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处仁心里很明白,什么朝廷搞赵鹤天,那都是屁话。 朝廷是谁的,朝廷是陛下的朝廷,实话不是陛下要想搞赵鹤天,是阉党想搞赵鹤天。</p>
这些事情不用说的太明白,他也懂,张瑞图名义上说朝廷,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脸面上好看一些而已。</p>
他越听越是心惊,听到最后,脸色已经很差了。</p>
“爹,你不用再说了,你再说下去,儿子心里害怕。”</p>
”儿子会告诉弟弟与儿子侄子们,最近这段时间,没事就不要在街上闲逛了。”</p>
张瑞图想了想,说道,“那就这样吧,先缓过这段时间,等到赵鹤天把这口气缓下去再说。”</p>
“不过,依我看,赵鹤天就算再嚣张跋扈,脑子也是清醒的。”</p>
“我怎么说也是内阁大学士,他看在这顶帽子的份上,应该也会给我点面子。”</p>
“最多也就给我点脸色看,应该也不能够把我怎么样,更不敢把咱们家人怎么样。”</p>
张处仁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说道,“万事小心就是了。”</p>
“咱们也没打算把赵鹤天给得罪死,相信他也能够理解的。”</p>
“他若是给了咱家面子,大不了以后咱家想办法再还给他一个面子就是了。”</p>
两人正商量着事情,手下的管家敲了一下门,声音有点着急说:“老爷,大少爷,还请出来一下,出事情了。”</p>
张瑞图和张处仁都有些不高兴,张处仁拉开了门让管家进来。</p>
张处仁问道:“发生什么事情?”</p>
“三更半夜的能发生什么事情,天塌下来了,有老爷顶着,慌慌张张的传出去,该说咱们家没有家教了。”</p>
管家一脸无奈地看着张处仁说,“大少爷,别说了,小少爷被抬回来了。”</p>
这一句话就让张瑞图和张处仁的脸色大变。</p>
张处仁看着管家说,“你在胡说些什么?”</p>
“小少爷是内阁大学士的儿子,也是我这一个堂堂户部员外郎的弟弟,谁能够把他怎么着?你莫非是昏了头不成?”</p>
管家无奈地看一下张处仁,说道:“大少爷,这种事情我能撒谎吗?我撒谎你也饶不了我啊!”</p>
张处仁一想还真是个道理,想通了里面的关键,又和张瑞图对看了一眼,忍不住说道,“爹,你说这个事情不能是赵鹤天做的吧?”</p>
张瑞图心里都惊了,连忙冲了出去。</p>
等他们冲到前院,果然看的庭院里摆着个担架,不断传来惨叫声。</p>
周围的张瑞图家人都围着这个担架,痛骂不已。</p>
“太丧良心了,怎么把小少爷打成这个样子?”</p>
“五弟,看着你的腿像是被打断了,你痛不痛啊?”</p>
说这个话的人是张处信的二哥张处义,考虑了一下,说道,“应该也是痛的!”</p>
张瑞图刚到就听到这话,大骂,“混账!说的什么屁话?”</p>
张瑞图的妻子看到张瑞图来了,连忙冲了上来,拉着张瑞图的手说道:“老爷,处信让人家给打了,腿都让人打断了,你可得给他做个主啊!”</p>
张瑞图的脸色很难看,众人给他让开了一条路,果然看到还在哀嚎的张处信。</p>
“这怎么回事,怎么就打成这样子?去请大夫了没有?”</p>
妻子说道,“大夫倒是去请了,都打成这样了,能不请大夫吗?”</p>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事情应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哪个天杀的丧心病狂,出手竟然那么重。”</p>
“老爷你是不是得罪人了?对方怎么把处信打成这个样子?这个仇你可得替他报啊!”</p>
张处信虽然被打断了腿,痛得嘴唇都白了,额头上的汗珠都跟水滴一样。</p>
