” 范文程的声音从高音喇叭中响起：“好，好汉子，你们都是有胆有识的好汉子，人不自救天难佑，这就对了嘛，来呀，赏白馍，赏羊肉。” 一个后心中箭，重伤垂死的明军微微睁开眼睛。 同袍连忙给他喂了一口羊肉汤，他艰难的喝了一口，倒有大半流到了脖子上。 “香啊，羊肉汤真香啊。” 他仿佛有了一些力气，低声问道：“真给咱分田分地吗？” 身边一个绿军装道：“分，当然分，我们改放军言出必践，我们生来就是为了替穷人做主打天下，以后都是给自己种地啦。” “好，好的很啊。”明军嘴角露出微笑，双眼闭上，手臂无力的垂了下去。 他的同袍咬着牙齿，忍着眼泪，从牙缝里骂出几个字：“这狗日的” 不知是在骂放箭的明军，还是在骂这个狗日的世道。 史连长抢过话筒，对着城头喊道：“我们都有百步穿杨的本领，谁若敢再戕害投奔我军的明军，我们一定会击毙，即使你躲起来，城破之后也要抓出来枪毙，有不信的尽管试试。” 说罢，命令机枪手往前运动了五百米，对着城头明字大旗，啪啪啪就是一个短点射。 旗杆应声而断，明黄色的旗帜飘飘摇摇坠落城下。 这一下，城头上的校尉们脑袋彻底缩起来了，尤其那些平时作恶较多的家伙，不自觉的离自己的兵卒远了一些。 更有甚者，已经琢磨着下城溜号了。 气势这种东西就是此消彼长，军官的气势弱了，底层明军的气势就足了。 城外的攻城者居然为他们作主，让他们心理感受颇为怪异。 但是看着平时对他们呼来喝去的长官们躲闪的眼神，心中的爽快感那是实打实的。 双颊微肿的夜不收四下里看看，对身边人问道：“想不想去那边？” “王八蛋不想去。” “好，跟着额，额要拼一回。” 他站起身大声道：“对面的，额要来吃馍吃肉，谁如果杀额，你们可要替额报仇啊。” 高音喇叭里传来史连长沉稳的声音：“我们都看着呢，谁要杀你，他就得死在你前头。” 夜不收双拳抱起，遥遥对史连长拱了拱手，随后又环顾四周，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他。 “多的额不说了，额不知道那些神仙说的是真话假话，但是额想赌一把，有没有跟额一起押上这一宝的？” 胆大的先站了起来：“额跟你去，至少这顿饱饭是实打实的。” “嘿嘿，算额一个，狗儿的，羊肉也太香了。” “没啥好说的，咱就贱命一条，死哪里不是死。” 一瞬间就站起来几百人，夜不收点点头，转身向着下城马道方向走去。 到了马道旁边的时候，已经聚拢了上千人，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只有沙沙沙的脚步声。 路过他们的千户百户总旗时，目光对视，先躲开的居然是那些军官。 下马道的时候，王承胤带着上千名家丁亲卫守在马道口。 王承胤喝道：“尔等眼里还有王法吗，当真要哗变投敌不成？” 夜不收呵呵笑道：“额这辈子没几次给自己做主的时候，今天，额就给自己做一回主，总兵大人，您看成不成？” 王承胤脸色阴沉道：“你以为本帅真不敢杀你们吗？” 夜不收双手拢着嘴巴，对的西方大叫道：“王承胤总兵拦住了额们，说要杀额们咧。” 要出城的军士齐声大喊：“王承胤总兵拦住了额们，说要杀额们咧。” 整面城墙上的明军也一起高呼：“王承胤总兵拦住了额们，说要杀额们咧。” 声音划破夜空，如同春雷一般在王承胤头顶轰然炸响。 “通通通通！” 连续六枚照明灯被打上天空，整个城墙被照的一片惨白。 照明弹闪闪烁烁，照得所有人的脸色又青又白，阴晴不定。 想要下城的士兵密密麻麻无声无息的站在坡道上，如同一具具雕塑看着他。 王承胤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一甩披风放下狠话道：“别忘了，尔等家人可都在军屯。” 说罢，率先扬长而去。 他手下的家丁亲卫全都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跟着跑了。 夜不收也舒了口气，嘴角洋溢着笑容，昂首阔步向着城门走去。 等到出城的时候，身后已经跟上了五六千人。 乌央乌央浩浩荡荡的明军出城，让这边也大为惊愕，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站起身看向他们。 若不是对面的明军都没带武器，看这架势还以为是要来袭营。 一个明军俘虏欢快的招手喊道：“狗娃，快来快来，额这边还有空地方坐。” 这一声喊，引发了一片欢呼。 出城明军高呼道：“开饭啦，干饭啦，冲啊。” “吃他娘，着他娘，开了城门迎玉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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