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飞云子所杀的那个披发头陀,名唤锡头陀。其师兄师弟总计五人,最大的称作金头陀,昔日于金山寺中,徐鸣皋破寺之时,金头陀殒命于红衣女之手。最小的乃是铁头的李文孝曾邀其行刺徐鸣皋,却被一枝梅斩杀。这五人皆出自少林寺,现今仅存三人。于寺内,他们言道: “师兄师弟皆亡于徐鸣皋之手,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徐鸣皋与宁王作对,吾等应当协助宁王,将其诛杀以报仇雪恨。” 当下,银头陀、铜头陀、锡头陀依次下山,赶赴江西。 这锡头陀头戴锡箍,长发披散至双肩,手提戒刀,一路行来,身无分文盘缠,沿途强行索要钱财,全然不惧他人拒绝。 一日,来到湖北襄阳府城索要钱财,走进一家药铺,此药铺正是包行恭的结义兄弟孙寄安所开。 当日孙寄安不在店内,伙计王铁退说道: “我这里一文钱都不会给你,你去别家吧。” 锡头陀在柜台前盘腿而坐,闭目不动。 买药之人难以靠近,街上围观之人亦围堵得水泄不通。 王铁退大怒,从柜台内跃出,飞起右腿,朝锡头陀左肋全力踢去。 他乃是有名的铁腿,此踢威力甚巨,寻常好汉皆难以承受。 忽闻一声惨叫“哎呀”,一人倒地。 众人瞧去,倒地者并非头陀,而是王铁退。 原来这一脚踢去,仿若踢在石板之上,疼入骨髓,无法动弹。 再看锡头陀,仍闭目打坐,众人亦是无可奈何。 此动静惊得内室孙寄安之妻苏月娥与王妈而出,王妈问道: “外头因何如此喧闹?” 众人遂将情状告知。 王妈见儿子在地上呼痛,将其扶至柜台里。 苏月娥无奈,取出三百铜钱,打发锡头陀离开。 锡头陀接钱在手,睁眼张嘴,起身望着苏月娥说道: “多谢。” 又瞧了苏月娥两眼,前往别家店铺了。 苏月娥问王妈: “你儿子状况如何?” 王妈道: “他疼得厉害,怕是要落下残疾。那该死的头陀,千刀万剐都难解我心头之恨。” 此时孙寄安回店,苏月娥将此事告知于他。 孙寄安道: “我于路上见到此头陀,不知其来自何处,甚是凶狠,非要一千两千的钱财,你给他三百,算是少的了。叫王妈送儿子回去养伤,好了再来营生。这两日我辛苦些,日夜照应店铺,便不进内室陪你了。” 苏月娥道: “你常宿于外,何时肯陪我,说这等话作甚?” 言罢,苏月娥进入内室去了。 原来这妇人极为淫荡,前年丈夫远行,王妈引沈三与她私通。 沈三被包行恭诛杀,孙寄安归来见到包兄弟的留言,劝其莫再远行。 此后在家开药铺,专心于生意,一年进入内室就寝不足十次。 苏月娥难耐寂寞,时常念起沈三。 这日王妈送儿子归家,归来甚晚,伺候苏月娥用罢晚饭,点起灯盏上楼,正要就寝。 忽闻一声响,楼窗洞开,跃入一人,正是白日所见头陀,手中还多了一把戒刀。 王妈吓得躲至床下,苏月娥不及逃窜。 头陀笑嘻嘻将她抱入怀中说道: “方才看你情面,未多计较,不然怎会离去?今夜特来谢你布施,与你有缘,传授你秘法,一同前往极乐世界。” 言毕,脱去衣衫,将苏月娥抱至床上。 苏月娥一则贪生怕死,二则淫欲旺盛,且看头陀如何摆布。 孰知锡头陀确有真本事,不似沈三凭借花哨功夫,全仗各类淫具相助。 苏月娥初始惧怕,其后尝到甜头,甚是快活,非但不惧,反倒盼时长些。 锡头陀知晓她厉害,施展本领,直至天亮。 苏月娥心满意足,畅快至极,抱住他娇声说道: “师父于哪座寺庙修行,今夜可还会来?” 锡头陀道: “我自河南而来,欲往江西,因喜欢你,要多留几日。你丈夫可是那受伤之人?” 苏月娥道: “非也。丈夫宿于外,不进内室的。” 锡头陀道: “如此便饶他,否则将其一刀两断,他又能如何。” 苏月娥道: “他怎敢与师父较量,不过他有一结义兄弟,乃剑仙之徒。” 锡头陀闻剑仙之名,略有惧意,道: “他兄弟在此否?” 苏月娥道: “不在。” 锡头陀道: “那便无妨。他兄弟若来,我避开便是。” 苏月娥道: “我有一心腹王妈,你伤了她儿子,又吓得她于床下躲了一夜,你若常来,看我情面,对她好些。” 