但是他看着张瑞图的表情还有些怪异,嘴里发出了难受的低吼,而一只手扯出了张瑞图的袖子。</p>
他忍不住说道:“爹,你这次可把我害惨了呀!我不管,这一次的事情结束之后,你起码要给我的月钱涨三倍!”</p>
张瑞图心里有了点猜想,看着旁边的妻子,心里觉得有点心虚,故意大骂,“你放什么狗屁!我怎么害你了?”</p>
“你怎么好端端被人家打断了腿,是不是又在花街柳巷,跟人家争风吃醋,被人家打了,你到底惹了谁?”</p>
“平时就叫你收敛一点,别随意惹人家,你肯定得罪了哪家的勋贵?”</p>
说着,他也大骂了一声,“这些勋贵是越来越无无法无天了!”</p>
“我堂堂一个内阁大学士,都不被人家放在眼里了,竟然把你打成这个样子,这口气我一定要讨回来。”</p>
张处信看着张瑞图的表情,还是无比的怪异,让张瑞图的心里咯噔了一下。</p>
张瑞图妻子也已经看出点怪异的苗头,看着张处信说道:“怎么着,处信,莫非打你的人不是勋贵家的子弟?”</p>
张处信看了一眼张瑞图心虚的模样,摇了摇头,说道:“不是!”</p>
张瑞图妻子倒吸了一口凉气,犹豫了一下,尝试性地问道:“你不会得罪了哪一家的王爷吧?”</p>
“你这人是真糊涂!那些人你也敢得罪,怎么这一点眼力见都没有。”</p>
张处信叹了口气,看着张瑞图,知道他爹在装蒜,想要他帮忙把这个事情瞒下来,可是今天晚上这个事情哪里瞒得住,过两天全京城都知道了。</p>
“爹,你也别装了,我被打成这样,全部都是因为你,你是得罪了锦衣卫的人了。”</p>
张瑞图听到这个话,再也装不下去了。</p>
旁边的张处仁也是叹了口气说道:“处信,你确定打你的人是锦衣卫的?”</p>
张瑞图的妻子也有些觉得不可置信,连忙问道,“他们怎么敢如此,你平时有没有得罪过锦衣卫的人?是不是跟他们起冲突了?你也不能够啥事,都要怪在你爹身上啊!”</p>
张处仁听到这话,也是信口开河,说道,“没错,是这么个道理,你平时就没少闯祸,得罪锦衣卫的人也不足为怪啊!”</p>
张处信看见张处仁躲闪的眼光,知道张处仁肯定也知道些什么事情,说道,“大哥,你也别忽悠我了。”</p>
“我今天就老老实实的回家,也没去什么烟柳之地,坐着我的马车。”</p>
“本来顺顺利利的,半路就被锦衣卫的人拦了下来,直接从那个马车上面把我拉了下来。”</p>
张瑞图的妻子牙都咬碎了,责怪地瞪了张处信一眼,说:“你怎么就那么蠢?人家要打你,你就没报名字吗?锦衣卫算什么玩意儿,不过就是陛下的一条狗,哪敢得罪你爹!”</p>
张处信沉痛地点了点头,说道:“报了,听到我报了家门之后,打得更凶了。”</p>
“骆养性更是直接一棒子下去,把我腿给打折了。”</p>
他扭过头来,看着沉默的张瑞图,说道:“他们不但把我腿给打断了,更要我给你带一句话。”</p>
张瑞图看着张处信的样子,又是愧疚又是无奈,说道:“锦衣卫的人让你给我带什么话?”</p>
张处信想了想说,“爹,你是不是把那赵鹤天给得罪了。”</p>
“对方让我转告你,今天打断我的腿就是故意的,因为你前两天想要弄他。”</p>
“天子把你罚俸,那是天子对你的惩罚,他这个仇还没报。”</p>
“他报仇向来不讲什么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他是个小人,有仇当下就要报,把我的腿给打断了,这个事情就算过去了。”</p>
“如果你不服气,大可弹劾他,只是以后就是一个不死不休的下场。”</p>
“他在锦衣卫当差,锦衣卫里面谁的黑料都有,你的也有,大哥的也有,非把他给逼急了,狗急还会跳墙呢。”</p>
张瑞图有些痛苦,说道:“赵鹤天真的这么说?”</p>
张处信说道:“打都被打了,咱怎么会拿这个事情来开玩笑?”</p>
旁边的妻子也凑了过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对张瑞图说道:“老爷,这赵鹤天实在是太过嚣张了。”</p>
“他不就是一个锦衣卫千户,就是区区的五品官,就算救了陛下,那也不能够这么嚣张啊!”</p>
“一个内阁大学士家的儿子,说打断腿就真的打断腿了,这大明还有没有王法?”</p>
“无论如何,你也得替处信报这个仇啊!”</p>
“你一定要在陛下面前参他一本,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p>
“总不能够让处信白白被打了,这个事情传出去,你还有什么脸面?以后谁还会对你服气?”</p>
“如果你不报这个仇,咱们家的脸面还要不要?”</p>
可是没想到,本来应该很激动的张瑞图沉默了。</p>
他最是疼爱张处信,也有偏爱幼子的毛病,可是这个毛病今天好像被治好了。</p>
他想了想前两天的事情,又看了看张处信说道,“今天你这顿打是挨了,但是不会白挨。”</p>
张处信听到这话,有些兴奋,说道:“爹,你要为我报仇吗?”</p>
张瑞图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意思是以后你的月钱翻三倍,我会找最好的大夫给你治,今天这个事情就算了吧。”</p>
张瑞图妻子和张处信听到这话都惊了,妻子着争地扯着张瑞图衣袍,最疼爱的小儿子被打了,让她当场化身为泼妇,说道:“老爷,你莫非是烧糊涂了,怎么说出这样的话?”</p>
“处信是你最疼爱的儿子。”</p>
说完,她要扭过头来看向旁边的张处仁,“处仁,你弟都被打了,你怎么不帮着说说话,劝劝你爹啊!”</p>
张处仁看了看张处信,又看了看张瑞图,最后还是沉默了。</p>
他可是知道他爹做了什么事情的,这个事情以他的眼光来看,还不如就这样算了。</p>
他眼看着赵鹤天可不好对付,今天把他弟的腿给打断了,对方都已经发话,说这个事情就这样算了。</p>
他要是再纠缠不清,下一次打断的会不会是他的腿?</p>
他看着张处信的腿都觉得疼。</p>
“娘,朝廷上的局面是错综复杂,很难说得清楚,爹也是如履薄冰啊!”</p>
“现在赵鹤天已经得了势,得了陛下的宠信,最是嚣张跋扈,谁都不被他放在眼里,他要是怕咱们的报复,他就不会做这样的事情。”</p>
“为了咱们全家的安全,这个事情还不如算了,以后要是有机会,爹肯定会帮弟弟讨回这个公道的。”</p>
张瑞图觉得张处仁的话很好,很得体,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去请大夫吧,我去书房待一会儿。”</p>
说着,他连忙头也不回地走了,这几天晚上看来他要睡在书房了。</p>
一来,他害怕妻子无理取闹,跟他纠缠不清,念叨着让他给张处信报仇,二来,他也得考虑一下,这个事情接下来该怎么办。</p>
赵鹤天这下是真成了势,而且跟朱由校之间的关系极好,只要朱由校不死,他们家这辈子都报不了仇。</p>
他年纪大了,不像朱由校那么年轻,也不像赵鹤天那么年轻,他终究会死,他很有可能会死在这两个人的前面。</p>
他真把赵鹤天给得罪死了,他要是人没了,他那些儿子孙子可遭老罪了。</p>
到时候赵鹤天要凶残点,他的孩子一个都活不了。</p>
既然赵鹤天现在已经放下了话,说这个事情就这样算了,那还不如就真的算了。</p>
他虽然贪恋权势,可也懂得谋身之道。</p>
最近这段时间,他是见识了赵鹤天的凶狠,连他这个玩了几十年官场的人,都没有信心能够对抗赵鹤天。</p>
既然这样,那就不去对抗。</p>
很快街面传出了一个消息。</p>
张瑞图的儿子张处信,被赵鹤天派出去的锦衣卫打了,就在街上打的,就活生生地打断一条腿。</p>
所有人都期盼着张瑞图能够报复回来。</p>
并不是他们有多支持张瑞图,不是他们有多么反感赵鹤天,只是因为他们喜欢看热闹而已。</p>