锡头陀遂下床,唤王妈出来,自怀中掏出诸多索要来的银子,递给她道: “你拿去为儿子调养身子。” 王妈乃极度贪财之人,见此多银,磕头不止道: “师父真是好人,我儿子有眼无珠,该吃苦头,请师父夜里早些来。” 锡头陀起身跃出楼窗,瞬间不见踪影。 王妈赞道: “师父好本领。” 又对苏月娥笑道: “我先于床下吓得不敢出来,后来听他行事,此等本领,天下罕有。” 苏月娥笑道: “你往昔言沈三的本事,皆是假话,此头陀厉害多了。他若常来,恐丈夫知晓,要去寻包叔叔,这头陀便不敢来了。” 王妈思谋片刻道: “大娘若喜欢他,欲终身相伴,叫他蓄发还俗,居于家中,先将这无用的男人除掉。” 苏月娥道: “如何除掉?” 王妈道: “谋害之法众多,若要不露痕迹,仅用巴豆一味,店铺中现成便有。吃死了亦无痕迹,包大爷来了也不惧。店铺生意,我儿子能操持,大娘便能快活度日了。” 苏月娥依其所言行事。 各位看官见此,谁不怒发冲冠?此二人一贪淫,一贪利,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过了一日,王铁退伤痛稍缓,来店中营生。 王妈母子谋划计策。 孙寄安忽患腹泻,一日如厕数十次,自寻两味止泻之药,令王妈煎服。 岂料越吃越泻,三日之后,竟亡故了。 邻居皆来吊唁,外间王铁退操持,苏月娥佯装啼哭,抽空便上楼去。 原来锡头陀这几日夜间来晨时走,皆自楼屋跃下。 孙寄安亡故后,他白日亦在楼上,行那男女之事。 孰料乐极生悲,苏月娥亦患腹泻,狼狈不堪,疑是报应将至,觉是丈夫来索命,此夜于马桶上坐了数回。 锡头陀亦感腹痛,跃出墙外空旷处大便。 归来时自店铺屋顶走过,闻有人未眠,自瓦缝见灯火明亮,王妈母子二人,正在烤火煎药。 王铁退道: “巴豆用完了,不知还要添多少?” 王妈低声道: “明日从别家店中买些添入便够,莫再多言,恐楼上听见。” 锡头陀心生疑窦,去问苏月娥: “你店中熬制何药?” 苏月娥道: “从未听闻有巴豆膏。” 锡头陀将所见告知苏月娥,苏月娥恍然道: “是了,他们母子又欲谋害你我二人了。” 遂将听王妈之计谋害丈夫之事告知锡头陀: “如今他们于药中下了巴豆,欲谋害我,好得这些店铺财产。” 锡头陀道: “既如此,你随我去江西,我师兄想必久等,不可再回。他们母子连我亦要谋害,不可饶过。你速将细软之物打包,我下去即刻背你一同走。” 言罢,提戒刀,自楼窗跃至天井,往前面店铺行去。 王妈大惊失色。 王铁退伤未痊愈,逃之不及。 锡头陀一刀将其斩为两段,转身杀向王妈。 王妈跪地哀求: “师父饶命!” 锡头陀道: “饶你不得。” 又一刀杀之,上楼去见苏月娥。 将金银首饰捆作一大包,锡头陀随手取床上一条绣被,将人与物一同裹于背,跃出楼窗,上屋顶飞离,须臾便出了襄阳府城。 一路日夜兼程,未久便至江西南昌府地界。 锡头陀对苏月娥道: “我寻一偏僻之所,请你暂居。我去投靠宁王,再来安顿于你。” 见前方村子有一堆茅屋,行至门前入内,仅有一七八十岁老者,坐于草榻上念佛。 见锡头陀提刀,吓得逃走。 苏月娥将绣被铺于草榻,二人宿了一晚。 天亮,锡头陀独自进城。 苏月娥等了两夜,未见其归,正忧愁烦闷,柴门忽响,忙开门而出,遇着庆喜。 见庆喜甚是俊美,非要留他住一晚,一同离去。 庆喜初始心动,已脱衣上床,忽转念,穿好衣跑了。 孰知锡头陀归来,推柴门,见门紧闭,跃上茅屋,揭开一片瓦,跃入,见苏月娥赤裸下身,追着一俊朗年轻人。 锡头陀大怒,追出,先要杀庆喜。 庆喜幸得飞云子一剑斩杀锡头陀,救其性命,于地扶起道: “随我进去瞧瞧。” 再入柴门,只见妇人已自缢身亡。 庆喜跪地谢飞云子救命之恩,问道: “是何处仙长,救我性命?” 飞云子不慌不忙,道出一番话。 究竟是何话语,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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