他们实在是没有办法跟一个内阁大学士共情,也没有办法跟一个救了陛下,官运亨通的赵鹤天共情。</p>
或许对于现在的张瑞图和赵鹤天来说,他们只是牛马,可是牛马也是喜欢看热闹的。</p>
他们巴不得张瑞图跟赵鹤天斗得越凶残越好,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p>
在他们看来,事情也应该是这样的。</p>
张瑞图堂堂一个内阁大学士,儿子被赵鹤天打断了腿,他怎么可能不报复回去。</p>
如果不报复回去,谁还会对他服气啊!</p>
街头巷尾的人也在讨论着。</p>
酒楼里一个商人正在大放厥词,“这赵鹤天胆子可真肥,一个区区锦衣卫千户,就敢把张瑞图儿子的腿,都给打断了,我看他这一次是险了。”</p>
“张瑞图手上掌握的官员可不少,到时候联合起来,把赵鹤天给告了,我觉得他辞官归隐都是个小事,最怕性命都得丢。”</p>
旁边的百姓听到他这样说,哈哈大笑说道:“赵鹤天如今不过才二十来岁,就这个年龄就要归隐了,莫不是说玩笑话?”</p>
商人冷笑了一声,“可朝堂上的斗争就是那么凶,二十多岁归隐,也并不是一件多么好笑的事情。”</p>
“玩阴谋诡计把自己玩死了,那在官场上才真正是个笑话。”</p>
也有人说道:“我看这一次的事情可说不好。”</p>
“大家都觉得赵鹤天必定会在这场风波中吃亏,但是我却认为赵鹤天在这场风波里面,肯定不能够吃亏。”</p>
旁边有人不解地问道,“那这是怎么一回事?”</p>
“一个锦衣卫千户跟一个内阁大学士,怎么看赵鹤天都不占有任何的优势。”</p>
“张瑞图捏死他,不跟捏死条狗一样?”</p>
先前说话那人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p>
“赵鹤天若是个普通的锦衣卫千户,那肯定被张瑞图轻而易举的就能捏死。”</p>
“可是普通的锦衣卫千户,也不敢去招惹张瑞图这样的人。”</p>
先前说话的百姓有些不解了,说道:“这又是怎么回事?”</p>
旁边一个官差打扮的人,喝着茶听着众人的吹嘘,也一拍桌子,吓众人一跳,说道:“难道你们不知道,赵千户连天子的性命都救过,他可是陛下的救命恩人,陛下可都关照着他,陛下就是天,有老天爷关照着,那他怕谁?”</p>
“咱们大明朝那是以官职大小来论权势的吗?”</p>
“不是,陛下看上谁,想给谁升官,那不一句话的事情吗?”</p>
“陛下看重赵千户,张阁老想在朝廷当官,继续混下去,他能敢得罪赵鹤天,要不然你以为赵千户为什么敢把张瑞图的腿给打断了呢?”</p>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也是发出阵阵惊讶,他们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一个说法。</p>
“你这话说的是真是假?赵千户真的救过陛下的性命?陛下好好呆在皇宫里面,何须他救命啊?”</p>
官差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低下声来,神秘兮兮地说道,“这个事情不会有错,我是听我三姑爹的二舅妈家的外甥的大舅子说的,他也是个锦衣卫。”</p>
“那天他也在宫里面当差,他说那天天气晴朗,风和日丽……”</p>
“那时的赵千户还是个校尉,穿着一身大红官服,腰胯雁翎刀,威风凛凛地守在了湖边,陛下这天去了湖边………”</p>
“正所谓,春风玉露一相逢,更胜却人间无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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